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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寄秋 -【下堂妻傳說之三】抱錯奶娃 [打印本頁]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20 PM     標題: 寄秋 -【下堂妻傳說之三】抱錯奶娃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6 06:57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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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一場宿醉醒來,懷中抱的居然不是寶貝老婆,
而是個戴著金色假髮的胖小子?!
X的!肯定是那票損友眼紅他婚姻美滿才這麼玩他,
但他還來不及找人算帳就發現老婆離家出走了!
他急得快發瘋,天天砸大錢在報上刊登尋人啟事,
結果踏破鐵鞋無覓處,竟讓他在陪老媽逛街時逮到逃妻,
可她不但整個人像消風的氣球瘦了一大圈,還問他是誰,
氣得他不小心恢復暴龍本色,吼聲轟轟嚇得她動了胎氣,
直到送醫,他才知道她因為一場車禍喪失記憶,
但就算這樣,她還是他老婆呀,這群人是怎麼回事,
收留照顧她,他是很感激,不許他靠近她就太雞婆了,
特別是那個叫櫻子的老太太,人家都是勸合不勸離,
她卻鼓吹他老婆休夫,還放任兩個孫子充當惡犬整他,
哼,拿他當賊防是吧,他就偏要在他們眼皮下「偷人」!

【出版日期】 2010/12/10
【出版社名稱】 新月
【書系及編號】花園1450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23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6 06:33 PM 編輯

瘋子說瘋話~~寄秋
  
  寫小說的人真的是瘋子,而且有非常嚴重的精神分裂症,秋便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一例。
  
  嗚~嗚~嗚~(此乃抽泣嗚咽中,絕非故作鬼嗚聲)
  
  話說那一天,秋熬了兩個禮拜寫完稿子,當「完」這個字一落下,心中當下高呼--哇!萬歲,終於寫完了,可以輕鬆了,真是太幸福了。
  
  但是凡事總有個但書。
  
  在心裡喊完之後,不到三分鐘,胸口多了很重很深的失落感,好像故事仍在自己身上,卻又不得不放開,一種「空掉」的感覺。
  
  那真的是很可怕的感覺,秋在剛完稿的前三天根本是行屍走肉,什麼也記不住,什麼也記不牢,身體與靈魂彷彿是分開的,沒法融合在一起。
  
  說個實例讓大家笑一笑吧!
  
  秋家對門有位黃姓小朋友,與秋家雙胞胎侄子是同班同學,一日有同樣姓黃的小朋友打電話找秋侄子,但他太緊張了,說要找黃××(其實就是他自己的名字。)
  
  秋剛好看到對面的黃小朋友與父親回來,便非常興奮地衝到門口,擺手要另一位黃同學來接電話(當時秋的瘋病發作,以為那位黃小朋友真神通,居然打到秋家找黃同學。)
  
  可是那位黃同學一直揮手兼搖頭,直說:「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黃××。」
  
  有點糗,秋後來才記起那位黃小朋友叫黃×偉,而黃同學是黃×凱,兩人不是同一人。
  
  因為這件事,秋想著下一次見到黃×偉小朋友一定要道歉,說秋認錯了,並緊緊牢記此事。
  
  隔兩日,秋在補習班遇到斜對門的小朋友,他同樣也是四年級,與雙胞胎同年級,秋的腦神經又打結了,再度叫錯名字。
  
  其實他姓郭,秋明明很熟的,連同他剛升國一的姐姐,是秋搬到新家第一個認識的家庭及家庭成員,熟到不能再熟了。
  
  誰曉得秋的完稿病一發作,當真是六親不認,腦中一片空白,一直到六、七日後才慢慢恢復正常,腦子清明如明鏡。
  
  可惜的是好日子頂多一個禮拜,因為接下來秋要開始準備下本書的稿子,大腦塞滿即將開稿的內容,於是又犯糊塗了,忘東忘西是常事,還常學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
  
  所以結論是--
  
  秋是瘋子。
  
  而且是精神病患者。
  
  然後……
  
  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啊~一起發瘋吧!
  
  瘋子俱樂部。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29 PM

楔子  

  她是誰?
  
  為什麼她會走在這一條看起來好陌生的大馬路上?
  
  車聲在耳邊呼嘯而過,行人優哉游哉地漫步在綠意盎然的林蔭間,他們不認識她嗎?為何沒有人停下來問候一聲?
  
  頭很痛,但心更空。
  
  不知是什麼緣故,她感到好悲傷,整個人難以控制的淚流滿面,彷彿有不好的事降臨到她身上,叫她無法承受,只想逃避。
  
  可是,她要逃到哪裡去呢?
  
  驀地,一片粉紅花瓣飄落眼前,神色茫然的年輕女子怔了怔,手一張,接住了它。
  
  那是櫻花,不合這時節綻放的花朵呀!
  
  「嘻!嘻!嘻!我的『龍騎士』比你的厲害。」
  
  「才不是,我的『鋼彈勇士』才是天下無敵……」
  
  一陣小孩子的嘻笑聲隨著輕風傳送過來,像是來自山中的甘泉,撫慰受傷的人心,停下腳步,兩眼無神的女子望見在門前玩耍的兩名男童,那失去光彩的眸心才凝聚回一些神智。
  
  她在哪裡,自己又是誰?
  
  好累、好累,她沒有力氣想了,她需要休息。
  
  不論是身體或是心靈,她都累壞了,於是她想也不想地坐在一旁的木製長椅,手中握著沒有溫度的櫻花瓣,眼神空洞的找不到自己。
  
  孩童的笑聲很輕,風也很輕,連午後的陽光也懶洋洋地輕灑,可是她的心窩卻異常沉重。
  
  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你的心裝了太多的哀傷,所以它重得無力歡喜,只能一下又一下壓迫你阻塞的脈絡。」
  
  咦!誰在說話?
  
  女子神情迷惘地抬起頭,感覺不太真切的看著不曉得何時出現在眼前的白髮老婦。
  
  「你怎麼受傷了,額頭還流著血?」慈祥的聲音如暖風吹拂。
  
  「我受傷了……」像是不知情似的,女子失神地低喃,下意識的舉起手碰碰額,瞬間傳來的痛讓她更茫然。
  
  「可憐的孩子,一定是受了什麼委屈,快告訴櫻子奶奶,別悶在心裡。」老婦人的手輕覆她額側,語氣和藹。
  
  「我忘了……」她好痛、好痛,卻什麼也想不起來,腦子一片空白。
  
  「忘了?」
  
  穿著印染扶桑花和服的櫻子奶奶眼眸一閃,似看到什麼的微彎嘴角。
  
  「我好痛……」她說的是心痛,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流。
  
  「沒關係,不痛了,忘了就忘了,沒人會責備你。」她輕聲的勸哄。
  
  擁有神秘靈感力的櫻子奶奶一觸及面前的女子,便知兩人有緣,她輕輕挽起柔白小手,輕握,給予安慰。
  
  而後她發現女子除了頭上的傷之外,身上只剩下一元銅板和身份證,而身份證後面的配偶欄有名字卻因磨傷而無法辨認。
  
  微微一喟,她心疼地搖了搖頭。
  
  本來想報警的櫻子奶奶見她忘了一切,卻還是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轉而決定收留女子,即使她一輩子想不起自己的過去也無妨。
  
  「來,孩子,你需要一個休息的地方,我帶你去好好的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像是受到催眠,眼中黯淡無光的女子在櫻子奶奶的牽扶下走入「瀧之屋」。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30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6 06:50 PM 編輯

第一章
  
  「奶娃,你的皮膚好滑好細,像塗滿香濃鮮奶油的香草蛋糕,軟綿綿又白嫩嫩,叫人看了口內生津,忍不住想一口吞下肚。」
  
  帶了點色情口吻的男人語調輕佻,不時投以垂涎目光,手腳不安份的上下其手,一直聞呀嗅的捏揉懷中女子,好似她是一塊美味到不行的甜點,要趕緊吃進肚裡才不會被人搶走。
  
  「你不覺得我……呃,有點胖,全身肉肉的,抱起來不太舒服?」內向害羞的小女人對自己豐腴的身材不太有自信,靦著紅通通的蘋果臉。
  
  男子臉色一沉,當下面露不悅,「誰敢說你胖,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把那人叫出來,看我不拆了他全身骨頭,再把他的眼珠挖出,讓他成為名副其實的有眼無珠。」
  
  像要證明自己有多喜愛她嬌嫩的胴體,他的一隻手從衣擺探了進去,慢慢地撩高,厚實大掌捧著頗有重量的腴嫩輕揉細捻。
  
  男人是好色的,感官慾望多過理性,尤其是面對心愛的女人,潛藏體內的獸性難以控制,吶喊著要衝出道德的束縛。
  
  要不是看她對性事太生嫩,稚嫩嬌軀禁不起他的需索無度,他一定連要她三天三夜,讓她虛軟地下不了床。
  
  「可是我真的比別人肉多了一點,你看玉娟和小茹穿得下的衣服,我得買大一號才行,而且穿起來也沒有她們好看……」她好想身輕如燕,纖細飄逸得如同伸展台上的模特兒。
  
  男子半哄半責備地環住她的腰,「那是她們太瘦了,骨瘦如柴,連前面都不長肉,看不出一點女人樣,現在國小女生的發育都比她們好,你跟兩個洗衣板比什麼比?」
  
  男人天生嘴賤又惡毒,對人的態度一向尖酸刻薄,不留情面,除了他在乎的人以外,其它人休想得到他一絲一毫的和顏悅色。
  
  不過此刻他倒是十分得意地咧開一口白牙,笑得帶點邪氣,又親又吮的品嚐粉嫩皙頸,毫不猶豫地印下個人專屬標記。
  
  「我想減肥……」
  
  女人的話才說一半,濃郁的麝香味隨即封住她粉紅唇瓣,一記長得令她幾乎窒息的深吻讓她缺氧,頭暈腦脹地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她好害羞,羞紅的臉蛋像掛在樹上的蘋果,透著鮮艷色澤。
  
  「不許減肥,你身上每一兩肉都是我的,我愛死了你軟綿綿的觸感,你不可以剝奪我的樂趣。」他邊說邊撩高她不夠時尚的碎花上衣,嘴一張,含住粉色蓓實。
  
  「你、你別這樣,會、會被人聽見……」她咬著下唇,擔心呻吟聲由口中逸出,讓外頭的人聽見他們在做見不得人的事。
  
  雖然他們的戀情全公司都知道了,但在上班時間,她一個小助理和上司鎖在辦公室裡做這種事傳出去,總是不好聽。
  
  男人笑著咬她耳朵,一手探入她兩腿間,輕輕揉按,「我想要你,奶娃,不准拒絕我。」
  
  他已經蓄勢待發,硬挺的下身貼著她柔軟凹處,只差一鋌而入,佔領那桃花源。
  
  「人家不是奶娃啦!你別一直放在嘴邊喊……」
  
  她始終抗拒不了他的蠻橫和誘惑,明知不該沉溺其中,但是只要他一碰,她就像遇熱的奶油,整個軟融。
  
  「奶娃、奶娃,我的寶貝,你香噴噴的身體滿是誘人的牛奶香氣,軟呼呼的圓潤像剛蒸熟的白饅頭,嗯~好香,勾得我肚餓腸饑,我要一口一口吃掉你。」他說著,把亢奮的分身推進她的體內。
  
  男人發出一聲喟歎,似痛苦又似歡愉無比的擺動身體,淺出深入地抵住盛放花蕊。
  
  她太讓人滿足了,他忍不住重重一頂又退出,順著快感恣意妄為,絲毫不在意人來人往的辦公室外是否聽見他倆的激情狂吼。
  
  他是張狂的,也是任性的,眼高於頂到近乎目中無人,行事只求自己的快樂,不管他人想法。
  
  總之,他是個被寵壞的男人,即使才華洋溢、人品出眾,也掩不住他霸道的惡魔本性。
  
  「奶娃,我們結婚吧!」
  
  「嗄」女人驚訝地睜大情慾氤氳的雙眸,以為聽錯了。
  
  「我將傾盡心力愛你一生一世,再也不看別的女人,除了你,我的心裝不下其它人,你是我的最愛,嫁給我……」
  
  高潮來臨前的痙攣叫她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響,感覺似由高空中墜落,眼前深情款款的求婚場景,突然像陷入扭曲的時空,變成一片黑暗,轉而展開令人痛心的一幕。
  
  依然是那個說愛她的男人,背對著門躺在他們一起挑選的大床上,但他懷裡抱的不是她,而是赤裸著美背,有著一頭金色長髮的女人。
  
  驟地,心好痛,彷彿被撕裂開來。
  
  淚,無預警的滑落。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背叛他們的婚姻?他明明信誓旦旦地說今生今世只愛她一人,為什麼言猶在耳,愛卻消失得這麼快?
  
  不,不行!她承受不住,她要逃,逃得越遠越好,讓裂成兩半的心不再淌血。
  
  不假思索的,女人傷心的離開家門,淚眼迷濛地不知該往何處去。
  
  她一面走,一面撫著平坦小腹,裡面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想早點回來告訴丈夫這個好消息,所以提早由娘家返回,沒想到卻撞見—
  
  不想了、不想了,她要全部忘掉,所有美好的過去和甜蜜的情話,從今天起要徹底拔出,忘得一乾二淨,她不要再嘗到那種心碎的滋味。
  
  女人失神的走在馬路上,沒注意到路口的燈號由綠轉紅,一輛急駛而來的小貨車正準備右轉,在發現她的身影時已來不及踩下煞車。
  
  碰撞聲立刻響起,一片藍天在她眼前旋轉……
  
  「啊—」
  
  刺耳的尖叫聲穿透上好的梁木,直達雲霄,驚動了覓食的雲雀,三三兩兩的驚慌拍翅,飛向鬱鬱蔥蔥的林木深處。
  
  厚重的窗簾下方是一張紅木古床,古樸有致的床板上有位似被惡夢糾纏的年輕女子,她似醒非醒的噙著淚,為夢中的悲痛情緒深深感染。
  
  因為太痛了,她痛得驚醒,眼底成串的淚珠仍不停的溢流。
  
  她不曉得自己是因夢的緣故而淚流不止,還是因忘了一切而難過,眼淚似乎成了她唯一的朋友,只要一睜開眼,淚水便莫名地奪眶而出。
  
  她,莫筱亞,得了失憶症。
  
  「怎麼又哭了?是不是想起什麼傷心事,惹得你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雅致的方格拉門被拉開,一方陽光如愛窺探的小鬼,和煦地射入臥室裡,照亮了微暗的紅木古床,反射出一抹暗紅光澤。
  
  細碎足音由遠及近,一襲繪染山雀戲湖的褚紅色和服輕曳,雍容而恬靜。
  
  「櫻子奶奶……」一張口,舌尖嘗到鹹鹹的淚水。
  
  「瞧瞧你這孩子,老是放不開可不行,粉嫩的臉蛋都消瘦許多,該不會這些天都沒吃飯吧?」讓人瞧了心疼。
  
  「吃不下……」拭著淚,她有氣無力的說著,心情仍困在先前的夢裡,沉重得快要無法呼吸。
  
  「是物部太太的料理不合你的口味,還是胃口不開呀?有什麼問題一定要說出來,別悶在心裡,這『瀧之屋』裡的老老少少都非常好相處,不要怕麻煩別人而不好意思開口。」她太瘦了,對目前的身體狀況不好。
  
  「不是物部太太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因素,我……嗚、嗚……你們都對我很好。」莫名的,她情緒化地哭出聲。
  
  「乖,別哭了,多少要吃一點,替肚裡的孩子補充營養不要餓著了他。」母體不健康,牽連的是一個小生命的發育。
  
  「肚裡的孩子……」頭一低,她望向微隆的小腹,內心的酸楚才稍微平靜下來。
  
  莫筱亞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和誰有了孩子,她的記憶十分混亂,像磨損的錄像帶,畫面時常中斷,沒辦法還原成完整。
  
  身份證的配偶欄印有名字,可是卻因磨損而模糊,根本無從辨識。
  
  除了她的姓名和照片還保存完善外,其它部份幾乎是全毀了,就算她想從中尋找自己身份的線索也沒辦法,她也不想向警方求助,殘存的印象讓她卻步,直覺想要逃避。
  
  於是她像遊魂一般的走動,身上只剩下一塊錢,要不是櫻子奶奶見她可憐,收留了她,以「一元」房租讓她住進「菊屋」,如今的她不曉得要流落到什麼地方。
  
  「為母則強,你要為孩子振作起來,別一味的逃避、憂傷,連自個兒的身體也不顧。」人怕喪志,不肯面對現實。
  
  莫筱亞撫著肚皮,眼帶淚花,「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什麼都忘了……」
  
  她有工作嗎?做些什麼,孩子的父親是誰,為什麼她會如此傷心,是誰傷害了她,誰又令她淚流滿面?
  
  一個接一個的問號打擊著她的信心,她看不見自己的未來,對將來何去何從也無打算,她的心荒蕪一片,只有一望無際的沙漠。
  
  「用不著急,慢慢來,先把身體養好再說,要有體力才能想其它的事。」凡事急不得,順其自然。
  
  櫻子奶奶表情慈藹地拍拍她手背,接著手一揚,立於拉門外的物部太太便端著清淡的早膳進房,將膳食一放下便拉開厚重的窗簾,讓一室光亮。
  
  「我想找份工作。」趁肚子還沒大起來以前,她得先為孩子攢些奶粉錢。
  
  「找工作呀!」櫻子奶奶思忖著,有什麼不勞累、適合孕婦的差事。
  
  可一個經驗、學歷、專長全都不明,連自己都忘了的人,要如何在競爭激烈的職場中生存?
  
  這點倒叫櫻子奶奶頭疼了。
  
  其實她可以在丈夫眾多的企業中安插一份工作給莫筱亞,可是夫妻倆還在嘔氣,她拉不下臉拜託早想求和的台灣老公,才會在此苦惱。
  
  「誰要找工作?我店裡缺人,到我那裡幫忙如何?」
  
  隨著話音,一張帶笑的嬌顏從門外探出,手裡拿著鞋版和半成品鞋樣,以鞋版代替手一揮。
  
  「咦?你是……」莫筱亞沒見過她。
  
  「我是住在『蘭屋』的鐵木蘭,我們也算是鄰居,第一次見面,請多多指教。」鐵木蘭開朗的陽光笑臉,讓人感到一股舒心的暖意。
  
  「呃,你好,我……我是莫筱亞……」她吶吶地自我介紹。
  
  「好呀!以後我就叫你筱亞可以吧?是你在找工作嗎?要不要來我店裡幫我賣鞋?」越來越多的客人讓她忙不過來,還讓家裡那位「老爺」頗有微詞。
  
  老婆整天不在家。
  
  「賣鞋?」她眨了眨紅腫的眼,暫時忘了心底的空洞和悲切。
  
  「嗯!我自創品牌,開了間店面,不過是我老公出的資金,我是現成的股東兼老闆,啊!順便一提,我是鞋子設計師。」她對現有的成就感到驕傲,不吝於與人分享。
  
  「哇!你好厲害,會設計鞋子……」她看起來好年輕,和自己差不多年紀。
  
  看兩個女娃兒似乎有話題可排解初見的生疏,笑了笑的櫻子奶奶一使眼色,便悄聲和物部太太走出「菊屋」。
  
  「一元房租」換來三個可愛的房客,她覺得倒也值得了,能看見她們臉上重新展開笑容,她比誰都開心。
  
  正準備到前院賞花,迎面遇上背脊挺直的物部管家,他手拿一份早報,特意將某一版放在最上頭,大大的一行鉛字印著—
  
  尋找愛妻……
  
  「嗯,物部呀,『瀧之屋』的雜誌報紙訂得太多了,少個一、兩張無妨。」櫻子奶奶輕嗅著花香,面容安逸。
  
  「是的,夫人。」瞭然於心的物部川抽走有「尋人啟事」那一張,順手丟進廢紙回收簍。

  砰地!
  
  重重的甩門聲。
  
  旋風般的高大身影匆匆掃過,面色不善的板著冷臉,底下一片鴉雀無聲,每個人都低著頭,假裝手邊事務繁忙,唯恐遭到池魚之殃。
  
  這場駭人的狂風暴雨已持續一個多星期,幾乎是人人自危,頂頭上司的臭臉危及工作上的情緒,讓人無不戰戰兢兢,不敢在工作上力求表現。
  
  一顆會走動的未爆彈耶!誰敢太出色引起注意?雖然領人薪水就該有所貢獻,可是在暴龍暴走期間最好低調點,以免被當成是挑釁行為。
  
  尤其面對的是超龜毛又難相處的變態男人,明哲保身是最保險的處世法則。
  
  不過,他自個兒把老婆搞丟了關員工什麼事?該反省的是他本人,說不定是乖順的小白兔終於看清大野狼的猙獰面目,才如驚弓之鳥,飛也似地逃出狼窟。
  
  「『福華電器』的廣告是誰負責的?」
  
  一個身高六尺的大男人居然像個小媳婦似的,怯生生地舉手,「我。」
  
  單音一出,一迭厚厚文件瞬間往他臉上一砸,繼而是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你的眼睛長在褲襠裡是不是!那個和自己好友老公搞不倫的大奶妹也找來拍一家和樂的家居生活,你是沒帶腦袋出門呀一個形象爛到爆的人用在廣告中,你以為有幾個家庭主婦會來購買……」
  
  以下三千字省略,因為不堪入耳,有以言語荼害他人的嫌疑。
  
  「可是總監,這次的廣告主打冷氣機……」所以用「清涼」為主題。
  
  人人都愛看波霸嘛!春光無限,火氣上升,需要大開冷氣降溫。
  
  這是以男人的角度推出的企劃,造福廣大男性。
  
  眼神冷厲的康永澤直接抓住他領子,語珠如冰,「要不要乾脆打上十八限,讓那個女人脫光光,好讓大家看得更過癮。」
  
  「呃!那個……」他冷汗直流,乾笑到嘴抽筋,「總監大概沒看完全部企劃案,第二波的廣告偏向……」他吞了吞口水,聲音轉小。
  
  「偏向什麼?」話只說一半,想試試看他有多少耐性嗎?
  
  「裸、裸女出浴,安靜無聲的室內只有渾圓雙峰彈跳的ㄉㄨㄞㄉㄨㄞ聲……」說到最後,他的雙肩因為上司的表情而越縮越小,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縮成哈比人。
  
  康永澤的長相不算帥氣,他兩眉黑濃,目光不怒自威,鼻樑高挺有點像外國人,唇厚嘴闊,臉型方正,五官立體深邃。
  
  若在古代,這種面相,若不是威赫八方的大官,肯定也是馳騁沙場的將軍,令人望而生畏,不自覺就退避三舍。
  
  好在他生在現代,起碼可用性格型男來形容,不帥卻有個人特色,狂傲而霸氣,冷冷斜眸一睇,自有引人芳心一動的魅力。
  
  他的女人緣很好,可是和每一任的女朋友交往期都不長,原因是他的脾氣大,從不討女友歡心,我行我素地把自己當老大看待,覺得女人是可以取代的、沒了再找一個不就得了,不必太費心。
  
  壞脾氣、難相處、愛挑剔,龜毛又難搞,身為廣告創意總監,他是全公司公認的「龜王」,沒人逃得過他的毒手。
  
  不過,這世上是有天理的,一物克一物,自從真命天女出現後,這位自我主義的大哥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讓大家嚇得跌破眼鏡,紛紛到廟裡收驚。
  
  「好,很好,你想要到廁所清馬桶是吧?我成全你,記得清乾淨點。」拿奶大當噱頭嗎?這些不成材的混蛋,色慾熏心。
  
  「不要啦!老大,我再改改,不要大刀砍我腦袋……」一聲哀號驟起。
  
  「腦子裡裝的是大便,不清一清哪長得出新思維呀!鍾小胖,你的比案文稿做出來了沒?風騷女,別再讓我看見你上班時間偷抹眼影!打屁妹,扣你薪水一千,電話是公物,不是你的專用熱線……」
  
  看得出來心情非常不好的總監大人正在找人開刀,找不到老婆讓他十分火大,看誰都不順眼,見人就先轟一頓,不論對錯。
  
  辦公室裡頓時哀聲一片,無人倖免。
  
  康永澤性格上的缺陷族繁不及備載,其中一項便是見不得人好,他一肚子火氣笑不出來,別人也不許笑,哪個敢咧開嘴就是犯了他大忌,自尋死路。
  
  「你也夠了吧?大老遠就聽見你的吼聲,你也歇歇口,別把喉嚨扯破了。」真是的,還在發瘋呀?
  
  帶著無奈的調侃嗓音從門口飄入,頗為俊帥的斯文男子先防備地探進一顆黑色頭顱,見沒立即性的危險才踏入地雷區。
  
  「你還敢出現,有赴死的決心了是吧?」一見到來者,康永澤面色一沉,兩手交叉扳動指關節,頗有大幹一架的架式。
  
  「呵……還在記恨呀!不過是無傷大雅的玩笑……」他笑得心虛,盡量保持來得及逃命的距離。
  
  「無傷大雅的玩笑?」康永澤氣得咬牙切齒,一副要將人撲殺的兇惡相,「讓我老婆跑了,至今行蹤不明,你還敢說無傷大雅!」
  
  一見他又要暴走,識時務的鄧玉鋒連忙開口安撫,「不要生氣、不要急躁,有話好好說嘛!小亞亞還沒消息嗎?」
  
  「小亞亞是你叫的?」他的聲音由牙縫中擠出,語氣充滿嗜血的威脅。
  
  「是、是、是,專屬你有,我哪敢剽竊,小亞……亞亞,筱亞……喂!康老大,你不要太過份,用眼刀砍我是什麼意思?你老婆的名字不能喊呀!」想當初還是他錄取她的,是他業務部的一朵小白花。
  
  「叫她康太太。」康永澤不講道理的說,一臉我說了算,沒有二話。
  
  「沒這麼小氣吧!」他在嘴邊嘀咕,對某人的霸道行為感到不屑。
  
  「你說什麼,有膽說大聲點。」他指頭扳動得喀喀作響,深具威脅性。
  
  左眼的黑輪才剛消,鄧玉鋒不想連下巴也歪了,「你喲!老使用暴力,難怪小可愛逃之夭夭……啊,啊!別動粗,把拳頭收回去,對不起,千錯萬錯是我和海洋的錯,你大人有大量,別打了,當做件善事積德。」
  
  他重重哼了一聲,走回自個兒辦公室,暫時解除下屬們的危機。
  
  眾人齊向鄧玉鋒投以感激的眼神,感謝他來當炮灰,解救他們於水深火熱之中,而他歎了口氣,回以苦笑,訕訕地走入暴龍巢穴。
  
  「星光廣告公司」成立於七年前,那時他們幾個剛出校園小毛頭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在一片不看好的聲浪下,硬是集資開設了一間不到五人的小公司。
  
  草創時期是歷經困難,不過不怕磨的強悍個性,居然也讓他們磨出一方天地,如今成為廣告界的翹楚,員工上百。
  
  殷海洋為人海派,善於交際,喝酒在行,有千杯不醉的海量,所以是公關經理不二人選,外號大熊。
  
  鄧玉鋒的專長是推廣業務、與人交涉,他能言善道、長袖善舞,一出馬很少有拿不到的廣告,因此勝任業務經理一職。
  
  而脾氣不好的康永澤則是點子王,滿腦子天馬行空的廣告創意,信手拈來儘是佳作,難怪無人搶他創意總監的位置。
  
  執行長由卓文晉擔任,也就是公司的首腦人物,他很聰明,並精於統籌,但身體狀況不佳,常常生病,因此大家丟了「閒差」給他坐坐,免得他太勞累。
  
  但他本人不認為這是閒差,反而怨懟不少,雖然只是蓋蓋章,可他消耗的是腦力,每一份送到面前的文件若不仔細審核就貿然蓋章,他們合開的公司還能生存下去嗎?
  
  所以,他最辛苦。
  
  不過其它三人不以為然,尤其是嘴巴比糞坑還臭的康永澤,每次四人一聚會就會丟幾把刀往人家心口插,讓人很想掐死他。
  
  於是乎,他成了被整的對象。
  
  只是誰也沒料到,這一次的整人活動出了意外……
  
  「她真的還沒回家嗎?」鄧玉鋒問道。
  
  鎖著眉,大掌煩躁不已的撩過一頭散亂黑髮,「連通電話也沒有。」
  
  氣他沒關係,可至少打電話告知平安,讓他安心。
  
  「尋人啟事呢?」刊了好些天,總該有點回應。
  
  「石沉大海。」他說得沉重,臉上儘是疲憊和憂心。
  
  「那……再等等吧,也許她心情尚未平復。」女人嘛!使使性子罷了,哪真能狠下心放棄婚姻。
  
  鄧玉鋒認為是小女人鬧鬧情緒而已,一點也沒把這件事往心頭上放。在他的認知中,好友的妻子條件較差,她能嫁給他算是高攀,應該不會傻得放開到手的金龜婿。
  
  誰讓他們這夥人以往的女伴都是高、亮眼的美女,所以他一直對好友的擇偶眼光存有質疑,暗思他是不是撞到頭了。
  
  不過結婚總是好事,他還是送上十二萬分的祝福。
  
  「等?你還要我等到什麼時候,要是找不到我老婆,你們一個個別想有好覺睡,老子我照三餐問候。」
  
  越想越氣的康永澤捺不住直線飆高的怒火,低吼一聲,送出右勾拳。
  
  全是他們找他喝了一夜酒,酒醒後,老婆也不見了!
  
  砰地!鄧玉鋒好不容易瘀青消退的左眼又多了一圈黑輪。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32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6 06:50 PM 編輯

第二章  

  只要一吼山河都為之震盪的龜毛王子遍尋不著的愛妻究竟在哪裡呢?
  
  康永澤不惜砸下重本,天天在各大報頭版刊登「尋人啟事」,文藻豐富地懇請妻子早日歸來,絲毫不負廣告才子盛名。
  
  可是連登了一個多月,至今仍音訊全無,他由一開始的惱怒,氣妻子的不信任,漸漸地,除了累積許久的憤怒能量,還加入憂慮,整日難以安逸的擔心她的去向。
  
  他不敢往壞的方面想,拚命說服自己妻子只是內向、容易害羞,本身並不笨,應該不致遭遇不幸,她一定待在某處沉澱心緒。
  
  但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實在太不尋常了,一個連娘家也沒回去,身無分文的小女人能去什麼地方,她不是會逃避的人呀!
  
  然而命運就是這麼奇妙,就在康永澤憂心忡忡,越來越不安,也越來越暴躁的同時,全然忘記他的妻子已經展開一段新的生活……
  
  「小姐,這雙鞋好像有點小,有沒有大一號的尺寸?」
  
  習慣從影劇版看起,然後是藝文版,接著是社會新聞,很奇怪地,不知是巧合,或是老天有意的捉弄,看報的女子沒有一次能看到頭版。
  
  不是剛好被打斷,便是看到一半有客人上門,要不就是別人借走了,從她加入「水漾鞋坊」的工作行列後,從沒完整地看完一份報紙。
  
  如同此時,她順手一擱,頭版那一頁順勢放在下頭,覆蓋住斗大的一行字—
  
  尋找愛妻莫筱亞,你因故離家月餘,甚念,見報速與我聯絡,一切誤會當面解釋……
  
  夫康永澤思切
  
  「這雙螢光亮橘的高跟鞋非常適合你,它襯托了你嫩白的足踝,拉長了腿部線條,讓你的腿看起來修長亮皙,至少多了十公分高度。」
  
  「真的嗎?我有變高?」身材嬌小的粉領上班族不住打量鏡中雙腳,十分滿意地走來走去。
  
  「當然,你看看整體曲線是不是筆直許多,而且穿了還有提臀功能,小腹自然內縮。」產品賣得好並非僅憑外在美觀,還得兼具實用性,讓人穿得舒適。
  
  「可是看起來滿貴的,價錢方面……」她想買,捨不得脫下腳上新鞋,但又怕荷包不夠厚。
  
  莫筱亞笑著幫她解開鞋子繫帶,「高貴不貴,物美價廉,我們新推出的這款鞋走的是平實路線,讓每個懂得寵愛自己的女性都能擁有一雙好鞋。」
  
  她說了個價錢,讓想購買的顧客驚喜得雙眼一亮。
  
  「這麼好?我聽說你們這裡的鞋子走高價位,客群以名媛貴婦為主,不先預訂就搶不到了。」她是看到櫥窗內的鞋子而被吸引,抱著買不起,多看兩眼也好的心態走進店內,滿足一下現實生活不可能成真的美夢。
  
  莫筱亞故意眨眨眼,壓低聲量說起悄悄話,「其實我們老闆嫁了個超有錢的老公,只是因為她本身喜歡設計鞋子才開了這間店,賺不賺錢倒是其次,只要不賠錢,她希望每個女人都能穿上她設計的鞋子,讓自己更美。」
  
  「好!我買了,請幫我包起來。」信用卡一抽,粉領上班族二話不說的買下近萬的限量高跟鞋。
  
  「謝謝,我馬上為你服務。」
  
  語氣不卑不亢,態度親切隨和,加上甜美的笑容讓人輕易卸下心防,進而信賴,莫筱亞的親和力令人樂於親近,也吸引更多的顧客,讓店裡的生意越來越好。
  
  但是誰曉得在一個月前,她還是一個灰心、缺乏自信的愛哭鬼,不論醒著或是睡著,總是沒來由的哭個不停。
  
  而且因為哭多了,吃不下,她整個人暴瘦,原本白嫩豐腴的蘋果臉瘦成巴掌大的瓜子臉,下巴也變尖了,多肉的體態瘦了一大圈。
  
  雖然後來努力進補,想養出點肉來,可是成效不彰,沒法恢復原來的圓潤。
  
  不過在走入人群,和上門的顧客多有互動後,她漸漸走出灰暗陰霾的悲涼心境,變得開朗、自信,工作上的成就讓她脫胎換骨,少了靦腆和怯弱。
  
  當然,這之中鐵木蘭功不可沒,她的爽朗和熱情感染了週遭的人,讓人無法處於低潮期,不自覺地被她帶出勇敢向前的朝氣。
  
  「來,休息一下,喝一杯現搾的蔬果汁,補充流失的養分。」
  
  一杯涼透的飲料送到面前,雙腿有些發酸的莫筱亞伸手接過,「老闆娘不用太照顧我,我的身子還撐得住,讓你這麼費心,我很過意不去。」
  
  「嗟!自己人說什麼客套話,你現在是孕婦耶!不可以太勞累,能坐就別站,把身體調養好,反正我這間店是開興趣的,不是為了賺錢,你不必太賣力,還有,叫我木蘭就好,別這麼生疏了,咱們是鄰居嘛!」同樣是「瀧之屋」的一員房客,當然要多照顧親近點。
  
  熱心助人的鐵木蘭一點老闆娘的派頭也沒有,她笑著幫入住「菊屋」的員工搬空的鞋盒,還主動拉來高腳椅讓她歇腳。
  
  雖然莫筱肚子還不明顯,只微微隆起而已,可是懷孕的負擔還是十分沉重。加上先前吃得少、吐得多,直線下滑的體重令人難以放心。
  
  所以即便她一再保證身體無恙,胎兒正常發育,身邊的人仍小心翼翼,不想因一時閃失而造成無法挽回的遺憾。
  
  尤其是櫻子奶奶的孫子管承、管堂這對雙胞胎,他們對還未出生的小貝比充滿無比的好奇心,一從幼稚園下課就趕往「菊屋」,非常貼心的幫忙拿重物,挪桌椅,和她腹中的小小孩對話。
  
  「你們對我已經夠好了,給我住的地方,還給了我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要不是有你和櫻子奶奶,不知道今天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她內心的感激無以名狀,只能努力工作回報一二。
  
  「呿!煽情話少說,我以前也跟你一樣無處可去,是櫻子奶奶收留了我,我是過來人,能體會你的心情,所以你就放寬心,別什麼事都往心裡放,是有緣才能在『瀧之屋』結鄰。」她的遭遇和她的差不多,都在婚姻路上跌一跤。
  
  只是她沒有失憶,而且在前夫的愛和縱容下,她活出自己,以全新的自我再與丈夫結為夫妻。
  
  鐵木蘭不後悔曾離過一次婚,因為沒有痛徹心扉的失去,也就不會有今日的珍惜,現在的她更懂得用愛去經營得來不易的婚姻,讓自己以及所愛的人都能擁有真正的快樂和幸福。
  
  「櫻子奶奶是好人。」莫筱亞吁了口氣,說出心底話。
  
  「是呀!大好人,不過我覺得她像靈媒,好像什麼事都能預先知道,我們做了什麼都難逃她耳目。」超恐怖的,但適時的關心又讓人好不窩心,想膩在她懷中撒嬌。
  
  鐵木蘭扮了個驚恐不已的俏皮鬼臉,逗笑了微疲的莫筱亞。
  
  「會嗎?」她感覺不到。
  
  「等你再住上一段時日,你就會發覺櫻子奶奶法力無邊,連你一口飯吃了幾粒米都一清二楚,「她說得誇大,有意讓店裡員工放鬆心情。
  
  誠如她自己所言,賺錢不重要,她圖的是令人重視的成就感,丈夫一個月的收入是她店一年營收的總和,她是名副其實的「貴婦」。
  
  「老闆娘……呃,你別嚇唬我了,櫻子奶奶哪像你說的那樣……」莫筱亞話說一半忽地呼吸一抽,眉頭微蹙的撫著肚皮。
  
  「怎麼了,不舒服嗎?」見她臉色不對,鐵木蘭緊張兮兮的趨前一問。
  
  孕婦狀況多,疏忽不得。
  
  「肚子……有點抽疼……不過不打緊,醫生說是正常現象……」不是很明顯的疼痛,而是種難以言喻的感受,像是被雙小手輕輕拉扯。
  
  「我看你還是坐著好,懷孕的人真辛苦……」兒債、兒債,為人父母不能拒絕的債務。
  
  聞言,莫筱亞失笑,「坐著怎麼招呼客人?你別大驚小怪,我只是孕婦不是病人……啊!有客人來了,我先過去招呼……」
  
  「水漾鞋坊」的生意極好,客人絡繹不絕,即使是盛夏時節,仍有愛美的女性撐著陽傘上門,搶著添購新鞋。
  
  像現在兩個女人才趁著空擋閒聊了一會,一杯蔬果汁喝不到兩口,又有客人推門而入,讓人沒喘氣的時間。
  
  「你擺那什麼臭臉,陪我買雙鞋會要了你的命不成?也不想想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你給我拿什麼喬?」
  
  看得出來有些年紀的貴婦一身豪奢,從頭到腳都是時尚名牌,限量版的鉑金包掛在腕間,不住的叨念身旁的精瘦男子。
  
  由於一張精心描繪的妝容讓她看不出她實際的年歲,她嗓門大了些,壞了她刻意裝出的貴氣,給人「財大氣粗」的暴發戶印象。
  
  「大熱天的逛什麼街,你趕快買一買,我送你回家。」男子不耐煩地看著門外,想早點走人。
  
  「催什麼催呀!我才要你陪我一會就嫌我煩,想當初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要車有車、要房子有房子,我哪一樣虧待了你?」她花費的心血不是金錢可以計算的。
  
  「你說夠了沒,那些是你硬塞給我,我不要都不行,你不要一直嘮嘮叨叨,我很忙,沒空陪你。」老女人話真多,老是纏著他不放。
  
  一個是年輕健壯的男人,一個是貴氣逼人的貴婦,怎麼看都像「包養」關係,尤其是兩人之間的對話,更讓人有非常大的想像空間。
  
  當貴婦拎起鉑金包拍打男人,一邊罵他沒良心時,讓人不想歪都難,畢竟這年頭養小狼狗的女人不在少數,誰都想抓住青春的小尾巴。
  
  雖然那是個人的私事,外人也不好多管,可是當兩人拉扯的舉動影響到其他客人時,身為鞋坊的員工,莫筱亞還是不得不出言制止。
  
  「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地方?」親切甜美的嗓音引起兩人的注意,倏地一起轉過頭。
  
  「我要買雙配得上我身份的鞋子……」
  
  「隨便給她一雙鞋,叫她別吠……」
  
  像是電影定格的畫面,男人在一看見女店員的臉時,所有動作瞬間凍結,兩眼瞠大,彷彿被人從喉間抽走聲帶,發不出半絲聲音。
  
  驀地,高大的男人動了。
  
  他一個箭步衝向前,激動萬分的抱住眼前女子,雙臂勒緊,一刻也不肯放鬆。
  
  「老婆,我終於找到你了,你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裡?我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突然被人擁入懷中,莫筱亞驚慌地扭動想掙脫,「呃!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老婆,麻煩你放開我……」
  
  「老婆,你是怎麼了?是我耶!你別說你不認識我,我們結婚快一年了。」她扭什麼扭,他又不是會一口吃了她的毒蛇猛獸。
  
  「我、我真的不認識你,求、求求你快放開,我、我很不舒服……」他的力氣好驚人,抱得她快喘不過氣。
  
  「×的,你是摔壞腦袋了呀!敢說不認得自己的老公,你……你想氣死我是不是……等等,莫筱亞,你為什麼變瘦了,肉肉的月餅臉哪去了?居然躲起來偷減肥,你死定了!」嘴賤的康永澤大吼著,威脅著要讓「離家出走」的妻子死得難看。
  
  「你曉得我的名字?」她微訝,但內心有更多的恐慌和不安。
  
  「你再給我裝傻試試,莫名其妙的搞失蹤,一聲不吭的拋夫棄家,你最好解釋清楚,不然我……老婆,你怎麼嘴唇發白……哇靠!身體為什麼這麼冰?!」他明明想教訓不聽話的老婆,可是一見她痛苦地抱著肚子呻吟,姿態頓時由威風凜凜的大男人,一下子轉為六神無主的緊張先生。
  
  「好、好痛……」她低叫。
  
  「哪裡痛,講清楚啊!不要急死人。」天呀!她臉色蒼白,快要暈過去似的。
  
  「先生,你不要亂搖她,她一定是動了胎氣,快點送醫院。」鐵木蘭想接過手,卻被一股惡勢力推開。
  
  「什麼,她懷孕了?!」

  頭髮亂成一團的康永澤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找得快發瘋的妻子竟然在距離他公司不到三條街的鞋坊工作,而且還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孕。
  
  可是被他心急地一抱,她沒有喜,只有驚,嚇得全身繃緊,不小心動了胎氣。
  
  他的老婆,他的孩子耶!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當了爸爸,要不是陪囉嗦的老媽去買鞋,他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發現自個兒升格當老子了?
  
  太可惡了,不過宿醉了一夜而已,一醒來,不僅被好友們惡整,塞了個戴頂假髮的胖小子到懷裡,嘲笑他愛抱胖胖的奶娃,老婆還不知何故不告而別,讓他找不到人。
  
  現在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她卻用一副陌生人的眼神看他,躲他躲得遠遠的,堅稱不知他是何許人也。
  
  真是狗屎,她居然不認他,還一臉害怕,希望他不要靠得太近,說什麼他們之間沒有熟到可以又摟又抱的程度,豈能有逾矩的行徑!
  
  但是這一切都比不上她懷有身孕的消息來的震撼,死不認夫也就算了,竟然還帶球跑,這筆烏龍帳他跟她有得算。
  
  「醫生,她現在的狀況是正常的嗎?體重會不會太輕了?她以前白白胖胖的很健康,可這會懷個孩子反而『消風』了,該不會是這小鬼消耗她太多養分,才讓她瘦得像根竹竿……」
  
  我才沒有瘦得像竹竿,只是胃口變差,長不出肉而已。
  
  一旁的莫筱亞很想告訴身邊這位看起來脾氣不是很好的先生,但是他一副跟她很熟的樣子,還嘰裡呱啦地跟醫生扯個不停,全無他人介入的餘地。
  
  她是當事人都不急了,他一個「外人」急個什麼勁?好似她是不久人世的重症患者,不管她怎麼驅趕就是不走,硬要陪著上婦產科,詳細「拷問」醫生的專業。
  
  「年輕人,別緊張,我講慢些,你聽仔細了,我不曉得孕婦之前的身材如何,不過從她來我這裡產檢後,除了胎兒的發育稍微慢了些,大致上沒多大的問題,你大可放寬心。」
  
  開口的醫生五十多歲,已屆退休年齡,他翻動著病歷表,比對電腦上的檢查資料,說出令家屬安心的話。
  
  「我問的是母體,你不覺得她太瘦了嗎?一點肉也沒有,像是風一吹就飄走了,你是不是該開些藥補充她的體力?」瘦成乾扁四季豆的紙片人,她怎麼對得起他。
  
  其實康永澤一肚子的火氣全是對自己的不滿,身為人家的老公,卻把老婆養得像只瘦皮猴,他的罪過最大。
  
  「我不瘦……」
  
  小小的蚊吶聲很容易遭到忽視,想伸張主權的美麗孕婦被晾在旁邊,但她的纖纖柔荑始終被包握在一雙大掌中。
  
  「藥不能隨便亂吃,尤其她現在還懷孕,如果擔心她營養不良的話,可由食療下手,食補不傷身,但得少油少脂肪,避免太涼的食物……」醫生慢條斯理的解說。
  
  「什麼叫太涼的食物?」康永澤從沒這麼「好學」過,不住的追問。
  
  「多喝溫開水,少飲生冷飲料,咖啡、可樂等刺激性飲料也盡量少碰,還有……」在那雙有些狠戾的黑眸注視下,醫生說得比平常多。
  
  「腳抽筋?還有水腫……嗯、嗯!睡眠品質變差、全身酸痛、頻尿……」像是在記筆記,他拚命往腦子塞東西,記牢醫囑。
  
  「這位先生……」你可不可以把手放開,我們真的不熟。
  
  這回莫筱亞才一啟唇,兩道冷冷目光隨即一掃,「你給我閉上嘴,少開口,等我問完醫生,再跟你算賬。」
  
  他嘴上說著狠話,粗暴得像準備虐妻的日本大男人,可作出的舉動卻和臉上的凶樣相反,一見妻子因空調太強而冷得縮頸,他立即移動位置擋住出風口,以身體的熱度煨暖她,還強迫一位候診患者將身上的薄外套賣他,給妻子披上。
  
  他只怕她冷著,傷風感冒,別人的死活不在他關注範圍內,唯有他心愛的小女人值得他費心照料。
  
  雖然孕婦本人矢口否認自己和眼前龜毛到極點的男人有關係,但是醫護人員一致認定兩人是夫妻,因為他的關心和在乎不像是裝出來的,一個男人愛不愛他的老婆,從他的言行舉止可以清楚看出一斑。
  
  「咳、咳!先生,孕婦的心情也是相當重要的一項,通常懷孕的女人情緒較不穩定。」醫生暗示他別對妻子太凶,語氣要和緩,而且孕婦才剛動過胎氣。
  
  脾氣欠缺控制的康永澤忍著衝口欲出的咒罵,「我姓康,康先生,是她丈夫。」
  
  「是的,康先生,我們瞭解你的擔心,但你不用太心急,尊夫人目前的身體狀況並無大礙,只需要好好調養幾天。」適當的休息才能確保母親和胎兒的健康。
  
  「我要一間頭等病房,最好的醫療團隊,二十四小時醫療照護,錢不是問題,我要我的妻子和小孩獲得最好的照顧。」他不允許老婆再出一絲紕漏。
  
  習慣下命令的男人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聲令下就不准別人違抗,從檢查到辦住院手續,他沒讓人有拒絕的餘地。
  
  獨立的衛浴設備、四十二寸液晶電視、人高的雙門冰箱、一台音響,提供網路和專屬話機,各式設備一應俱全。
  
  環顧了超豪華的寬敞病房後,為之咋舌的莫筱亞非常傻眼,有些不真實的不知該說什麼,久久難以回神。
  
  直到醫護人員走後,她才驚覺這一室空蕩太安靜,靜得讓人很不安,病房只剩下他們兩人,其他人都被趕出去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呃,這位先生,你真的認錯人了……」倏地放大的男性臉龐近在眼前,她冷不防地倒抽了口氣。
  
  「奶娃,你再裝作不認識我試試看!無緣無故離家月餘,你以為我有多少耐性。」要不是她用疏離、驚懼的眼神看他,他一定會用力地抱住她,盡情蹂躪她誘人的櫻桃小口。
  
  久不食「肉」味的康永澤此刻是滿心期待,想對親愛的老婆那樣又這樣,可是看到她的眼神,又顧及她有孕在身,只好暫時先克制住,只用眼睛「吃」她。
  
  「我不是奶娃,我叫莫筱亞。」莫筱亞想解釋,她不習慣人家一直盯著她看,好像她是一塊上等肥肉。
  
  康永澤有點小抓狂的低吼,「我知道你的名字,用不著自我介紹,我不會連自己老婆是誰都不清楚!我沒有健忘症,『奶娃』是我為你取的專屬小名。」
  
  一見她明顯消瘦的臉頰,他烏黑如墨的深眸流露大大的不滿,不高興她白嫩豐頰不見了,臉蛋變小。
  
  「可是我有。」她小聲的說,怕激怒一身戾氣的男人。
  
  「你有什麼,健忘症嗎?健忘到忘了回家的路,不曉得誰在你肚子裡下種,連自己老公也忘得一乾二淨。」他很火大,忍不住大吼,可卻有更多的心疼,光看她瘦巴巴的身材就知道她過得不好,有可能被人欺負。
  
  「我、我……呃,失憶……」她說得吞吞吐吐,雙手不自覺地摀住耳朵。
  
  雖然她的記憶庫並沒有康永澤這個人,但卻潛意識的做出反射動作,預料到會有震耳欲聾的轟然雷擊。
  
  「我就像傻子一樣到處找人,每天在報上刊登『尋人啟事』,不敢太早回家,拚命工作加班,就怕面對沒有你但又充滿你影子的家,你……等等,你說什麼,失憶--」他先是一怔,繼而愕然,然後兩眼冒火,由喉嚨深處噴出一團烈焰。
  
  「我……那個……據說出過車禍,所以關於以前的種種全都不記得了。」她忘記很多事,包括她自己。
  
  「車禍?!」康永澤的心口一緊。
  
  莫筱亞不經意地撫著耳後一塊粉紅色小疤,「嗯,他們說我被車撞了,可是我想不起經過。」
  
  撞她的人肇事逃逸了,是一位路人好心送她去醫院,救治的醫生看她有失憶的情況原本要通報警方請求協助,但那一刻她突然好恐慌、好恐慌,接著她便趁那位好心的路人拿著她交給他的錢去繳急診費用時,跑出醫院。
  
  為什麼她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然後被車撞?為什麼她會覺得傷心,好像被什麼重要的人傷害了,她無法面對?為什麼即使失憶了,她的心還是好痛,沒有痊癒的跡象?
  
  她心裡有很多沒有解答的疑問,可是沒人可以回答。
  
  就算是他也答不出來吧?她想。
  
  「你……你是笨蛋呀!居然連人被撞了也不曉得,你一定要蠢成這樣嗎?有沒有哪裡受傷了?傷得嚴不嚴重?哪個王八蛋撞了你,我開卡車輾他全家!」他忿忿不平的大罵,眼神凶狠的像要殺人。
  
  看他氣憤得快爆青筋,莫筱亞突然有些想笑,「我沒事了,只是忘記以前的事。」
  
  「連我也忘了?」他臭著臉,語氣不善。
  
  她又覺得害怕了,瑟縮地一點頭。
  
  「我是你老公。」他聲音很沉,像是在威脅她敢想不起他試試看。
  
  「我不認識你。」她拉緊被褥,唯恐他出手打人。
  
  康永澤怒極地一抹臉,重重地往她床沿一坐,「我們睡同一張床,你肚裡懷著我的孩子,我把你當心肝寶貝寵著,而你竟然敢說不認識我!」
  
  「康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誰,你可不可以先離開,我再慢慢回想,你在這裡,我的心理壓力好大。」他看起來不是好相處的人,給人很深的壓迫感,她真的和這樣的男人是夫妻?
  
  「不行!」他一口回絕,神情倨傲又霸道。
  
  「可是我跟你不熟,我們同處一間病房總是不妥。」她侷促地想著理由,不想跟個「陌生人」獨處。
  
  康永澤站起,專制的拉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兩腳張狂的擺放在床上,「記住,你是我老婆,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熟悉你,從現在起,你給我乖乖地休養安胎,少說些讓我發火的話,不然我就考慮是要掐死你,還是用口水溺死你。」
  
  「嗄?!」怎麼這樣,她這算不算被軟禁?
  
  莫筱亞的腦子一片紊亂,千頭萬緒理不清,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對這個自稱她老公的男人所有的蠻橫行徑,她無力反抗。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35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6 06:36 PM 編輯

第三章 
 
  「你夠了沒,叫你陪我去買雙鞋,結果鞋子沒有買成,卻一身穢氣的窩進醫院,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媽放進眼裡?」
  
  康母本姓甄,名美麗,甄美麗女士只有名字美麗,但是人就長得有點差強人意,若少掉臉上厚厚的一層妝,和賣菜的阿桑沒兩樣。
  
  早年喪夫的她就像一般傳統的母親,對獨子看得相當重,也視為『所有物』,根深蒂固的觀念中兒子是自己的,沒有人可以旁分。
  
  所以她絕對不是一個媳婦所希望的好婆婆,為人勢利又眼高於頂,認為這世上沒有半個女人配得上兒子,全是來搶兒子的壞女人。
  
  康永澤並不花心,不過二十九年的生命裡,好歹也交過幾個女朋友,可是在康母的刻意刁難,加上他個人的性格缺陷下,每段戀曲都無疾而終。
  
  當中唯一開花結果的戀情便是和妻子這一段,他以近水樓台先得月有的方式霸佔新進的小助理,先斬後奏,在母親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完成結婚登記,正式成為已婚男子。
  
  對於此事,甄美麗女士一直無法諒解,更難以接受不在她理想中的新家人,為此,她怪罪搶走兒子的女人。
  
  明明整件事最無辜的人就是康永澤的老婆,剛從鄉下上來打拼的莫筱亞根本沒想到會這麼快嫁人,她也是被趕鴨子上架,莫名其妙地成了某人的妻子,婚後數月還以為在作夢,不敢相信自己已是人妻。
  
  不過在婚姻日趨美滿,她也覺得嫁了個好老公後,卻意外目睹了……
  
  「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不要裝聾作啞地當沒聽見,當初我就不贊成你娶個沒見過世面的野丫頭,你偏是瞞著我偷娶,一點也不尊重我,現在是怎麼樣?有老婆就不要媽了是不是……」
  
  康母像個沒受過教育的潑婦,在病房內叫囂,完全無視他人的感受,逕自仗著長輩的身份抒發不滿,把不受重視的怨氣一古腦全倒出。
  
  臉色難看的康永澤見她越罵越順口,妻子的眉頭也因她的謾罵不休而越皺越深,他目光一沉,刷地起身走向母親。
  
  「你要再嘰哩呱啦念個沒完,我就把你的嘴巴縫起來!」吵死了,比一窩老母難還聒噪。
  
  甄美麗一聽,怒氣更盛的呼天搶地,「反了、反了,我辛辛苦苦養大你是為了什麼,你居然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忤逆我,太傷我的心了。」
  
  她就是要吵、就是要鬧,鬧到所有人都知道兒子不孝,讓他低頭認錯。
  
  可是自己兒子是什麼脾氣她會不清楚嗎?要是鬧個兩回就能收到成效,兒子哪會嫌她管得太多而搬出家,置屋另居,三、五個月不見他回家探望一回。
  
  硬碰硬是不成的,要順著他的毛摸,可惜康母不懂這個道理,總是以強硬態度要兒子乖乖聽話,認為母親最大,她說的話他不能不聽,以至於每回見面都鬧得不歡而散。
  
  「你才給我安靜點,只是一雙鞋沒買到下回再買會怎樣?你沒瞧見我老婆不舒服躺在床上嗎?你一直念個不停叫她怎麼休息?」一臉兇惡的康永澤陰沉著臉,對老找碴的母親一樣不假辭色。
  
  有其母必有其子,母親不講理、心眼小,兒子不遑多讓,蠻橫專制、狂傲霸道,不重要的閒雜人等不會往心上擱。
  
  「老婆老婆,你心裡就只有那個胖得不像話的豬小妹,把我放在哪裡了?我現在也很不舒服,叫她起來給我倒茶、捶背。」她端起婆婆的架子,存心要凌虐媳婦。
  
  「豬小妹」莫筱亞根本不曉得他們在吵什麼,對她而言,這對口氣不善的母子她完全不認識,即使兩人的爭執是因她而來,她卻像看戲一般,絲毫沒有感覺。
  
  失憶後的這一個多月,她暴瘦了近十公斤,原本圓潤的身材變得修長苗條,她早不記得自己胖時的模樣,當然不認為他們討論的對象是她。
  
  不過身體上的不適是真的,雖然醫生打了安胎針,微微抽痛的下腹還是餘波陣陣,讓人難以舒心。
  
  「她一點也不胖,只是有點肉而已,還有,不要使喚我老婆,她不是家裡的菲傭。」康永澤態度欠佳,一副「你少找我妻子麻煩」的神情。
  
  「什麼叫一點肉而已,她明明肥得像一頭……咦?她是誰,怎麼躺在床上?」這誰嗎?大剌剌地躺著,偷聽他們母子倆講話。
  
  轉過頭的康母困惑不已的指著床上的女人,清麗臉孔似曾相識。
  
  「你眼睛瞎了,看不出她是我老婆。」他邊吼邊拉高妻子的被子,唯恐她受寒著涼。
  
  「你才瞎了眼,她分明瘦得像白骨精,哪是你肥肉亂甩的老婆,你得了失心瘋不成,路上隨便拉個人就想湊數。」老婆跑了就算了,還找什麼找,對她都沒這麼用心,生下他的老媽比不上一個『外人』。
  
  甄美麗什麼都愛跟人家比,比財勢、比房子、比兒子的成就,連家人間的感情了要比深淺,絕不容許自己落了下風。
  
  她當年嫁給丈夫是被逼的,因為康家有錢,田地好幾十甲,嫌貧愛富的父母想攀高枝,就把她嫁給大她二十歲,體弱多病的丈夫。
  
  所以她心裡是有怨的,也始終無法平衡,再加上公婆一直瞧不起她農家女的出身,丈夫死後將他那份遺產給了她後,便趕她離開,婆家的無情讓她倍感屈辱和委屈,導致她對兒子的佔有慾也越強。
  
  因此不管兒子和誰交往她都看不順眼,一心想拆散小倆口,兒子是她生的,本來就該孝順她,別人休想分得一點點好處。
  
  不過,她自己倒是男人一個換過一個,而且有越來越年輕的趨勢,前一個同居人不到四十,小她十來歲,婚姻的不順逐讓她渴望解脫,丈夫一死,她也自由了,不斷地從不同的男人身上尋求慰籍。
  
  「你才給我看清楚,她是貨真價實的小亞,只不過因為懷孕了,胃口不佳才掉了此肉。」他會把肉補回來,讓她白白胖胖。
  
  「什麼,她懷孕了?!」眼露懷疑的康母不住地打量莫筱亞,心頭被小小的衝擊了一下。
  
  她是不喜歡被兒子寵上天的媳婦,可是對方有了孫子,這又是另一回事,她早就想抱孫子了。
  
  「對,所以她不要再吵她,讓她好好休息,她才動了胎氣。」不能有一絲閃失。
  
  看他對妻子百般呵護,康母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懷個孕罷了,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的,我以前有你的時候還不是照樣下田,還得照顧你短命的爸爸。」
  
  有肚子就生得出來,沒什麼好希罕。
  
  「時代不同有什麼好提,你是你,她是她,我寵自己的老婆是天經地意,你少拿過去的事相提並論。」康永澤擺明著護妻,一顆心全放在老婆身上。
  
  失而復得的心情,旁人無從瞭解,他雖然板著一張生人勿近的臭臉,可心裡像飛進十隻小鳥,無比雀躍歡喜。
  
  他不笑是在警告妻子別再隨便離家,讓他找不到人。
  
  聽到兒子偏向媳婦的說法,本來只是幾分怨慰的康母惱了,她將滿腹的不快倒向另一人,「你這為人媳婦的還不是普通的大牌,看到婆婆不會喊一聲嗎?真是沒家教,不懂事,傻乎乎的沒藥可救。」
  
  「……」平白無故挨罵的莫筱亞囁嚅著開口,「請問你是誰?」
  
  她不認識她。
  
  「你好呀你,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敢問我是誰,太久沒吃我一頓排頭,忘記自己幾斤幾兩了?!」她聲量一揚,伸出食指就想往媳婦額頭一戳,教訓她目無尊長。
  
  莫筱亞縮了縮脖子,一閃,「真的很抱歉,我不記得你……」
  
  「還演戲,你以為懷著孩子我就不了動你呀!你這沒長眼的小禍星。」她怒氣沖沖地揚起手,當她故意不把婆婆放在眼裡,作勢要給她一巴掌。
  
  「我不……」她閉上眼,一臉恐慌地想像等一下落下的痛楚。
  
  莫筱亞雖不認得眼前凶悍的婦人,可是她一副惡婆婆的嘴臉,當下有了懼意,也不敢反抗。
  
  「媽,我剛說過的話你馬上忘個精光了是不是?我老婆有我罩著,你別想動她一根寒毛!」康永澤壞脾氣的撥開母親的手,怒目橫視。
  
  面子掛不住的康母惱差成怒,指著莫筱亞破口大罵,「你這狐狸精究竟給我兒子吃了什麼迷魂藥,讓他一心只護著你,連我這個媽也不要了。」
  
  「我……」她什麼也不知道,不要問她。
  
  「婆婆念你兩句也不行嗎?居然裝出不認識我的表情,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呀!敢用這種態度對我。」她今天不下下馬威,哪天媳婦就爬到她頭頂了。
  
  莫筱亞神情為難的咬著下唇,不管是「婆婆」或「丈夫」,對她來說都是全然的陌生,她沒法熱絡地展露笑顏。
  
  更甚者,她有點怕他們,因為母子倆看起來都非常強勢,生性溫和的她不知該怎麼應付他們。
  
  「你閉嘴,她失憶了,所以不認得你!」一聲低吼,止住老母雞的喋喋不休。
  
  「你、你說什麼?!她、她怎麼了……」她聽錯了吧?!耳背的毛病越來越嚴重。
  
  康永澤嘴裡咕噥著,滿心不甘,「失憶。」
  
  「失憶?!」她驚訝地瞠大眼。
  
  「對啦、對啦!她把所有人都忘光光了,你這不給人家好臉色看的婆婆算什麼,她連我也忘了,剛才還說我是色狼。」老公抱老婆天經地意,她居然又踢又打,大喊非禮。
  
  表情像是來討債的康永澤說得咬牙切齒,低啞的嗓音透著對妻子的埋怨,氣惱她離家出走不說,還不認老公,忘了他過去多寵她。
  
  但是更多的是心疼不捨,因為她出車禍時他竟然不在她身邊,還醉得一塌糊塗地躺在大床上,渾然不知她需要他,放她孤零零無親人陪伴。
  
  「什麼,她連你也忘了……」眩時的康母不再訝異,她臉上浮笑,好不開心。
  
  「唉呀!忘了就忘了,別強求了,快把離婚手續辦一辦,你就自由了,不用背個老婆給自己找麻煩。」省得多個不識相的女人卡在她和兒子中間。
  
  聞言,他臉色比臭水溝還臭,「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好不容易才拐到她,你現在居然要我放了她,你這當媽的是不是腦袋壞掉,要兒子放棄自己的幸福?你要我送你去精神病院住上一年半載嗎?」
  
  要不是他出手快,先搶先贏,他家奶娃早被識貨的行家搶走了,哪會落入他的魔掌之中。
  
  康永澤追老婆的過程一點也不辛苦,因為莫筱亞是屬於神經較粗的人,對感情遲頓,人又單純,他耍了兩手賤招就追到她,而且很快地步入禮堂。
  
  婚後他們的生活是美滿又幸福,一邊做夫妻,一邊談戀愛,愛情熱度直線上升,恩愛得叫人又羨又妒。
  
  「不孝子,你說我是神經病。」也不想想她是為了誰設想,娶了個沒家底的老婆,他得多打拼幾年才能不愁吃穿。
  
  「是,我不孝,你趕緊回家吃藥,不要讓人家知道你有病。」他不客氣的下逐客令,拉開門趕人。
  
  康永澤的霸道不是一天兩天,他打小就是這副死樣子,誰的賬也不買,任性自我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從不認為自己該對誰妥協。
  
  莫筱亞是唯一的例外,誰叫他被電到了,一眼就愛上這笑得很甜的小茉莉,還當場向全體員工撂下話,她是他要娶的女人,誰都不許心存妄念。
  
  也就是說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想娶她了,不管她是業務經理鄧玉鋒的秘密助理,硬是搶來當他一天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的小助理。
  
  他更下流的還用錢買通她的房東,佯稱房子納入都市更新計劃要拆除,不得不提早解約,退押金,突然被趕走的她無處可去,只好接受「上司」的建議,暫時分租他的客房。
  
  誰知第三天她就被吃了,直接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最後免房租,免水電,由貼身助理升格為老婆。
  
  「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這裡是莫筱亞小姐的病房嗎?」
  
  一聲清潤的嗓音揚起,吵得不可開交的母子倆同時頭一轉,怒色末消地看向門口的和服老婦,脾氣一樣纏的兩人一起輕哼一聲。
  
  他們不想有人來打擾,也拒絕不相干的人探病,又不是什麼大官,大明星,需要亮亮相,讓人得分心招呼。
  
  而康永澤的想法更霸道,他壓根不歡迎任何人來走動,即使是生養他的媽他都想趕出病房,何況是不相識的人,他只想要跟老婆獨處。
  
  雖然她忘了他。
  
  「櫻子奶奶!」聽到熟悉的慈祥聲音,莫筱亞喜出望外的低喚。
  
  髮絲梳得平順的櫻子奶奶不失優雅地行了個日本禮儀,氣質典雅的一頷首,笑著走過神色不佳的康家母子,面容慈祥。
  
  她身後是去搬救兵、報訊的鐵木蘭。
  
  「沒傷著吧?孩子,我聽說有人闖入店裡對你不規矩。」她語調輕如棉絮,卻隱含著大戶人家不怒而威的氣勢。
  
  「我沒事了,只有一點點不舒服而已,你別太擔心。」一遇著對自己關心備至的長者,她緊繃的心才稍微一鬆。
  
  說實在的,她寧願在病房內照顧她的是住在「瀧之屋」的人,彼此有一定程度的熟悉,至少自在些,她也不會覺得怪怪的,壓力很大。
  
  而吼來吼去,自稱是她丈夫和婆婆的那兩人,她真的感到生疏,也不習慣他們以她的家人自居,一副插手管到底的強橫模樣。
  
  她不喜歡爭吵,高分貝的音量讓她心情煩躁,「瀧之屋」的平和寧靜令人忘卻很多煩惱,在祥和環境陶冶下,她越來越無法忍受那種無意義的對罵。
  
  她的嘴上沒說,但見過大風大浪的櫻子奶奶一瞧她臉上無奈又無助的表情,當下了然在心。
  
  「看你氣色不是很好,受到驚嚇了吧,你別怕,奶奶來陪你了。」這孩子呀,還真嚇得不輕。
  
  望著她慈藹的眼神,莫筱亞紅了眼眶,「櫻子奶奶,我想回家。」
  
  她所謂的回家是指「瀧之屋」,短短的時日她已經把充滿笑聲的「瀧之屋」當是自己的家,一個受了委屈可以回去的避風港。
  
  「好、好,等我問過醫生你的情況,我再帶你回家。」醫院病菌多,不適合調養。
  
  櫻子奶奶像是沒瞧見病房內還有其他人似的,兀自和床上的人兒聊著,不時要鐵木蘭倒杯溫開水給孕婦喝,或是要她調整病床的高度。
  
  「嗯。」莫筱亞露出甜美笑容,削瘦的瓜子臉洋溢安心的柔和光彩。
  
  她很高興見到熟人,不小心笑得太開心,那抹無偽的甜笑落在康永澤眼底太刺眼,他瞳孔一縮,陰惻惻地冷了眸光。
  
  「不勞費心,我的老婆我自己會照顧,等醫生許可後,我會帶她回『我們』的家。」他特意強調兩人的夫妻關係,要他人雖多管閒事,自掃門前雪。
  
  一聽他要帶她回「他們」的家,莫筱亞明顯瑟縮了下,不太樂意。
  
  「咦!怎麼有個人在我後頭,剛才沒注意到,真是失禮了,請問你是哪位?」櫻子奶奶禮數周到的詢問,好似她不曾刻意忽略從一開始就在一旁,杵得直挺挺的男人。
  
  看在妻子的份上,他忍著氣不發作,「我是她老公,我叫康永澤。」
  
  「喔,康先生是吧!我們家娃兒雖然有忘東忘西的小毛病,但結了婚這種大事應該不會忘,她沒跟我提過她有老公,你是不是搞錯了。」嗯,脾氣挺大的,說話有點沖。
  
  櫻子奶奶有意無意的幾句話,踩中康永澤的痛腳,他當場很火大的爆發,「她失憶了我沒有,我不會連自己的老婆的長相都不認得,她左邊胸部有顆紅痣,最敏感的部位是耳朵,每回我一咬她耳朵,她連腳趾都會蜷起來……」
  
  「咳、咳!我明白了,你不用描述得太詳細……」唉,她也一把年紀了,禁不起太刺激的言語,「不過我得問問娃兒認不認得你,總不能只聽你片面之詞。」
  
  莫筱亞一顆黑色頭顱搖得快斷了,看得很火的康永澤很想扭斷她的小脖子,幫沒心肝的她早死早超生。
  
  「她失憶了,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她曾出過車禍。」他之前「拷問」過了,不准她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櫻子奶奶呵呵低笑,「我曉得,我撿到她時她額頭還包著紗布呢,迷迷糊糊的連自己為什麼會走到那裡也不太清楚,身上只剩下一塊錢。」
  
  她頓了頓,眼神如秋夜的琉璃燈閃了下。
  
  「那時我心想,誰家的孩子這麼可憐,身上連打通手機的銅板也沒有,她的家人也真無情,讓她一個人走在路上,幸好那場車禍只是讓她失憶,沒有造成更大的遺憾。」
  
  「我不知道她出了車禍。」康永澤咬著牙,一臉自責和氣惱。
  
  「咦,你不是她丈夫嗎?為什麼妻子出了事你卻一無所知?」她故作納悶。
  
  「我……我喝醉了……」他艱澀的吐出這句話,心裡痛恨誤交損友。
  
  那時候妻子的外婆生病了,所以她回家探望住院的老人家,告訴他會順便吃完村裡的大拜拜才回來。
  
  而公司剛好接到一個大案子,他走不開,沒辦法陪妻子南下,和幾個死檔死追活趕,在業主要求的時限內植出令人滿意的廣告。
  
  那一夜一過稿,身為執行長的好友卓文晉決定犒賞有功員工,所以一行人到知名飯店大吃大喝一頓。
  
  席間,大伙像是說好的拚命灌他酒,他推卻不了,只好喝了,反正老婆不在家,隔天中午才會搭車返回台北,他多喝一點也無妨。
  
  誰知這一喝誤了事,他頭痛欲裂的醒來已是正午十一、二點,他扶著快裂開的頭下床梳洗,想趕到車站接老婆,結果一出房門腳下就被只袋子絆倒。
  
  他定神一瞧,竟是老婆的行李,在他醉死的同時她早就回過家,只是又離開,且她這一走去向不明就是一個多月。
  
  為此,拉他喝酒的朋友全挨了他拳頭,他發誓老婆沒找回來前絕不喝酒。
  
  「唉,你這丈夫真失職,居然醉得連老婆的死活也顧不得,真要有個萬一,你只能到她墳前上香了。」難怪她哭得那麼傷心,選擇遺忘。
  
  櫻子奶奶心裡想著,可能不只喝醉這麼簡單,酒清一上頭,人也懵懂了,自己做了什麼恐怕也不清楚,讓一個女人即使失憶也傷痛淚流,他犯下的糊塗事肯定傷人。
  
  「……」康永澤胸口緊得說不出話來,一想到妻子有可能遭遇的危險,他就又害怕又氣自己,為此他在內心咒罵自己不下幾百回。
  
  都是他的錯,沒把老婆顧好,才會害她出事,若是他少喝點酒,注意到她回來的腳步聲,也許她就不會再出門,被車子撞個正著。
  
  只是,人都回來了,幹麼還外出?家裡沒缺鹽缺米缺醬油,她到底在急什麼,行李一丟就往外跑。
  
  康永澤壓根想不到妻子離家的原因是,他一覺醒來懷中多出的那團小肉球,好友的惡整本是針對他個人,可卻誤打誤撞讓莫□亞撞見了,誤會他趁她不在家時亂搞,帶外面的女人回家偷腥。
  
  「喂!男人在外面喝酒應酬是常有的事,她自己不看路出了事,怎麼可以對到我兒子頭上?能嫁入我們康家是她的福份,搞什麼失憶製造人家的麻煩。」事情是這女人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這是她硬攀高枝的報應。康母盛氣凌人的說話,鄙夷媳婦的出身。
  
  「媽,你少說兩句。」都什麼時候了,還來攪和。
  
  「我這是為了替你出一口氣耶!瞧瞧你老婆多厲害,搬了座靠山給你難看,我是你媽,當然不能讓人把你當軟柿子欺負。」她說得振振有詞,維護自家兒子而攻擊他人。
  
  「這是我們夫妻倆的事,你不要插手。」她只會越管越糟,讓事情無法收拾。
  
  「當媽的不能管兒子的事,天理何在?反正她也不認得你是誰,把婚離一離落個清心,以你的條件,還怕沒女人投懷送抱嗎?」她沒提要他再娶,是因為她好不容易才搶回來兒子,怎麼可能又把他推給別人。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趕你出去!」康永澤火大得想揍人,要不是她是他母親,比石頭還硬的拳頭鐵定落下。
  
  康母很生氣地朝他一吼,「你是要她還是要我,我們兩個你只能挑一個。」
  
  她和媳婦吃味,兒子心中最重要的人只能是她。
  
  「你……」
  
  「櫻子奶奶,他們好吵,我的頭好痛……」為什麼不能理性交談,非要比誰的嗓門大?
  
  莫筱亞聽得心很煩,神色疲憊,不勝其擾的發出抗議聲。
  
  「嗯,你乖,先閉上眼休息一下,我拜託他們安靜點。」櫻子奶奶語氣和緩輕哄著。
  
  「可是他們……」她想閉目休息,但是兩道火熱的目光始終盯著她。
  
  「是有點棘手。」櫻子奶奶唇角微彎,笑得詭異,「康先生、康夫人,你們都想看孩子平安出世吧?」
  
  廢話,自己的孩子(孫子)誰希望他出事,當然要健健康康的生下來。
  
  母子兩互視一眼,不作聲。
  
  「孕婦的情緒容易波動,你們吵鬧不休會影響到她的休養,如果真為她好,請兩位先離開,我們會有人照顧她。」太容易獲得,人不知珍惜,往往得經歷一番風雨,方知得來不易須珍惜。
  
  「我不走,她是我老婆。」誰也別想拉離他半步。
  
  櫻子奶奶狀似愉快的輕笑,「那麼我們問問娃兒,看她希望誰留下。」
  
  兩眼一瞇的噴火龍瞪著妻子,要她慎重選擇,別做出錯誤的判斷。
  
  可惜纖柔的小女人連看他一眼也沒有,直接抓住溫潤手心,長長睫毛輕顫。
  
  「櫻子奶奶,你陪我。」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37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6 06:38 PM 編輯

第四章
  
  「離婚?!」
  
  這簡直是不可饒恕的提議,哪有人勸離不勸合的,煽動人家夫妻離婚,還恬不知恥的說得好聽,是為了兩人將來著想。
  
  去他的狗屎,婚一離哪來美好的未來,說法根本是狗屁不通,他愛他老婆,想跟她在一起有什麼不對,失憶又不是死了,為什麼非得搞得生離死別不可?
  
  那個不懷好意的老妖婆壓根是見不得人好,不拆散人家姻緣就吃不下,睡不著,才一肚子壞水盤算怎樣棒打鴛鴦。
  
  哼!他絕對不會離婚,誰從中挑撥都沒用,他的奶娃是他的心肝寶貝,就算他哪一天死了,也要把她帶進棺材裡,一輩子不放手。
  
  可是……
  
  表情很臭的康永澤手拿剛出爐的離婚協議書,上面的簽名和十個月前的結婚證書一模一樣,他五指用力的把它揉成團,丟進字紙簍。
  
  X的,他居然離婚了,只因——
  
  「真的很抱歉,我很喜歡目前的生活,不想改變,而且我一點也沒有恢復記憶的跡象,為了不耽誤你,我們離婚吧!」莫筱亞想了很久,才坦然地對面前的「丈夫」說出想法。
  
  「我不離婚,你還是可以做著自己想做的事。」這是他的讓步。
  
  「但是我怕自己永遠想不起過去,放你走,你才可以去找真心待你的另一半。」現在的她並不愛她,她不想成為他感情上的包袱。
  
  「你就是我的另一半,我不會放棄。」除了她,她他誰也不要。
  
  她為難的蹙起眉,「你何必這樣固執,天涯何處無芳草,一定有屬於你的幸福等著你。」
  
  他不該為了她而苦守一份不確定有沒有婚姻關係。
  
  「我愛你,奶娃,你是我握在手中的幸福。」他偏執地用威恫口吻說道,即使是她本人也不能勉強他不去愛。
  
  「奶娃……」這小名好怪,好像長不大的小孩。
  
  康永澤的拒絕鏗鏘有力,一副她只能聽她的,不能有意見的獨裁樣。
  
  一旁的櫻子奶奶見狀,微搖著頭歎氣,他還得吃點苦頭。
  
  「如果你真的愛他,就把離婚協議書籤了,重新把老婆追回來,既然她會愛過你一回,那麼要再愛你一次並不難,除非你說的那些恩愛全是假的。」
  
  賁起的臂肌倏地崩緊,他雙手握成拳,狠狠地一瞪,「好,我簽。」
  
  薑還是老的辣,莫筱亞苦口婆心對了老半天,只差沒說破嘴皮,堅持已見的男人不肯點頭,執意和她拗到底,死也不離婚。
  
  可是櫻子奶奶一開口,他的堅持就如被焰火擊中的城牆,牆塌城毀,雖然一臉的痛恨,還是被激得簽下自己的名字。
  
  真愛難得,看不見也摸不著,誰也不知道它何時出現,何時消失。
  
  但康永澤氣歸氣,卻是充滿信心,一點也不覺得困難,朝夕相處的老婆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他會不清楚嗎?要討好她太簡單了,易如反掌。
  
  重要的是,要怎麼讓她早日恢復記憶,想起記憶,想起過往的甜蜜時光。
  
  「老婆,這送你。」
  
  一陣淡雅的清香撲鼻而來,莫筱亞驚喜地展露笑顏,「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他頗為得意的揚起下巴,「我是你老公,豈會不知道你的喜好。」
  
  望著那潔白花瓣,她將花捧到鼻前輕嗅,「是前夫,我們離婚了。」
  
  生性樸實的莫筱亞不愛太艷麗的玫瑰或是是海芋,香水百合這類的大型花,她偏好小小的,有著甜香的小白花,像是隨處可見的茉莉、玉蘭花、小小的一串,香氣宜人。
  
  本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偏愛不起眼的花草,因為她把以前的事全忘了,要不是他把十數朵茉莉往她手心放,她根本不記得潔白小花是她的最愛。
  
  「老婆,你別太計較了,反正我們很快就會再結婚。」她休想飛出他的手掌心。
  
  早握好追妻計劃的康永澤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他預估一個月內,最遲到超過三個月,他就能把老婆追回來,重享夫妻生活。
  
  他的自信源自於第一次婚姻,當初他沒費太大的勁,就把心思單純又無防人之心的妻子騙到手,他恩威並下,軟硬兼施,她很快地投入他懷抱。
  
  從交往到結婚,他三個月就搞定了。
  
  他很自滿,認為這一回也一樣,絕對能手到擒來,他會讓離婚變成以退為進的過程,不是結束。
  
  只是,他忘了把變數加進去,有些事不是人力聽能控制,若再加上人為因素,他的情路並不是樂觀,備受考驗,甚至有滅頂的可能。
  
  莫筱亞好笑地橫睨了他一眼,「誰說我們一定會再婚,你這聲老婆喊早了。」
  
  「我說的,而且勢在必得。」沒有可以阻攔,她身邊的男人只能是他。
  
  她頭痛地收起笑意,「康先生,不是我要打擊你的士氣,而是到目前為止,我對你的印象停留在你可怕的吼聲,我沒辦法把你當成交往的對象。」
  
  他是個陌生的男人,脾氣很差、性情高傲,對長輩無狀,待人處世有很嚴重的缺陷,似乎無法控制情緒,常常為了一點小事就暴走。
  
  她很難想像自己會愛上一個滿身缺點的男人,他根本是待修的故障品,容忍點很低,要跟他長期相處在一個屋簷下,必須有相當大的耐性和包容心才行。
  
  那一聲「康先生」喊得康永澤差點變臉,他笑得兇惡地糾正她,「你以前都喊我老公,或是名字。」
  
  「我失憶了,難道你也跟著我失憶?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在她新的記憶裡,丈夫只是個名詞,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意義。
  
  而且不知怎的,她不喜歡他的靠近,感覺上他好像做了件對不起她的事,具有傷害她的能力,他若靠得太近,心口便會微微抽痛。
  
  她在避著他,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可是她發現男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臉皮超厚又打死不退,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他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看準她的喜好討好、接近她,害她難免有些動搖。
  
  康永澤勾起唇奸笑,「老婆,你肚子裡這顆球是我下的種,將來得喊你媽媽,喊我爸爸,我們的關係你撇得清嗎?」
  
  「這……」她語塞。
  
  莫筱亞了撫又大了一點的肚皮,更加無奈,也有一點點心酸,身為母親,她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確定,她以後要怎麼撫養他長大?
  
  生命是無辜的,但她不能為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而屈就一樁沒有感情的婚姻。
  
  在忘記許多的事情之後,她才有機會想一想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人生,沒有以前的比較,她才能走出自己,再活一次。
  
  不過她多了孩子的考量,光憑她個人的力量,想養大小孩很吃力,即便有櫻子奶奶和一些新朋友的支持,她的路還是得一個人走。
  
  「不要擔心,我會照顧你和寶寶,瞧你愁眉苦臉的,一副負債纍纍的樣子,小心孩子生出來後會有張苦瓜臉。」他撫著她柔亮的髮絲,想像以前一樣擁她入懷。
  
  莫筱亞不自在的避開,眼底隱含抗拒,「我會照顧好自己。」
  
  見她對自己的親近避之唯恐不及,康永澤想咆哮、想大聲狂吼,問她怎能輕易忘掉他們相愛的日子,是不是她愛得不夠深,不夠刻骨銘心,所以她手兒一擺,便全部抹煞。
  
  但是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手掌握緊又鬆開,不著痕跡的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跳的苦澀和不甘,克制眾人所懼的壞脾氣,強顏歡笑。
  
  「老婆不要逞強,老公的肩膀強壯有力,足以扛起一座山,你放心地把所有的重擔交給我。」他舉臂擠出小老鼠,表示他壯得像頭牛,讓她依靠不成問題。
  
  她心頭有些酸酸的,想哭,「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老婆,我覺得你喊的那個人不是我。」
  
  一種沉重感壓得她胸口很悶。
  
  「那就叫你奶娃好了,你以前白白胖胖的,像極了可愛的奶娃。」他興匆匆地提及她豐腴的嬰兒肥。
  
  「不提以前。」莫筱亞難得語氣急了些,不想再聽見她所不知道的事。
  
  對她而言,以前是個禁忌,也是她心上無痕的傷口,櫻子奶奶曾私下告訴她,雖然她曾看到康永澤登的大篇幅尋人啟事,但那不能解釋她失憶當天痛苦的表情,櫻子奶奶認為他一定做了什麼,才會傷透她的心。
  
  櫻子奶奶要她想清楚,再決定要不要再一次接受前夫的感情,人生不能重來,機會只有一次,就看她能不能拿出智慧,衝出迷霧重重的關卡。
  
  而她在努力著凝聚勇氣,希望能找出解答,她的未來不能是一連串的錯誤。
  
  「好,不提以前,那就談談以後吧。」他從善如流,一切她說了算。
  
  「也不許叫我奶娃。」聽起來像她是乳臭未乾,還在吃奶的小娃娃。
  
  他兩手一擺,好似被她打敗了,「你真難討好,老是丟些炸彈炸得我滿頭包,不然你自己挑一個,我照章全收。」
  
  她想了下,臉上露出甜美的笑渦,「小亞。」
  
  「好吧,小亞,請多指教,我是康永澤,歡迎你叫我澤或是阿澤,當然了,你喊我老公我會更開心,馬上送你一記熱情長吻。」他作勢要示範,要她別客氣,儘管往他身上撲。
  
  她被逗笑了,兩手貼著他胸膛,輕輕推開,「我很矜持的,絕對不隨便投懷送抱。」她還是排斥這麼親近的舉動。
  
  「唉!真是失望,我以為你會被我的美色勾引。」他故作扼腕,對她多有縱容。
  
  若今天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親親老婆,他大概會原形畢露,沉著一張隨時可能暴動的惡龍臉孔,要人家滾遠點,不要礙著他的眼。
  
  但在莫筱亞面前,他就是紙糊的老虎,只會虛張聲勢,沒有一絲殺傷力,她用手一戳就破了,不構成危險性。
  
  至於她以外的「親朋好友」,可就得把皮繃緊點,老虎的牙和爪子是真的,誰要也輕捋虎鬚,他一口咬死他們。
  
  因為落差太大,才會引起好友們的不滿,群起攻之,認為他重色輕友,不夠朋友,一逮到機會就惡整他,以解心中不平。
  
  「對了,要不要出去逛逛,淡水的夕陽美不勝收。」他用她最喜歡的海岸美景釣她。
  
  「淡水?」她倏地雙眼一亮,但瞬間又黯淡許多,「待會兒櫻子奶奶特地請物部太太送水果來,我不能走得太遠。」
  
  明天就要出院的莫筱亞已經在醫院住了三天,「瀧之屋」那邊每天派人輪流送來三餐,除了是怕她吃不習慣醫院清淡飲食,也是想順便幫她補一補。
  
  其中也有人主動提議要留下來陪她,但是某位付醫藥費的金主相當可恥,知會院方一聲後,他直接搬來張單人床取代克難陪客床,把病房當自己家裡梳洗用餐,還不時「關懷」眼神毒殺自告奮勇的訪客。
  
  一個、二個、三個……因此陣亡了,大家爭相走告「內有惡犬」,所以這三天來只有一個男人留宿看護,而且怎麼趕也趕不走。
  
  那位卑鄙的不肖人士,便是眼前眼睛長在頭頂的龜毛總監康永澤。
  
  「你不想念漁港的鮮魚湯嗎?香嫩滑溜的魚肉入口齒頰生香、舌尖一頂,它整個滑開,鮮濃的味道叫人百吃不厭。」他描述著現撈鮮魚的Q軟口感比什麼都美味。
  
  愛吃海鮮的莫筱亞一聽,口水氾濫得像快滴出來,「好像很好吃。」
  
  「蔥爆蟹腳,香炒九孔,濃濃的湯汁淋在飽實的龍蝦肉,還有水煮章魚沾芥末、焗烤明蝦……」看她果然心動上鉤,他在心裡大笑,再補上最後一擊,「雞湯太油膩了,上面浮了層厚厚的油,想想那層油全吃時進肚裡,你的胃多難受了。」
  
  胖的人最怕油脂,雖然莫筱亞已經變瘦了,可是潛意識裡,有些習慣是改不了的,她一想到一肚子油,馬上反胃的直打哆嗦。
  
  還有美食誘人,她的理智完全倒戈,忘了對康永澤的抗拒,滿腦子魚湯的滋味,口涎直淌。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投降,我是被引誘的,你才是罪人。」貪嘴的她不忘把罪過推給別人。
  
  「是,我是惡魔,誘拐著純淨靈魂。」他彎下腰,替她穿鞋,小心翼翼扶著她看起來過瘦的腰。
  
  她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一具軀殼裝著兩條生命,她和孩子。

  捷運十分便捷,一踏進車廂,它飛快的往前疾駛,用比以往更短的時間抵達目的地,絲毫不浪費比金子珍貴的光陰。
  
  遙遠的海平面浮著湛青色,金光閃閃的波浪映著餘暉,日墜前最後一抹霞光點點灑落,讓整個海面都浮動著耀眼光芒。
  
  天邊第一顆北極星微微閃動,在日與夜的交替間,半顆不明的月追逐紅日,在夜幕低垂前玩耍,岸邊有人拿著釣竿垂釣。
  
  淡水的黃昏非常美。
  
  有野鳥群,有從半空中往下撲飛的鷗雀,還有生態濕地,以及最常見的情侶,雙雙對對漫步於浪漫的夕陽下。
  
  再前行一段路,來到沙場,脫鞋踏在沙灘上的莫筱亞對康永澤而言也是美景之一,她撩高褲管,踩著潮來潮往的浪花,笑聲清脆地躲著拿著數位相機亂拍男人。
  
  「你躲什麼躲,又不是見不得人,把你最美的笑容擺出來,留下永恆的紀念。」卡嚓卡嚓,正面、側面、轉頭、甩髮……
  
  像是貪戀眼前唯美的畫面,相機不離手的康永澤彷彿經驗老道的攝影師,快速取景,按下快門,拍下一張又一張鮮活生動的照片。
  
  他拍得快又多,完全不願停手,似乎想捕捉美好的每一刻,不讓瑰麗色彩褪色,他要留住每一個她,讓照片來述說共同擁有過的笑語。
  
  她忘了他,所以他要幫她找回來,他不想像以前一樣留下遺憾,沒能把他們相處的情景拍下來,以至於她和他如今不相信他們曾深深愛過。
  
  「不要了!好難為情,大家都是在看,你拍得夠多了,我的眼睛快被鎂光燈閃瞎了。」她不習慣面對鏡頭,害羞地用手遮面。
  
  「才幾張而已哪夠,等我們回去後做成大相簿,你每天看、每天看、下次就不會忘記了。」他用輕鬆的口吻說,但話中的含意讓人心情變得凝重。
  
  「我的遺忘傷你很重是不是?」莫筱亞發現他臉上試圖掩飾的落寞,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她知道自己的失憶可能是種自我逃避,腦部斷層掃瞄並未發現異狀,顯示出她雖撞傷頭部,但大腦並未受損或有血塊。
  
  不過大腦組織相當微妙,誰能肯定一定沒受傷,也許是傷得範圍太小,機器才掃瞄不出。
  
  但是,誰曉得呢,人體的奧秘探索不完,隨時在變化,說不定在下一秒,她的記憶就回來了,也就不必心懷愧疚。
  
  康永澤裝作不在意,走過去寵溺地擰擰她鼻頭,「是老天給我們再一次相愛的機會,它一定會認為我不夠寵你,要我好好反省,老婆是娶來疼的,而不是整天整理家務的黃臉婆。」
  
  「我會做家事?」她有些訝異,感覺上,她的雙手好像不太靈巧,上回和管承、管堂折紙飛機,她卻能折成斷翅的蜻蜓。
  
  因為聞油煙會想吐,所以自從住進「瀧之屋」後,她的三餐是搭伙,和管家人一起進食。
  
  換言之,她沒進過廚房,也沒拿過鍋鏟,手藝如何,有等商榷。
  
  他悶笑一聲,繼而放聲大笑,「你很會剝洋蔥,把芹菜去梗留葉。」
  
  「這不對嗎?」蔬菜吃葉子呀!芹菜梗那麼粗應該炒不爛。
  
  「對,你做得都對!只是燉牛肉該放的是糖和醬油,而不是一整瓶烏醋和半包鹽。」那叫醃牛肉乾,酸的。
  
  「咦!我用醋燉牛肉?」不會吧,她哪有那麼糊塗……呃,烏醋和醬油都是黑色的,難道她拿錯了?!
  
  「嗯,我拉了一個晚上肚子,隔天虛脫掛急診,打了三瓶點滴才回魂。」想起嬌妻的傑作,他忍不住勾唇微笑。她那晚的懊惱的神情可愛極了。
  
  「你吃了很多嗎?」雖然想不起來,她還是覺得很抱歉。
  
  「我全部吃光光。」老婆的愛心,就算會拉死也要吃。
  
  她錯愕地睜大圓亮雙眸,「你……你不覺得酸嗎?」
  
  「酸呀!怎麼可能不覺得酸,又不是味覺有問題。」上下兩排牙齒酸了好幾天,無法咀嚼,只能喝無味的稀粥。
  
  「你不怕胃穿孔?」整瓶醋,她光用想像的就受不了,牙板直泛酸。
  
  回到淡水老街,康永澤趁被其他遊客推擠時,順勢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只要是你煮的菜,就算整個胃袋都會腐蝕掉,我也照吃不誤。」
  
  其實家裡的家事大都由他這個男主人負責,他龜毛又挑剔,老在雞蛋裡挑骨頭,家事服務員和鐘點女傭都不能滿足他的要求,而他又捨不得老婆太勞累,只有自己動手了。
  
  舉凡煮飯、拖地、打掃、洗衣服,他幾乎是十項全能,老婆的工作是幫他拿起濕衣服,讓他一件一件晾在衣架上。
  
  不過廣告業十分競爭,一忙起來昏天暗地,他們常常把公司當家,吃、住在他辦公室內的小套房,因此真正下廚的機會並不多。
  
  「你……你幹麼這麼寵我?」她忽覺臉頰發燙,有些羞意。
  
  「不寵老婆,豬狗不如,而且我愛你,我要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這是他給自己訂下的目標,愛她不是空呼口號。
  
  一剎那,莫筱亞被他深情不悔的話語感動,眼神亮爛得彷彿珍珠,可是想到自己剛失憶那時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悲傷得無法止歇,心中又有些迷惑。
  
  她很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讓她即便忘了過去也淚流不止,男人的心一如月亮,看似皎潔光滑,實際上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是陰影一片。
  
  為這莫名的心痛,她起心底的悸動,抽回溫暖大掌中的小手。
  
  「這附近是不是有間海霸王海產店,上桌的海鮮全是近海新撈的海貨。」她轉移話題,率先轉入一條只有熟客才知的小巷子。
  
  他望著手中的空蕩,微露苦笑,「你想起來了嗎?這間海產店是我帶你來的。」
  
  投其所好,攻無不克,當初就因為她愛吃,他拚命上網查哪時有美食,還壓搾低下員工,要他們貢獻私人景點,好讓他捉住她的胃,從此只能賴著他吃喝。
  
  「咦!是嗎?我沒印象。」她只記得來過這裡,而且鮮魚湯很好喝,入喉甘甜。
  
  「你一個人可以嗑掉三盤海瓜子,不許我跟你搶,你還說男人要吃生蠔才會生猛有力。」他試著喚醒她的記憶,用她最愛的美食。
  
  「我知道海瓜子,炒九層塔和辣椒對不對,Q嫩的口感配上香麻味,吃過一次就不可能忘得了。」她興奮地嗅著空氣中翻炒的香氣,食指大動。
  
  「那我呢?」他不忘提醒。
  
  「你?」她表情困惑。
  
  「我在一旁剝蝦殼,你吃得津津有味,還取笑我是你的專屬男傭,以後吃蝦不用手。」有老公代勞。
  
  相信有眼睛的人都不允許她那樣浪費食物,她剝蝦的技巧慘不忍睹,一隻完整的蝦子到了她手中,掐頭去尾剔蝦殼,她就是有辦法讓蝦子再死一次,屍骨不全。
  
  莫筱亞氣弱地從眼角偷睨他一眼,「呃,我只記得吃得很飽,飽得快吐了,你……呃,也在嗎?」
  
  聞言,他的表情空白了大約一秒,有點啼笑皆非,「是啊,我也在。」
  
  他該說這是他自找的嗎?老用食物釣她,結果她才會只記住食物,卻忘了他。
  
  康永澤不氣餒的自我解嘲,至少他還知道用美食勾起她的回憶,只要下足工夫,一天一點慢慢喂,她遲早會再愛上他。
  
  人的習慣不容易改變,喜歡的事物仍相同,他這才不灰心的持之以恆,不信喚不回她的心。
  
  「那……我們可以去吃嗎?他們的煎鱈魚排看起來好好吃喔!」尤其是鮮艷的淋醬,她已經聞到那酸中帶甜的氣味。
  
  通常會胖的人都比較嗜吃,以前白白胖胖的莫筱亞就是有人「喂養」,所以她一直瘦不下來,維持有肉但不過胖的體態。
  
  而習性一旦養成就很難改變,她樂於嘗鮮,覺得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而美食可以帶給人幸福,暫時忘卻煩憂。
  
  看她一如從前的睜大盈亮眸子,好不急切,他眼底湧上笑意,「看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孕婦最大,一人吃兩人補。」
  
  「耶!萬歲,你對我真好,我好像餓好久。」她高興不已的忘記了沉重,抱住他的手臂,笑得嘴都合不攏。
  
  康永澤用高大的身體護著她,然後手一攬,把人擁入懷中,「小女生,快點餐吧!不然魚都要游回大海了。」
  
  莫筱亞為自己孩子氣的舉動,羞赧地一笑,覺得丟臉,「謝謝你,阿澤,我不會忘了這一天。」
  
  黑眸輕眨,他似笑非笑地擁著她入座,眼中多了份柔意。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44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6 06:50 PM 編輯

第五章 
 
  「咦,你們在做什麼?」
  
  雙手全是泥巴,滿臉髒兮兮的小男孩拿著小鏟子,在下過雨的空地挖啊挖的,神情十分專注,像在做著一件非常神聖的工作。
  
  在一旁觀望的莫筱亞見他們聚精會神地低著頭,一時好奇地走近,想看雙胞胎兄弟到底是在挖蚯蚓或是灌蟋蟀?小孩子最愛玩的遊戲。
  
  「我們在種花。」管承一見有人走近,一臉正經的回應。
  
  「種花?」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種過花,不過看起來好像滿有趣的。
  
  「對啊!我們幫珍婆婆種花,哥哥說要種杜鵑,我來幫忙。」一向粘著物部管家的管堂看到哥哥在挖土,也興匆匆地一蹦一跳,想來湊熱鬧。
  
  好動的小小少爺是一刻也不停歇,見人家做什麼,也要插一腳,所謂「為善不落人後」,即使弄得灰頭土臉也開心的笑呵呵,玩興正濃。
  
  可是他以「玩」的成分居高,不像哥哥一板一眼,規規矩矩做事,人家鏟子要向下挖洞,他卻如土撥鼠往外撥土,見到有蟲就興奮地大叫,先玩一下再挖。
  
  所以哥哥挖的洞一排整整齊齊,深度適中,想種什麼都可以,小土堆一堆堆隨時可以覆土。

  反觀弟弟這一頭,哎呀,真是浩劫餘生的災難現場,地上坑坑疤疤,洞不成洞,土沙亂撥,深淺不一,還有前一個洞被後挖的土蓋住,白忙一場。
  
  見狀的莫筱亞好笑在心,她袖子一挽,也加入泥巴戰中,將笑臉迎人的海棠、杜鵑埋入洞中,覆上泥土,輕輕以指一壓。
  
  第一次,她發現種花的樂趣。
  
  也是第一次,她知道自己有侍花弄草的天份,每一株幼苗一栽下,她的心裡就漲滿新的喜悅,樂意天天澆水、修剪,期盼它們開出美麗花朵。
  
  人真的會因為環境而有所成長,她的改變並不明顯,但是每個人都看得出她一天比一天開朗,揚散的快樂彷彿初升的朝陽在她臉上綻開,笑容美得像盛開的小花。
  
  從那一天跟小兄弟一起體會了種花之樂,莫筱亞就時常來院子給花澆水,結果今天一走近就看見管承和管堂躲在矮樹叢下,不知道在幹什麼,「咳、咳!承承、堂堂,你們偷偷摸摸地在幹什麼?」一臉鬼祟,肯定不是幹好事。
  
  做壞事被逮個正著,小男孩們沒有一絲心虛,反而笑得開心地朝她揮手,「小亞姐姐,我們在設陷阱捕大型獵物。」管堂得意洋洋地代表發言。
  
  莫筱亞看了眼他們身後坑洞的大小,不由得暗抽了口氣,「你們的洞挖得大了點吧!我們這裡哪來這麼大的野獸?」
  
  別說是野貓、松鼠了,就算是人也會掉下去,一腳踩空而……等等,為什麼她有種詭異的預感,好像有誰要遭殃了,成為他們惡整的對象?
  
  她很不安,感覺有事要發生,而她阻止不了。
  
  「有啊!奶奶說附近有山豬,它會破壞農作物,吃掉農民辛苦種的農作物。」管堂睜著圓滾滾大眼,好不天真的說著。
  
  「是真的,比我張開的手還大。」管承配合弟弟的說詞,長著兩隻小手臂比著。
  
  她很想笑,眉頭卻舒展不開,「可是山豬不會跑到我們院子裡,它們的活動範圍在山裡。」
  
  除非有人畜養,否則平地郊區很難瞧見野生動物的痕跡。
  
  「耶,是這樣嗎?」管堂搔著頭,似在隱瞞什麼不可說的秘密,眼神閃爍不定。
  
  倒是小大人模樣的管承十分鎮定,不疾不徐,頗有大將之風的說:「有備無患。」
  
  「哈?!」她傻眼。
  
  好個有備無患,這小孩未免太聰明了,和堂堂的古靈精怪、調皮搗蛋不同,是心思縝密、反應機敏,將來肯定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莫筱亞驚歎之餘又不免擔憂,以兩人高於同齡孩童的才智,不論誰碰到他們都不會太好過,說不定還會被整得慘兮兮。
  
  正當她這般想著,以九重葛為牆的矮籬笆旁忽然傳來男人的驚吼聲和……咒罵聲。
  
  這……難道有宵小?
  
  不過這罵人的語氣,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不客氣又充滿憤懣,還有惡毒……
  
  啊!是他?!
  
  懷著忐忑和一絲好笑,她朝發出聲音的花牆走去,一直蠕動的大獸……不,是一個非常狼狽的大男人,全身粘滿樹葉枯枝,踉蹌爬起。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黏呼呼的,又有種奇怪的味道……」很怪的氣味。
  
  「蜂蜜,很貴哦!」
  
  「是費洛蒙,蟻后的。」
  
  兩道清脆的童音從莫筱亞身後飄出,兩顆小腦袋一左一右窺探,撐起的嘴角有著一模一樣的笑窩,圓睜的眼眸盈滿笑意。
  
  「蜂蜜?蟻后的費洛蒙?」這是什麼意思?
  
  「這位偷爬牆的小偷叔叔,我們很慎重的建議你趕快去洗澡,不要再來偷東西。」否則有什麼後果,概不負責。
  
  「我不是小偷,我來找我老婆的。」男人面色難看地抹去髮際滑下的粘稠物,用力甩開。
  
  「咦,我們這裡有他的老婆嗎?」管承一臉納悶地托著下巴,像極了動漫中的小偵探柯南。
  
  管堂開心地搖著頭,「沒有、沒有,我們家的小亞姐姐沒結婚。」
  
  「我指的是前、妻。」他恨恨地瞇起黑色眼瞳,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通關密語」——前妻。
  
  「哥哥,前妻是什麼東西,前面的妻子嗎?」人要不恥下問,不懂的事就要問,奶奶說的。
  
  「不對,前妻是指離婚的妻子,字典上有寫呀。」多讀書才能補充知識,變成聰明的活百科全書。
  
  是哪本字典亂教小孩子,他要把每一本都找出來,全部燒個精光。
  
  瀕臨爆發的康永澤臉黑了一半,他先拔出被荊棘勾住褲管的左腳,再用被扎得滿手傷的的右手解開套住右腳的繩索,使勁一拔。
  
  有哪家的孩子會頑皮至此,在看似無奇的花牆設下陷阱,然後故佈疑陣,引人上鉤,讓人不知不覺地走入要命的遊戲中。
  
  「哦~我知道離婚的意思,就是兩人分開了,不在一起了。」嗯,他以後也要跟哥哥「離婚」,他要到世界各地衝浪、玩風帆。哥哥留在家裡幫爺爺做事。
  
  「對,分開了,不在一起了。」他故意重複一遍,讓已經咬牙切齒的男人聽了臉更黑。
  
  「那他來幹什麼?『前妻』不是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他好像比我們小孩子還笨。」小孩模樣很無邪,說著讓人惱恨的童言童語。
  
  管承偏著頭,想了下,「來偷人吧!」
  
  「偷人?」咦?人可以用偷的呀!應該很好玩。
  
  伴隨著一聲驚呼,兩道狠厲的目光飛快地落在「年幼無知」的雙胞胎兄弟身上,他們還自以為有道理的咯咯笑,無視大人的怒氣洶湧,當下討論起要到哪裡「偷人」。
  
  小孩子的想法很簡單,不就是「偷一個人」嘛!跟大人們腦子裡的骯髒想法完全不同,興高采烈的計劃怎麼偷,要偷誰。
  
  見他們越聊越起勁,而某人的臉色也越來越黑,神色尷尬的莫筱亞勉強牽動唇畔,不自然地笑笑。
  
  「承承、堂堂,偷人是不對的行為,不可以胡來。」「偷」是犯法的。
  
  不懂、不懂、不懂,「可是他來偷人耶!」
  
  紅著臉,她不自然地解釋,「是找人不是偷人。」
  
  「不走正門的客人就是小偷,奶奶說小偷專門做雞鳴狗盜的事,所以小偷先生的品性不高潔,只是他不偷東西來偷人。」太過聰明的管承自有一番解讀。
  
  「這……」小孩子太聰明似乎也是大人的困擾,幾句話就難倒她了。
  
  莫筱亞暗自祈禱肚裡的小孩別太聰慧,笨一點、魯鈍一點,千萬別像聰明絕頂的承承,以及頑皮成性的堂堂,不然她一定管不動。
  
  沒有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頭地,出類拔萃,創造一番輝煌功勳,成就己身,光宗耀祖。
  
  她完全相反,她只要他開開心心長大就好,不忮不求,不短視近利,能無憂無慮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為功名利祿所迷惑,汲汲營營一生。
  
  「我姓康,小亞阿姨的前夫,你們可以喊我康叔叔。」努力要和小孩子打成一片,他勉強地露出一口白牙。
  
  說是笑,可拉高的嘴角完全看不出誠意,反而像是一頭巨龍咧開嘴,準備吞噬眼前僅夠塞牙縫的「小點心」。
  
  "我們這裡只有小亞姐姐,沒有小亞阿姨。」住進「瀧之屋」的房客,雙胞胎絕無例外的會獻上甜甜笑容,嘴甜地喊上一句姐姐。
  
  「她的年紀不適合當姐姐吧!」要是他們敢喊他哥哥,他鐵定翻臉。
  
  一個快三十歲的成熟男人了,他可不願意跟兩個小鬼「稱兄道弟」,他的社會地位和尊嚴是被肯定的。
  
  「不會呀!小亞姐姐很漂亮,又會陪我們玩,她是我們這一國的。還有呀,小偷叔叔,你真的不先把身上的蜂蜜洗乾淨嗎?」他站在「那裡」很久很久了。
  
  「康、叔、叔。」他一字一字指正,拒絕被污名化。
  
  「好吧,小偷叔叔,我們已經給過你警告了,要是出了事不能怪我們哦!」他們有做過「口頭告知」。
  
  兩名男童有志一同地向後退了好幾步,眼神有點緊急、有點期盼,還有一點點惡作劇得逞的興奮,發光的兩張小臉讓人心頭發毛。
  
  「什麼警告,你們……哎呦!這是什麼鬼東西,爬上我的腳……」一隻一隻,密密麻麻,像會走動的黑芝麻。
  
  「螞……螞蟻?!」莫筱亞瞪大眼,驚訝的不知該作何反應。
  
  「該死的,快把他們弄走……天呀!它們居然咬我……」痛。
  
  螞蟻雄兵沿著蜜流的痕跡往上爬,哪裡有蜜就往哪裡鑽,工蟻的顎齒一咬住獵物便不放,以口吸食過冬的存糧。
  
  全身刺痛的大男人原地跳腳,急著甩掉惱人的螞蟻,康永澤不知道自己就站在蟻穴上方,他身上的蜂蜜和蟻后的費洛蒙吸引成千上萬的螞蟻,萬頭攢動。
  
  「很痛吧!阿澤。」莫筱亞很想幫忙,可是她很怕螞蟻咬她。
  
  痛死人,而且怎麼甩也甩不掉,「你別走近,我自己想辦法。」
  
  他二話不說的先脫掉西裝外套,再把皮鞋、長褲也一併拖了,一件白色襯衫下穿著寬大的四角內褲,怎麼看都像滑稽的變態。
  
  但是成群結隊的螞蟻還是不放過他,有蜜的地方就有小黑點,他的手、他的背、他的身體,無一不是螞蟻的目標。
  
  「嘻!早就告訴過他要洗澡嘛!不聽小孩子的話,活該。」管堂捂著嘴,吃吃偷笑。
  
  「大人都很笨,用水沖掉就行了,幹麼跳起難看的非洲戰舞?」一點也不好看,管承在一旁亮亮的說著。
  
  「用水沖掉……」
  
  正當康永澤找著水龍頭時,一管勁道十足的水柱迎面而來,強到皮膚發痛的水波讓他眼睛幾乎睜不開,連連後退。
  
  幸運的是,大水一沖,搞怪的螞蟻群全被沖走了,載浮載沉地飄在水流中。
  
  水一停,微張的黑眼中,他看見一個上了年紀的男子拿著水管,面無表情的走開。
  
  「川爺爺,川爺爺,我也要玩水……」嘖、嘖、嘖!到處都是水,好厲害哦。
  
  管承、管堂正想趁機開溜,康永澤大手一抓,一手一個撈個正著。
  
  「誰教你們的整人把戲?」
  
  「我們上網查的。」手指一按就出來了。
  
  「蜂蜜和蟻后的分泌物呢?」前者易取,但後者就難了。
  
  兩人眨著無辜大眼,坦誠無偽,「網路買的。」
  
  只要有錢,什麼都能買到。
  
  「網路買的……」好,真好,網路無國界,無遠弗屆,他也該上網查查怎麼整治愛捉弄大人的小鬼。

  「……痛不痛,你整個背都紅了,還有一點點發腫的跡象。」看起來怵目驚心,十分駭人。
  
  「痛,不過抹上藥後舒服多了,冰冰涼涼的,沒先前那般刺痛麻辣。」尤其是枕在她雪嫩大腿上,更是舒服到神仙也想下凡為人。
  
  「螞蟻咬人時會分泌蟻酸,你要不要到醫院打一針以防萬一?」她實在不放心,怕有後遺症。
  
  「叮咬幾口不打緊,我身強體壯,還怕它區區幾隻小螞蟻嗎?」他逞強的在口頭逞威,雙眼微閉,享受小手游移全身的快感。
  
  「不是幾隻,是一大群……」她看的心驚膽顫,呼吸急促。
  
  莫筱亞難掩憂心,細心地翻開他濃密黑髮,一邊上藥,一邊仔細檢查還有沒有未被沖走的螞蟻,指腹溫柔地搓開藥膏,減緩疼痛。
  
  她當下太擔心他的傷勢了,心急如焚,忘了櫻子奶奶的叮囑,為了就近救急,「偷渡」前夫進「瀧之屋」,在她一元租下的「菊屋」治療。
  
  事後想起也來不及了,人都被她帶進來,怎好再無情的趕出去?何況他真的被螞蟻咬傷了,休息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其實她的心是偏向前夫多一些,看他受傷,為見她而吃盡苦頭,她著實於心不忍,動搖的心湖早因他而漣漪不斷,濺起小水花。
  
  她很想勸退他,叫他不要執著於她,可是若有一日不見他,她心裡又惶惶不安,引頸盼望,擔心他不知是出了事,或是決定放棄她。
  
  心動了嗎?
  
  她不曉得。
  
  只知道自己有時會想到他,看見他會十分開心。有他的陪伴,日子總是過得比較快,她開始依賴他的眷寵,甚至覺得和他談戀愛也不錯。
  
  只是,她仍有顧慮,沒有勇氣跨過那一條線。
  
  「心疼了是不是?」康永澤迅速地握住拂過面頰的纖手,放在唇間一啄。
  
  粉頰忽地暈染上桃紅色,「你……呃,別這樣,任誰都有同情心,我只不過……做了該做的事。」
  
  「呵……寶貝,你每次一害羞,緊張就會臉紅,心口不一的小東西。」她不是說謊的料,薄嫩的臉皮洩露她所有的秘密。
  
  「不……不要叫我寶貝,我們又不是情人。」她的臉更紅了,像顆熟透的紅蘋果。
  
  「可是你是我最心愛的前妻呀!我愛你如珍寶,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他悄悄睜開一條眼縫,滿心歡愉地欣賞她嫣然嬌容。
  
  唉!天底下哪有女人比他老婆更漂亮,星眸璀璨,櫻桃小嘴,肌膚白裡透紅,吹彈可破,簡直比嬰兒還白嫩。
  
  他唯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現在的她太瘦了,該圓的不圓,該長點肉的腰只摸到骨頭,少了軟嫩軟嫩的觸感,讓人稍有遺憾。
  
  一臉陰謀的康永澤盯著前妻嬌美芳顏,心裡盤算著要怎麼養胖她,他腦子裡有無數的菜單在旋轉,還有一間間有高熱量美食的餐廳名字。
  
  「你別說了,我會不好意思。」感覺臉好燙,快可以蒸熟雞蛋了。
  
  「沒關係,我不會不好意思,你儘管臉紅,我就愛看你羞答答的樣子,像個嬌羞的新娘子。」他飛快的一吻,不錯失任何一個一親芳澤的機會。
  
  「啊!你……」她捂著嘴,嚇了一大跳,上身後傾三十五度。
  
  其實她是嚇得差點跳起來,可是他整個人像是老大爺,大搖大擺地躺在她腿上,她就算是想起身也起不了。
  
  他眨了眨眼,為佔了點小便宜而得意非凡,「你全身上下我哪一寸沒看過,還用嘴一口一口嘗過,你不用感到難為情。」
  
  「我、我不記得了……」她聲音微弱,不太想聽到他調情般的閨房之樂話題。
  
  康永澤狡猾地一手輕撫她滑嫩臉頰,似有若無的滑向黑亮髮絲下的後腦,輕輕按住,讓她正對他多情眼眸,「所以我在幫你恢復記憶呀!」
  
  「阿澤,我不……」她感覺到危險,和狂躁不安的心跳。
  
  根本沒有退路,他按下她的頭,深深吻住芳津小口,舌頭長驅直入的繞開編貝齒列,繞著牙齦來回勾纏吮吸,含住她掙脫不開的粉色小舌。
  
  是征戰,是挑逗,更多的是喚醒,她封閉的感官在覺醒。
  
  一絲絲的戰慄衝向腦門,嬌柔的身軀虛軟無力,本想抗拒的莫筱亞在康永澤的挑逗下,理智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最後,她放棄掙扎了,陶然的跌落他布好的愛情漩渦,一次又一次的滅頂。
  
  驀地,她腦子浮起這麼一句話,他很會接吻……
  
  「不……不行,不可以……太快了……」她抓回一絲理智,壓下他解開胸衣前扣的大手。
  
  他當然知道她口中的「太快」是什麼意思,但是他不想踩剎車,只得降低她的戒心,「是快了點,你跟不上我的速度,那我從小學生的程度做起。」
  
  康永澤將手從她衣服底下抽出,讓她以為他不會再有令人臉紅心跳的動作。
  
  就在莫筱亞鬆了一口氣,準備將敞開的衣服拉好,那雙不安份的手卻轉而往她柔嫩大腿的根部摸上去……
  
  「哦,不!」她倏地夾緊雙腿,用氣惱又羞怯的眼神瞪他。
  
  見沒戲唱了,他很無賴地又閉上了眼,「男人憋久了會腎虧,你要為你未來的『性』福著想。」
  
  「我又沒有叫你不准去找其他女人。」她賭氣的說,對自己薄弱的意志有著不滿。
  
  被輕易得逞,表示她定力不足,他才輕輕一撩撥,她就像久旱的乾地,迫不及待地迎接這陣甘霖。
  
  「真要我去找別的女人?」他問得很輕,微瞇的黑瞳凝聚起一股風暴。
  
  咬著下唇,她沒回答,只用柔皙小手緊抓他衣服下擺,說不出令人絞腸的違心之論。
  
  「別把我最疼愛的嘴唇咬破了,你不心疼,我心疼。」嗯哼!就不信你無動於衷,看你敢不敢再隨隨便便就把我推給路邊的野花。康永澤驀然地注意她內心的掙扎,他要逼得她避無可避,承認自己是愛他的。
  
  「那個……你……我們以前是夫妻,那我失蹤後,你有沒有……有沒有跟……」她心有千千結,想問又遲疑,一句話說得零零落落。
  
  「你是想問我有沒有找個女人代替你是吧?」他想過,畢竟他是重欲的男人,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被制約的不只是心,還有他的身體,他再也無法跟不愛的女人發生肉體關係,即便投懷送抱女人前赴後繼也一樣。
  
  廣告業最不乏急於出頭的小模、女星,她們為了爭取露臉的機會,不惜拿稚嫩的身體作為交易,誰可以捧紅她們就和誰上床。
  
  在沒結婚前,他也是玩得很凶的一夜情高手,只要長得不醜,身材又惹火,通常他都不會拒絕。
  
  不過在遇到生命裡的小糖丸後,他放浪的生活就終結了,她不費一兵一卒就讓他豎起白旗,徹底投降了。
  
  「我不是……呃,如果有也不意外,男人是感官動物。」她本來想說的是下半身活躍的生物,「梅屋」住客風亦菲常用這一句形容鐵木蘭前老闆柳重鴻,說他是風流得病的花柳先生。
  
  他輕哼了聲,抓住她的手往胯下一放,「瞧瞧你多對不起它,離家三個多月也不來探望它,害它天天只能跟我的右手過招,跟我吵著找老婆。」
  
  「你、你不要……說這麼色的話……」她不只是臉紅,連雪白頸項也呈現粉紅色。
  
  「我們連孩子都有了,你還有什麼好害臊的,不然你肚子這一個是怎麼來的,你總不會以為是送子鳥送你的吧!」
  
  她完全無語,面頰赤紅,手掌不敢亂動,怕碰到他的生殖器官。
  
  康永澤忽地眼珠一轉,放低聲音,「要不要重溫舊夢,讓你的身體去回想我們在一起的情景。」
  
  「我不……」她氣弱地搖頭。
  
  「試試看嘛,說不定你會想起什麼,身為前妻,你還欠我一個多月行使丈夫的權利。」他動作極快,一下子就放倒她,隨即身體覆上,置於她雙腿間。
  
  「不行,我懷孕了……」她怕傷到孩子。
  
  他喉音粗重的吻了吻她,「我會很小心,不會傷到寶寶。」
  
  「可是……」她有些害怕,但又有些莫名的亢奮,身體誠實的做出反應。
  
  「別擔心,一切交給我,我絕對會很小心、很小心……」跟他謹慎的保證口吻完全相反,他的動作快速,忙著脫彼此的衣服。
  
  突地,貼著窗花的拉門灑入微亮的陽光,它由左而右被拉開。
  
  糾纏的兩人倏地分開,慌亂地抬頭一瞧。
  
  「呵呵……年輕人有活力是很好的,但是別太衝動,我看這天色挺好的,想找個人泡泡茶。」
  
  「櫻、櫻子奶奶……」莫筱亞整張臉紅透了,又羞又難為情的蜷成一團。
  
  櫻子奶奶看了她一眼,不責備也不過問她的「偷情」,「女孩子家要懂得潔身自好,不要太快被男人得手,太容易獲得的東西,他們往往不會珍惜。」
  
  「物部啊,屋裡的空氣有些渾濁,是不是跑進什麼公貓或飢餓的土狼?記得多巡巡門戶,別讓有的沒的跑進來擾亂安寧。」
  
  「是的,夫人,我會特別留意。」
  
  管家物部川恭敬的一彎身。
  
  被當成隱形人漠視的公貓,不,是土狼……呃,也不是,是兩眼正在噴火的男人,他惡狠狠地瞪向壞他好事的老婦,忍不住朝她狂飆髒話。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47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6 06:49 PM 編輯

第六章  

  「你這老太婆到底是哪裡有毛病?人家小兩口好好的,相親相愛,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的感情有多深厚,你幹嘛棒打鴛鴦,非要拆散人家?壞人姻緣可是會倒八輩子楣,做再多好事也補不回來。」
  
  替人叫屈的老先生有著上位者的威嚴,此刻兩眉倒豎的質問不按牌理出牌的老婆,搞不懂她為何老是要刁難人,給人踢鐵板。
  
  年輕人的家務事哪有得老一輩插手,他們自有想法和做法,不需要旁人推波助瀾,更別說,她明著助力,暗是阻力,把人耍得團團轉。
  
  可她卻樂此不疲,像是玩上癮了,「蘭屋」的那一對她玩得很愉快,「梅屋」的小夫妻也沒多好過,現在是「菊屋」的冤家……
  
  唉!有精力浪費在無關緊要的外人身上,也不來關心關心他這位老公,她冷落他好一段時間,也該氣消了,回心轉意,跟他回陽明山的豪宅。
  
  「管先生,我記得我還沒原諒你,如果不想被掃地出門,我鄭重的建議你少開尊口,免得我的偏頭痛又犯了。」她啜著清茶,神態安逸。
  
  「你就是愛記恨、小心眼,人家小伙子的表現還不夠真誠嗎?放下手邊的工作不做,一心要追回心愛的老婆,我看了都感動,你怎麼能繼續鐵石心腸,從中作梗?」男人呀!堅持所愛就是好男人,天地為之動容。
  
  說話的老人是管仲賢,櫻子奶奶的丈夫,他也是偷渡進「瀧之屋」,在「梅屋」夫妻的掩護下,順利搬回主屋。
  
  雖然行為像小偷,不過櫻子奶奶也睜一眼、閉一眼地由著他,畢竟夫妻一場,「瀧之屋」是他建蓋的,她也不好真撕破臉,硬攆他離開。
  
  不過她仍是沒給他好臉色,常常愛理不理,當他是一抹遊魂,從分居至今仍未同房,各有各的住屋。
  
  「我小心眼愛記恨又怎樣?小亞住在我的屋簷下,我就有義務保護她。」女孩子太單純就會被欺負,她必須教會她反擊。
  
  「哎呀,女人不一定是弱者,瞧你多凶悍……」表面溫良謙恭,私底下母老虎一隻,他是受害甚深的見證人。
  
  「你說什麼?」櫻子奶奶鳳目一瞟。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饒是在外風光的管爺爺,在愛妻面前也是矮上好幾截,「沒什麼、沒什麼,我哪有說什麼。」
  
  「哼!」她輕哼,放下手中的圍棋白子——本要拿來偷襲某人的「暗器」。
  
  老夫老妻了,還像小孩子一樣愛鬥氣。
  
  「不過呀,受傷的不會一直是女人,男人也有他們說不出口的脆弱。小亞的丈夫也不是一無可取……」說起來也是一表人才,還為了老婆甘願低聲下氣,克制差到極點的壞脾氣。
  
  「前夫。」她聲輕如風,徐徐而過。
  
  「好,是前夫,你瞧他也真有心了,明明是個脾氣不好的人,愛挑剔又龜毛,對人無狀,不假辭色,可他從頭到尾沒頂撞過你一句。」這就難能可貴了,聽說他連對自家母親都非常不客氣。
  
  甄美麗始終沒接受過莫筱亞這位來自南部的媳婦,不管是莫筱亞失憶前,還是失憶後,尤其兒子擺明老婆比母親重要的態度氣得她牙癢癢,當下也不管莫筱亞肚子裡有他們康家的骨肉,巴不得兩人快快分開。
  
  所以兩人離婚的消息一傳出,她立刻振奮起精神,積極地為兒子安排相親,
  
  她的想法是與其找個她不喜歡的媳婦,不如親自挑選個看得順眼的千金小姐,事先確定她會乖乖聽話,不會跟她搶兒子,甘心當生孩子的工具。
  
  最重要的是,一旦兒子結了婚就不能再和前妻糾纏不清。
  
  不過康永澤一察覺她不良的意圖,便立即衝著她一陣咆哮,威脅她膽敢多事,找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給他,她每個月的生活費就沒了。
  
  她一聽,嚇出一身冷汗,什麼也不敢再提。
  
  「這倒是。」算是他唯一可取的地方。
  
  「小亞也不是完全忘了她的前夫,她對孩子的爸還是有感情,只是礙著失憶,心裡有著疙瘩。」不然兩人早就復合了。
  
  小亞是怕重蹈覆轍,又愛上這個有能力傷害她的男人。櫻子奶奶在心裡感概,「不經磨練哪能測出真情,還不到時候。」
  
  「是磨練還是折磨?你變態的心理還沒得到滿足呀!」一不小心,管爺爺又禍從口出。
  
  櫻子奶奶冷眉一揚,「死老頭,你這些日子過得太舒心了是吧?!」
  
  「相愛的人不該因誤會而被拆散,你離神的距離還有一大截,不要妄想做神的工作。」一說完,他雙手往後腰一叉,仰頭哈哈大笑。
  
  「管、仲、賢——」他還是不知反省。
  
  「怎樣,老太婆,要認輸了……咳、咳!你……謀……夫……嘴巴……」他忽地臉色漲紅,抬手拚命敲打胸膛。
  
  他那句話要說的是,你想謀殺親夫呀!丟了什麼鬼東西在我嘴巴裡。
  
  「飯可以多吃,話少說,一把年紀了還不會做人。」連承承都比他懂事。
  
  管爺爺用手指掏呀掏的,在喉嚨口的位置挖出一粒白子,「你這瘋婆子蠻不講道理,講不贏就使陰招,你真想要我的命呀!」
  
  好險他有練過,做夫妻幾十年了,她那些小伎倆他早看透透,否則他就真要找閻王爺喝茶了。
  
  「就要你的命,有膽你別閃,我砸死你。」敢說她是瘋婆子。
  
  櫻子奶奶笑臉依舊,但眼底劍光閃閃,她優雅的起身,袖口半垂,行止如蓮般清幽雅致,半邊頸線微露,姿態婀娜。
  
  驀地,端莊秀雅的老婦變成了日本電視劇中的女忍者,她蓮指往上一翻,一粒又一粒的黑白子射向防備不及的管爺爺。
  
  誰也不曉得她手中幾時多出裝棋子的碗,而且用它們亂射一通。
  
  妙的是,她姿態還是優雅得如一朵青蓮,不見慌亂,手指的姿態好像捧著一杯茶清啜,高雅禪意,讓人聯想到電影中高手過招的情節。
  
  「哇!你真丟我!你……哼!我有風度,不跟你一般見識。」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棋雨紛飛,打在身上很痛,叫嚷兩聲的管爺爺落荒而逃。
  
  一粒粒的白子、黑子躺在花圃間,紅的,黃的、紫的、櫻桃色,落英繽紛,蓋在水氣未乾的泥土。
  
  人越活越回去,這對少時恩愛老來伴的夫妻就像剛戀愛時,老愛拌嘴,互揭瘡疤,吵吵鬧鬧的鬥過一回又恩恩愛愛,把生活上的摩擦當是一種情趣。
  
  看著他們走過半世紀的物部家珍見了只覺得好笑,她邊整理被弄亂的花,邊拾起雨花石磨成的昂貴棋具。等夫人氣消了,肯定又會心疼不已她那些棋子。
  
  她撿著撿著,身邊多出一雙手,她不用抬頭,便知是丈夫。
  
  「夫人又鬧脾氣了?」物部川眼神溫柔,幫妻子取下髮間的花瓣。
  
  「你該說是你那位老爺子又犯無聊了,沒事老來找麻煩。」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就是找機會和老婆槓上兩句,要她別忘記他的存在。
  
  聞言,他低笑,一言不發的撿拾棋子,不讓妻子太操勞。
  
  夫妻倆默契十足的相視一笑,濃厚的夫妻情分流轉在彼此眼底,平凡的愛情也有它們的美麗,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波折。
  
  迴廊路的櫻子奶奶看到這一幕,也會心一笑。丈夫的話她多少有聽進心裡。
  
  說句老實話,她確實是有意為難姓康的小子,他太傲、太不馴了,老是以自我為中心,看不見別人的付出,除了莫筱亞,沒人能讓他放進眼裡。
  
  所以她要磨平他的銳角,讓他學會謙遜,讓他瞭解向人低頭無損尊嚴,要他知道世界並非繞著他運轉,是無數人的成全才造就出一個他。
  
  唇線一拉,上揚,櫻子奶奶面容和善的走入屋裡。和丈夫的戰爭持續中。
  
  這才是婚姻中的樂趣。
  
  「狗屎,夫妻間玩起爾虞我詐的間諜遊戲有什麼樂趣,根本是自找苦吃,一起滾棉被不是有趣多了。」出力絕對比傷神愉快。
  
  「嗯、嗯!有理,我贊同,女人就是不懂我們想寵愛她們時,她們只要配合就好。」每次問東問西,像審問犯人似的,搞得男人興致全消。
  
  「我都說我沒對不起她了,她居然不相信,要我找出證據,X的,我上哪找證據給她?說得好像我是劈腿累犯似的。」他哪知道那個花癡是誰,莫名其妙撲上來就要跟他開房間,還說那一夜她過得很銷魂。
  
  什麼證據,真有證據,他不是直接宣判死刑,表示他確實背著前妻和女人亂搞。
  
  而沒有證據,更糟,人家隨便說說就烏雲罩頂,而且是百口莫辯。
  
  兩眉皺得快可以夾死蚊子的康永澤蹲著,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圈圈,他一肚子火嘔得快吐血了,卻無處發洩。
  
  本來他的追妻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前妻的心快被他打動了,可就在水到渠成時,忽然殺出個胸大腰細的波霸對他頻送秋波,一轉身就丟了把飯店鑰匙給他,說了句:老地方見。
  
  去他的老地方,他根本不認識她,平白被栽了髒,要是讓他查出是誰整他,他非揍得那傢伙連自己父母都認不出他。
  
  哈啾!哈啾!陪第N號女友約會的鄧玉鋒突然猛打噴嚏,不知道是有人想揍他,還以為是包廂裡的冷氣太強。
  
  「女人呀!不能寵,一寵就夫權盡喪,她要證據,你就把她拖上床,等她累得喘吁吁,哪還有力氣要什麼證據,這下不就夫綱重振。」他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把溫順的小綿羊寵成女暴君。
  
  「好辦法,我把她留在床上三天三夜,看她還能說什麼。」該是展現大男人雄風的時候。
  
  「那就上呀!我給你精神上的支持。」年輕人真好,體力十足。
  
  「可是……」康永澤搔著頭,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好猶豫。
  
  「我進不去,「瀧之屋」裡有修行千年的老妖婆看守,還有兩隻看似天真,實則修練成精的小惡龍……」話說到一半,康永澤忽然覺得不對。是誰和他一來一回的對話?
  
  他倏地一抬頭,眼前除了一片花團錦簇的花牆,看不到半個人。
  
  咦!不會是見鬼了吧?
  
  「喂,年輕人,怎麼不繼續說下去?我聽得正仔細呢!你一下子停下來我會很難過。」不可以吊老人家胃口,那是不道德的行為。
  
  「你是誰?」
  
  「喔!你回神了呀!我是管爺爺,你口中的老妖婆和小惡龍是我老婆和小孫子。」花叢中先伸出套著厚外套的手,接著是一頂安全帽……哦,是戴著安全帽的老人,他也怕被花刺扎到。
  
  「管爺爺?!」他表情一變,懊惱言多必失。
  
  「別擔心、別擔心,我不會因為你說出事實而怪你,他們確實是成精的大妖小妖……哈哈!」他不怒反笑,開心有人和他一樣,心有慼慼焉。
  
  聽著他中氣十足的爽朗笑聲,康永澤的神情才和緩一些,「你可以幫我嗎?」
  
  「沒問題,我就愛看有情人終成眷屬。」他拍拍胸脯打包票。
  
  女人和女人連成一國,他也要自力救濟,找男人來加入同盟國,共同對抗難纏的女人。
  
  「現在可以嗎?」他兩眼炯炯有神,目光銳利。
  
  「有何不可,你沿著花牆往南走,在木槿花旁有個小洞,你擠個兩下就可以進來……」
  
  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其實兩人鬼鬼祟祟的行動全落在櫻子奶奶的眼中,她用望遠鏡看清他們的一舉一動,連丈夫可笑的裝扮都清清楚楚。
  
  想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樣,是難如登天。
  
  不過,罷了,她偶爾放放水也好,免得老頭子說她不通人情,老把別人當猴子耍,自以為是神,主宰別人的喜怒哀樂。
  
  閉上眼,她呵呵低笑。
  
  「你不要再拉了,沒人知道你剛才做了什麼,別杞人憂天,以為每個人都有神通,一眼看穿你幹了壞事。」
  
  神清氣爽的康永澤一點也看不出有棄夫的沮喪樣,他紅光滿面,走路有風,只差沒吹起口哨,他此時心情好得不得了。
  
  而他身邊是頭低低,臉上熱度未退的小女人——他的前妻,她侷促地拉著有點發皺的波希米亞風長裙,遲遲不敢抬頭見人,怕撞見熟人。
  
  從他倆身後高掛的「愛琴海賓館」招牌,再看看剛由裡頭走出的兩人,不用說也曉得這對前夫妻幹了什麼壞事。
  
  「別這樣啦!你小聲點,我還要做人。」莫筱亞小臉紅通通,像做賊似的東躲西藏。
  
  他愉快的大笑,「我們合作做的人不就住在你肚子裡,再六個月就呱呱落地了。」
  
  而他也當爸爸了,老婆、兒子一起帶回來。
  
  超音波照出小孩的性別,是個帶把的胖小子,讓想要女兒的准爸爸有點失望。
  
  「康永澤,你可不可以少開尊口,沉默是金。」她忍不住一吼,給了他小腹一拳,要他別囂張。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愛朝夕相處下,原本溫順乖巧的莫筱亞也變得暴力,好幾回痛毆無賴到令人發火的前夫。
  
  自從管爺爺成功偷渡康永澤進入「瀧之屋」後,他就像甩不掉的背後靈,神出鬼沒的出沒「菊屋」,讓當時不管在做什麼的她都措手不及。
  
  譬如沐浴。
  
  頭一兩次,他還能節制地滾開,在櫻子奶奶的腳步聲遠遠響起時,快速跳窗。
  
  可是到了後來,他的皮養厚了,一次比一次留得晚,就算物部管家來趕人,他也硬是賴在她腿上不走,還熱情歡迎別人觀賞他們真人演出的激情秀。
  
  遇到無賴實在拿他沒轍,人家哪會真留下來觀看,拗不過他也只有放任他,誰叫他的護身符是她肚裡的孩子,只要他往她背後一躲,旁人怕傷到她也就作罷。
  
  孕婦最大。他最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
  
  這句話通常能讓他暢行無阻。
  
  康永澤橫眸一睇身高僅到他肩頭的小女人,「我號稱賺錢金童、印鈔機怪客,你要鑽石都買給你,區區幾塊金磚我還看不上眼。」
  
  金子有寶石值錢嗎?價差太多。
  
  「我是在跟你說真的,你不要用風涼話回我。」他以前也是這種口無遮攔的人嗎?如果是,她怎會想不開嫁給他當老婆。
  
  看他一天比一天厚臉皮,莫筱亞百思不得其解,是她看走眼了,還是他人前人後兩張臉,她當時初出社會太傻氣,識人不清,才會受騙。
  
  被吃乾抹淨,兩腿還有些發麻,她仍無法想像這人為人夫的樣子,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聰明點,不再被他拐騙,堅持目前的生活,沒有婚姻負擔。
  
  可是看他眉開眼笑,喜上眉梢的得意狀,大概很難吧!他總有辦法說服她做出不想做的事。
  
  一想到剛才在旋轉圓床上所做的事,莫筱亞的臉又紅了,霞光滿面地映出緋麗色彩,讓人不用問就曉得她做了什麼事。
  
  「哎呀!兒子,媽媽怪我賺太多錢,你以後要在夢裡告訴她,爸爸辛苦賺錢是為了給你們母子倆過好日子,我們一家三口要相親相愛,不要吵架。」他在大庭廣眾下,蹲下身和她肚裡的小孩講話。
  
  「你、你快起來啦!寶寶聽不懂你的瘋言瘋語。」好丟臉喔,她下次絕對不跟他出門。
  
  黑眸閃了閃,他目光如炬地鎖住她一張嬌顏,「或許是瘋言瘋語,但我愛你的心並不假,你是我拼了命也要守護的摯愛。」
  
  「阿澤……」他的情好重,她快要承受不住。
  
  莫筱亞不想自己騙自己,她雖然遲鈍,可是面對他無微不至的呵護和寵愛,她心中仍會產生戀愛的感覺,身子輕飄飄的,彷彿不著地。
  
  只是在感情方面,她還是很膽小,不敢一下子付出太多,一次一小步慢慢靠近,她在尋求無需膽戰心驚的安全感,給自己一份安心。
  
  尤其在看到那個叫「薇琪」的女人後,那女人那天跳出來自稱是他的女人,至今她仍無法釋懷,老覺得「薇琪」這陰影籠罩在他們四周。
  
  「對了,剛剛有沒有傷到你?我太急切了,一碰到你就……唔、唔……」嫌他話多也不用捂嘴,一句「閉嘴」他聽得懂。
  
  莫筱亞沒好氣地瞪他,「你不是說要帶我到我們以前工作的廣告公司,見見其他要好的同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你還不快走。」
  
  她有「門禁」,櫻子奶奶會在晚餐後的七、八點找她聊天。
  
  「其實你不必覺得不好意思,男歡女愛是天經地義的事,以前我們還試過更誇張的姿勢,像……」至少他收斂了,因為她懷孕,他不好太過盡興,盡量克制獸性。
  
  見他越說越離譜,她赧著雙頰,趕緊打斷他,「別鬧了,你又想被承承、堂堂用電線綁住腳趾,試試六十伏特的電流嗎?」
  
  為了趕走他,請他回自己的窩,雙胞胎無所不用其極,讓他飽受電擊、水淋、冰塊浴、熱帶魚在衣服內游泳等折磨,她光看都感到殘忍無比。
  
  可他忍下來了,沒有對兩人飽以老拳,讓她對他另眼相看。
  
  一提到管家兩個小鬼,他的眉頭皺了起來,「老妖婆……櫻子奶奶用什麼餵他們,廢電池還是黑油?」滿肚子壞水。
  
  只要是不愉快的事,康永澤往往把那些當成是不能回收的垃圾拋諸腦後,和莫筱亞回到車上,他早已將耍帥用的蓮花跑車換成底盤較穩的四門房車,車速維持他認為龜速的六十,小心駕駛、安全上路,護送妻小到曠職已久的廣告公司。
  
  而他一踏入公司,大家一見到他連聲招呼也不打,直接把一疊又一疊待處理的急件往他懷裡塞,然後又埋頭做自己的事,他人緣之差可見一斑。
  
  「你們沒瞧見我老婆嗎?還不快拿椅子倒水,把她伺候得像皇太后,太久沒被我吼兩聲都成廢水了是不是?!」這群死猴子,沒踹兩下不會動。
  
  「筱亞?!」
  
  「筱亞回來了嗎?我怎麼沒看見她?」
  
  「總監,你總算良心發現了,找回我們的滅火器……啊、啊、啊!我的脖子……」快斷了。
  
  顯而易見的,莫筱亞在一干同事心裡,地位絕對凌駕龜毛總監,大夥一聽見她來了,連忙喜出望外的放下手邊工作,歡欣雀躍的找人。
  
  可是他們看來看去,只看到一位疑似孕婦的小臉女孩,與印象中圓呼呼的蘋果臉大相逕庭,頓時又受騙的感覺。
  
  「小陳,你說我有沒有良心?」康永澤左臂勒住一個瘦小的眼鏡男。
  
  「有……有良心,小的說、說錯了,一時口誤,你大人有大量。」為了小明著想,違背良心也要討好上司。
  
  他龍心大悅,「哼!我現在在行善積德,你這顆猴腦袋先寄放,下次再犯!自己找柱子一頭撞死,別讓我動手。」
  
  「是。」小陳含淚感恩。
  
  康永澤神奇活現地掃視一眾皮在癢的小員工,下巴抬高,用鼻孔睨人,一手攬過滿是尷尬的前妻,「怎麼,她失憶了,你們也認不得人呀?我家的奶娃,我兒子的媽,你們認識的莫筱亞。」
  
  不知是哪個消息比較勁爆,大家像木頭人似的,目瞪口呆,消化總監投下的震撼彈。
  
  她是奶娃?!
  
  那個肉質鮮美……白嫩豐腴的小助理?
  
  兒子的媽……
  
  總監的老婆……
  
  這……好難理解,那個可以一口氣磕完兩個便當的豬小妹到哪裡去?為什麼還他們一個有小鹿斑比眼神的白骨精。
  
  既錯愕又難以置信,大伙的表情大同小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一下子鬧哄哄的,一下子安靜無聲?是世界末日終於到來,還是你們體恤我勞苦功高,決定不要年終獎金?」
  
  一隻笑面虎笑笑地走出辦公室。
  
  「經……經理,總監的老、老婆……」小陳顫著手,指著天外飛來的「神跡」。
  
  「又跑了呀?不是剛找著人嗎?都怪他脾氣太差,沒有一個女人受得了,這世上有佛心的人不多,他注定一輩子孤枕難眠。」沒發覺本人就站在身後,幸災樂禍的鄧玉鋒暢所欲言,落井下石。
  
  「是嗎?鄧經理。」咬著牙,臉色鐵青的男人聲音低沉。
  
  「當然,脾氣壞也就算了,他還性格扭曲,為人病態,沒半點人性,說穿了,他是披著人皮的禽獸。」咦,怪了,他們幹嘛一直擠眉弄眼,集體顏面神經失調嗎?
  
  「嘿!這是新來的助理嗎?長得還不錯,我那裡缺了個人,你就跟著我做事。」見到新貨他就像染指,渾然沒發覺對方穿著寬鬆的孕婦裝,而週遭的員工全作鳥獸散。
  
  「不許碰我老婆!」康永澤氣呼呼地怕開他的鹹豬手。
  
  「什麼老婆……耶!你這頭熊幾時歸隊……等等,你說老婆?」鄧玉鋒看了看左右,只有他認為是助理的小女人,他怪叫一聲,「你換老婆了呀?你家的奶娃呢?不找了嗎?她胸部沒有薇琪大嘛!」
  
  長相不艷,清秀等級,算是清粥小菜,這是他的評語。
  
  「薇琪?」他額頭上青筋浮動,拳頭一握。
  
  「沒碰到嗎?我特地花了錢請她陪你快活一夜,你太久沒女人容易傷身,火氣上升,她腰細胸大,又擅長『口技』,包管讓你暢快到底……」
  
  兩管鼻血忽然噴出,鄧玉鋒整個人往後一飛,沒法開口說話。
  
  「就是你這個混蛋害慘我,小亞以為我包二奶,你沒事搞什麼『外送』,想死不會自己挖個坑埋了。」他一轉身,又是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噁心話語,「小亞!你瞧,真相大白了,我沒對不起你,那個人不是我的朋友,你儘管吐他口水。」
  
  ○○××呢!康永澤在說什麼鬼話,十幾年的交情,居然否認他們的關係……呃,等一下,他叫那個女孩「小亞」,那個身材苗條的俏麗佳人是小胖妹?!
  
  鄧玉鋒驚嚇過度,眼前一片黑,昏了過去。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51 PM

第七章  

  康永澤的人緣不好,卻有一群可愛的同事,他們的工作環境十分和樂,沒有一般職場上的明爭暗鬥,唯一的惡龍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創意總監。
  
  在眾人得知莫筱亞失憶,並且證明她就是以前白白胖胖的豬小妹後,莫筱亞就成為大家口中的小可憐,每個人都爭相安慰她,同情她所嫁非人。
  
  她沒提及兩人已離婚,輕描淡寫的以車禍撞傷腦部而忘記自己是誰一筆帶過,未多談與前夫重新開始的新戀情。
  
  大家都非常關心她,也樂於分享近日來的事,一個個圍著她說話不想離開,談天說地的逗她開心,讓她頓感窩心。
  
  只是霸道的男人太專制,不准別人分享她,她停留不到半小時就被拉走了。
  
  「瞧你笑得甜甜蜜蜜,有什麼好事降臨呀?」看她傻傻的笑,鐵木蘭故意從背後出聲。
  
  「沒、沒有呀!我想到承承早上在我窗口放了一朵花。」莫筱亞心虛地眨著眼,拿小孩子當借口。
  
  「少來了,你想瞞過我這雙眼睛是不可能的事,準是那位康先生讓你三魂掉了兩魄,整顆心都丟了。」她可是過來人,知道想念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才不是他,他老是把我當沒大腦的女人哄騙,我不理他了。」她心裡甜孜孜,心口不一地說著反話。
  
  一個男人對自己好不好,由平時的相處便可得知。
  
  阿澤的脾氣不好,有時難免會吼上兩聲,這是他的本性,相信要改也難,他是天生的大嗓門,尖酸刻薄鬼。
  
  可是對她,她應該無從挑剔了,他對她的粗聲低吼是出自於關心,並非她做得不好,惹他生氣,他總是把她的需求置於自己之前,只要她健康無憂。
  
  「看,又恍神了,真不理人,你一定躲起來偷哭。」聽說她剛住進「菊屋」時,幾乎是天天以淚洗面。
  
  莫筱亞嬌嗔地一跺腳,「你還好意思取笑我,櫻子奶奶說你剛到『瀧之屋』的情形和我差不多。」
  
  她是躲到棉被裡哭,作夢喊著前夫的名字。
  
  「好啦!我們別五十步笑百步,快打起精神工作,別又想康先生想得忘我。」
  
  「我哪有。」她發出抗議。
  
  鐵木蘭翻翻白眼,「真的沒有?啊!你看,誰來了?是康先生耶!」
  
  「阿澤……」當真的莫筱亞兩眼發亮,腳步輕快地轉過身。
  
  當她發現被騙了,頓時眼神黯淡。
  
  「別口是心非了,想人家就想人家,有什麼好難以啟齒?像我和我老公每天都把我愛你掛在嘴巴上……」鐵木蘭突地一頓,「啊!這次真的是你的仰慕者出現了。」
  
  她瞪了她一眼,嘴微噘,「不要再騙我了,我不會上當。」
  
  「你自個兒回頭看嘛!他帶著最大的誠意而來,我都要感動了。」男人的浪漫最叫人招架不住。
  
  「同樣的招式用兩次就不管用,你就是想看我出糗對吧?」她壓根不信。
  
  但人是奇怪的生物,明明心裡想著又在騙人,她絕不會受騙,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一轉,想看看對方所言是否屬實。
  
  那是雀躍又怕失望的心情,完全是戀愛中的女人模樣,時時刻刻盼望著心中念掛的那個人能快快出現,別讓她心心唸唸,望眼欲穿。
  
  積壓大多工作的康永澤因為被三大巨頭逮回公司賣命,無法再像之前那般整天纏黏著她,只能不定時的偷跑、開小差,趁和廣告業主開會的空檔,溜來約個小會。
  
  所以沒法預料他幾時脫身的莫筱亞只能不時看著手錶,算著時間,等待朝她走來的身影。
  
  她在愛著那個臭臉前夫。
  
  「咦?他怎麼……」不,不對,不是他。
  
  一束艷紅的玫瑰穿過被推開的玻璃門,美麗的花朵正熱切綻放,訴說著滿腔的熱情和愛戀,它移動著,緩緩靠近,送到面前。
  
  莫筱亞迷濛星眸眨了下,表情有些尷尬和一絲不知該如何拒絕的促局,她望著鮮紅玫瑰,無措地僵著手指。
  
  玫瑰從來就不是她的最愛,送花的人卻不知情,想以此打動她的心。
  
  「鮮花贈佳人,蘭桂傳真情,你忍心看我捧著花,在眾人同情的目光下顫抖嗎?」低沉的嗓音有著陳年葡萄酒的醇厚,讓人不小心就會被撥動情弦。
  
  「拾……拾先生,太讓你破費了,這麼多花我不曉得該往哪裡擺。」她想著推辭的借口。
  
  「放在你心裡呀。」他故意眨著眼,儒雅逗趣的一行禮。
  
  「嗄?!」怎麼放,把胸口打開再塞進去嗎?那她的胸口不整個爆開。
  
  看她一臉嬌憨的困惑樣,打從心裡歡喜的拾文鏡忍不住笑開,「你還是一樣可愛,純真得叫人想把你收藏在琉璃花房,以愛嬌養。」
  
  「你、你別和我開玩笑,我只是很平凡的鄉下女孩,野慣了,上不了檯面。」她自謙地貶己,不想承受他太多的情意。
  
  拾文鏡的條件很好,是一名進口各國酒類的代理商,他優雅俊美,器度不凡,品性有如翠玉般清澈高雅,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歐洲王子的貴族氣息。
  
  雖然年紀大了些,已是年屆四十五的中年男子,可是外表看起來不過三十四、五歲,而且談吐有物,幽默風趣,充滿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
  
  「水漾鞋坊」裡其他的女店員都超喜歡他,總是藉故找他聊天,甚至有人提出交往的要求,希望成為他身邊受寵的女人。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情有獨鍾的是沒有心機、天真可人的莫筱亞,常主動示好,盼能獨攬芳心。
  
  即使明知她已有身孕,但因為他自己精子稀少,不易令女人受孕,所以他一點也不介意當她肚裡孩子的爸爸,甚至向莫筱亞保證他一定視如己出,希望她不要拒絕他的追求。
  
  不過前陣子代理的紅酒出了問題,他特意飛到產地進行瞭解,經過一番協商、調價、簽訂合約,他花費了一個多月才能飛抵國門。
  
  因此他一下飛機的第一件事,就是買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贈予心儀對象,聊慰思念之情。
  
  「山野小花自有它獨特的風韻,斜插瓶中別有一番野趣,你的單純令人心生憐惜。」不冶艷,清純無邪,一如懸崖邊嬌嫩的春蘭。
  
  聽著他高低有致的音韻,叫人不陶然都難,「我沒你說的那麼好,你別害我臉紅了。」
  
  如果不是前夫如同暴風雨般侵入她的生命,也許她會為這個男人心動。
  
  他是個叫人不得不心折的男人。
  
  他低笑,「小花蕾,你不會這麼殘忍,拒收我從三條街外捧來的玫瑰吧?」
  
  熱情似火的花兒還在他手中,吐蕊含芳,嬌艷動人。
  
  「啊!那個……」她怔了下,乾笑。
  
  「還不收下來,想讓人家捧到手酸呀?」鐵木蘭輕頂了下她的手肘,提醒她顧客至上。
  
  莫筱亞幽怨地橫了她一眼,「拾先生,你以後別再買花了,花草種在泥土裡才適合它們,離土離枝就少了生命力,也就活不長了。」
  
  她被動的接過花束,但沒在她手中停留太久,旁人怕花太重,她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捧著吃力,便順手接走,找了個大花瓶插放。
  
  「看來你還有顆愛護大自然的仁心,我算是撿到寶了。」他揚唇一笑,春風在他臉上漾開。
  
  「我不……呃,拾先生,你要買鞋嗎?我們老闆娘新設計了一款男鞋,很符合你謙遜優雅的氣質。」她是膽小鬼,不知如何拒絕,只能故意無視他挑明的追求。
  
  眼泛溫柔的拾文鏡含笑凝望,「你覺得適合就給我留幾雙,我全無意見。」
  
  「可是你總要試穿,看看合不合腳。」她可不敢為了賺錢自作主張。
  
  「你知道我的尺寸,我相信你的眼光。」他全然信任,不打折扣。
  
  他情意深濃的目光直視,令莫筱亞的心情無法放鬆,好像虧欠了他什麼似的,「我也會有誤差呀,還是你自個兒挑挑,我再出意見。」
  
  她沒用的逃了,走到倉庫取出正要上架的男鞋,動作較以住遲緩的拖時間,希望能避開幾乎讓她喘不過氣的炙熱目光,給自己喘息的空間。
  
  平心而論,她一點也不討厭個性平實的拾文鏡,他給人穩重、有擔當的安全感,與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開心的,她喜歡他有如大海般寬闊的胸襟。
  
  只是這種喜歡是帶著景仰的欣賞,而非男女間深刻到分不開的情感;他雖有女人想要的安全感和穩健胸膛,可是令她心動的男人不是他。
  
  「……別看我們家小亞嬌嬌柔柔,一副受驚小動物的模樣,其實私底下喜歡她的人可不少,你要加把勁才有機會……」不管是誰勝出,她都會送上誠摯的祝福。
  
  莫筱亞到後去時,鐵木蘭和拾文鏡也說著話。
  
  「看來我的競爭者很多。」拾文鏡抿唇一笑,故作苦惱。
  
  「不是很多,是一個,光這一個你就傷神了。」她暗示著。
  
  「一個?」他笑意隱去,眼神微露深意。
  
  「你有個強大敵人呀!他趁虛而入,攻勢猛烈,以你的溫吞難是他的對手。」更何況光是頂著「前夫」的頭銜,人家未戰就先贏了一半。
  
  舊愛最美,不是不愛,而是暫時忘記了,雖然離了婚,過去的一切卻抹煞不了。
  
  就像她和丈夫那時候也離婚了,可心裡想的、念的還是他,不管多大的成就擺在面前,她的最愛還是他,任何人事物都不能取代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情敵呀……」他優雅的搓著下顎,神色從容地揚起眉,似笑非笑。
  
  莫筱亞從倉庫走出,聽到的就是老闆娘和追求者的對話,那一句輕得幾近耳語的低喃一落,她的心不由自主一蕩,好似楊柳拂過。
  
  莫名的情感壓力呀,壓得她心頭沉甸甸,感覺欠了一份情。
  
  「小花蕾,你不會狠心地把我從你心底拔除吧?我可是你熱心的追隨者。」眼尖的拾文鏡不讓佳人逃開,半帶調侃半認真的表明心跡。
  
  想跑去躲起來的身影忽地定住,認命地往回走,「拾先生,你的鞋子。」
  
  「嘿!別忙,挺著大肚子就乖乖坐好,我還沒老邁到需要人家幫我穿鞋。」沒讓她彎下身替他試鞋,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肘,視線落在她隆起的小腹。
  
  「你是客人,我幫你服務是應該的。」她看著他,眼底純淨一片。
  
  對她而言,他就只是個客人,沒有其他意義,莫筱亞乾淨的眼眸平靜無波,沒有情意。
  
  笑了笑的拾文鏡將她落下的髮絲往白玉耳垂撩放,「我可以不是客人。在這世界上,每個人都在等待他們失落的半圓。」
  
  「但我不是你的半圓,我結過婚,也有了孩子。」不是男人心目中的好對象。
  
  「是不是該由我決定,而且我不在意你是失婚的單親媽媽,我樂意承擔你的喜怒哀樂。」她是他心湖上的一葉小舟,輕輕劃向湖心。
  
  「我……」他的話令人動容,莫筱亞細嫩的唇瓣蠕動了下,欲言又止。
  
  「你不在意我在意,把你的髒手給我拿開,不許碰她!」
  
  石破天驚的狂吼聲驟然響起,人未至,聲先到,一道高大身影在眨眼間風似的從大門口飆到店內,速度之快叫人咋舌。
  
  「請問你是……」拾文鏡不以為忤,仍好聲好氣的詢問來者。
  
  臉色陰沉的男人拍開他的手,佔有的拉過呆愣住的女人,「我是她老公,她肚子裡孩子的爸。」
  
  有什麼事比重溫舊夢還叫人開心?親親老婆不僅重回他懷抱,還附帶一個小小人兒。
  
  踩著輕快腳步的康永澤滿臉春風,眉間眼底染上洋洋喜氣,心窩裡滿滿的填著巧笑倩兮的嬌顏。
  
  他笑意不減地拍拍左邊的口袋,圓弧狀的方盒就躲在裡面,象徵永恆的心形鑽戒串成兩顆心,有她有他,永遠不分開。
  
  也該是時候,在孩子呱呱墜落地前辦好所有手續,她也應該和他一樣迫不及待,急於正名,讓一紙結婚證書落實兩人的夫妻關係。
  
  對他來說,他們還是夫妻,離婚只是暫時,他從沒打算讓她離開他的生命,在他心中她仍是他的妻子,無可取代。
  
  想到要再一次娶前妻為妻,康永澤就笑得傻乎乎的,一下車還差點絆倒,連小孩子的三輪車壓過他腳背也沒感覺,一逕地發笑。
  
  驀地,他的眼神變了。
  
  黑又沉的雙眼看進擺滿鞋子的店內,在看到某個男人撥弄前妻長髮時,瞬間點燃的怒火赤紅了瞇起的眼。
  
  怒氣排山倒海而來,不准任何人擋路,他一手推開騎自行車的高中生,再把一位提著菜籃的阿婆撥走,步伐極重的往前跨步。
  
  推開門,他剛好聽見陌生男人的無恥示愛,震怒的爆發出全身力氣。
  
  「你不在意我在意,把你的髒手給我拿開,不許碰她!」X的,當他死了不成,當眾調戲他的女人。
  
  那只可惡的手太刺眼,真該拿把刀剁了。
  
  「請問你是……」
  
  這傢伙還敢請問,真當他是沒脾氣的大好人嗎?「我是她老公,她肚裡孩子的爸。」
  
  怕了吧!還不趕快夾著尾巴滾開,他是她唯一的選擇,其他男人哪邊涼快哪邊待,少來覬覦他的奶娃,孩子和她都是他的,別人沒份。
  
  康永澤就像無良暴君,一來就盛氣凌人,還不在乎他人怎麼想,大掌一揮,把放在前妻手肘上的手用力拍開,神色張狂。
  
  和他的粗暴行徑一比,神情溫雅的拾文鏡就顯得謙讓有禮、恭遜得體,獲得一致的好評,店內的女人幾乎無異議的偏向他。
  
  「是前妻。」某位看不慣他蠻橫作風的女店員小聲的指出事實。
  
  「誰說的,給我站出來。」他一臉兇惡,揮舞著拳頭。
  
  「幹麼,想打女人呀!實話說不得嗎?」鐵木蘭挺身相護,仗義執言。
  
  她痛恨暴力,也不允許店內發生鬥毆事件,打女人的男人最沒品。
  
  這也是她明知莫筱亞心有所屬,還撮合她和常客拾文鏡的原因,多一個選擇就多一份保障,有比較才不會嫁錯人。
  
  愛情和婚姻不等於畫上等號,嫁給最愛自己,也是自己所愛的男人是最好,但是你愛的人不一定善待你,挑選適合自己的人才是正確的婚姻。
  
  康永澤掄起的拳頭一鬆,「哼,皮包骨的醜女人,打你我還怕手背生瘡。」
  
  「我醜……」她倒吸了口氣,不敢相信有人的嘴巴這麼惡毒,罵人醜也就算了,還詛咒她一身爛病。
  
  說實話,鐵木蘭比莫筱亞還清妍幾分,有著已婚女子的嫵媚和嬌美,而莫筱亞勝在膚色白嫩,嬌憨甜美。
  
  不過情人眼裡出西施,再美的絕世佳人也比不上心裡的最愛,康永澤的眼裡只看到發光的心愛女子,其他人全是黯淡的陰影。
  
  「阿澤,你不可以欺負老闆娘,她一直很照顧我。」莫筱亞不悅的開口。沒有木蘭,她不可能這麼快重新站起來。
  
  除了櫻子奶奶,她最感激的人就是木蘭,因為她們的幫助,她才能走出困境,重回人群。
  
  「我哪有欺負她,我說的是事實。」前妻一開口,那張臭臉稍緩和了些。
  
  「睜眼說瞎話,木蘭明明比我漂亮,你還用話譭謗她,很傷人耶!」要是有人說她貌比無鹽,她也會很難過。
  
  康永澤冷哼,嗤之以鼻,「嘴巴鼻子都黏成一團哪叫漂亮,她眼睛沒你大,鼻孔卻比你大三倍,她不照鏡子嗎?這種長相是貼在門上辟邪的。」
  
  不說話中槍,鐵木蘭氣悶在心。
  
  「阿澤,你少說兩句,我還要在這裡工作。」莫筱亞拉拉他的手,阻止他繼續開口傷人。
  
  「就說我養你,你還做什麼事,真要閒不住,回我公司當助理,一群人陪你聊天。」他原就捨不得她工作,現在更有理由要讓她當「閒妻涼母」。
  
  「我做得好好的,不想辭職。」她喜歡賣鞋子的快樂,毋需負擔工作做不完的壓力。
  
  而且對她而言,廣告公司的同事是陌生的,雖然他們對她很好,挖著上司的糗事逗她發噱,可是鞋店的大家才是她熟悉的朋友,她割捨不下。
  
  一聽見她的拒絕,再想到有人虎視眈眈地垂涎他的女人,康永澤口氣不悅地揚聲,「跟我一起工作有什麼不好,還是你以為自己行情很好,想在這工作等著別的男人追求你,滿足女人的虛榮心?」
  
  「你胡說什麼,我才不是這種人。」他太可惡了,居然說她愛慕虛榮!
  
  「那你幹麼非待在這間小店不可,讓人家噁心巴拉的獻慇勤,你又不是沒男人照顧。」自己的女人被人覬覦,是男人都會不爽。
  
  「拾先生是店裡的常客,為人正直,你不要把人家想得跟你一樣壞心眼。」男人就該正直,心胸坦蕩蕩。
  
  「我壞心眼?」聽到她稱讚別的男人,他更是老大不高興,一張臉沉得比臭水溝還黑。
  
  「我還要工作,你先回去。」怕他脾氣一發作又大吼大叫,莫筱亞推推他,要他先行離開。
  
  「那他呢?」他下巴一努,指向面無惱色、神色悠然的男人。
  
  「他是客人。」她說得很輕,兩方不得罪。
  
  「你要幫他試鞋?」他倨傲的投以冷視,看著「情敵」。
  
  「服務顧客是我們的責任。」這是她的工作,讓顧客穿走舒適的鞋。
  
  他哼了哼,一屁股坐下,「那我也是客人,指定你來服務,我穿幾號鞋你知道吧?快拿幾雙鞋來讓我試穿。」
  
  「你……」她真的被氣到說不出話來。
  
  康永澤擺明的含義很簡單,就是不讓她和對她有企圖的男人接觸,他秉持佔地為王,霸住他屬意的地盤。
  
  他不擔心前妻移情別戀,她是重情的人,一談起感情便是死心塌地,容不下第三者的介入。
  
  可是她不隨便,不代表別人品德高尚,以她的單純,根本分不出人的好壞,人家若心懷不軌,她只會傻傻地走入虎口。
  
  他防的是姓拾的男人,以行動警告他休動妄念,莫筱亞是他要定的女人,誰也別想搶。
  
  「小花蕾,我的事不急,你就先幫這位先生挑雙鞋,他似乎急著走人。」拾文鏡笑得溫雅。
  
  「小花蕾?!」兩道冷芒一射。
  
  「呵呵……小花蕾是個孕婦,你也別太操勞她,瞧她挺個肚子走進走出,我看了都心疼。」他輕笑,一臉疼惜。
  
  「你心疼個什麼勁,我老婆不需要你關心。」他氣呼呼地起身,有點發狠地搶走前妻手中的鞋盒。
  
  「是前妻。」他軟箭一射。
  
  康永澤心口一抽地沉下眼,「我們很快會再結婚,歡迎你來喝杯喜酒。」
  
  他一聽,又笑了,「還沒個定數前,話不要說得太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哪裡窈窕,她是大肚婆,只會越來越胖。」他口不擇言,死性不改,惡毒的舌根學不會收斂,傷了心愛之人猶不自知。
  
  拾文鏡把莫筱亞的難過收入眼底,他語氣益發輕柔,「女人懷孕時最美,豐腴的姿容散發為母的光輝,她身體的變化是為了孕育下一代,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去你的!把你的眼睛給我移開,連大肚的女人也妄想,你有沒有羞恥心。」一想到他注意到前妻越來越圓潤的身材,他忍不住火大。
  
  「心有邪念的人才會把一件美好的事物想成齷齪,我看到的是小花蕾由內而外散發的美麗,那你瞧見了什麼?」他一句話就讓兩人有了極大的分野,一高潔,心胸坦蕩;一卑瑣,氣量狹小。
  
  「不許叫她小花蕾,她是我的。」康永澤忿忿地捏扁鞋盒,引來一陣驚呼。
  
  拾文鏡但笑不語,對他「用力地」宣言不以為意。
  
  「哼,你再怎麼用盡心思也沒用,她肚裡懷著我的小孩,以後他得喊爸爸的人是我。」光是這一點,他就勝他一大截。
  
  「那可不一定。」他語帶玄機地笑笑。
  
  他倏地一瞇眸,目光如熾,「什麼意思?」
  
  「我喜歡小孩子,也不介意當個現成父親,如果小花蕾願意,我會是他們母子倆的避風港,全心全意地疼惜他們,而且我有自信教出有禮懂事的孩子,不會讓他像他的生父一樣暴躁易怒,出言無狀。」
  
  「你、你敢說我不是好父親,你這該死的狐狸臉,我先把你腦漿打出來,看你還能說什麼大話。」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
  
  被踩住痛腳的康永澤暴跳如雷,他的壞脾氣的確是他性格上的一大缺陷,他不想改,也改不了,甚至恣意妄為,以此自滿。
  
  可是到了「情敵」口中成了攻擊他的武器,他可就沒法忍受了,他天生乖戾,別人只好多包涵了。
  
  「阿澤,你要是敢動手打人,我、我就不理你!」
  
  康永澤回頭看了眼表情嚴肅的前妻,手臂順勢往前送。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52 PM

第八章  

  「女人真是莫名其妙的生物,盲目又無知,愚蠢得不辨是非,明明最愛她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卻視若無睹,一心偏袒什麼都不是的野狐狸。」
  
  說話的男人咬牙切齒,只差沒把一口白牙咬碎了,氣憤難當。
  
  「是呀,是呀!女人是狸貓變的,不說人話,讓人搞不懂她們在想什麼,將咱們對她們的好視為理所當然,一有不是,馬上跟你翻臉,嫌棄咱們愛得不夠。」
  
  多少才夠,拿秤來秤啊!有誰說得出斤兩,他整顆腦袋剁給他。
  
  夫威盡失的老人一臉憤慨,兩腳呈蹲姿,用釣線釣著一條百萬的錦鯉。
  
  「我都說是手滑不小心碰到姓拾的左臉,他肉腳又沒擋頭關我什麼事,像隻鳥飛出去絕對不是我的錯,我真要動手,他上下兩排牙還留得住嗎?」居然不相信他,還把他趕出鞋坊。
  
  「嗯,沒錯,男人的態度要強硬,不能再讓女人騎在頭上。寵子不孝,寵豬舉灶,某若寵,天地顛倒。」哼,他要拿出丈夫的威嚴,命令日本婆子唯夫命是從。
  
  「你說說看嘛!有人看上我老婆,想從我手中搶走她,我不能吭兩聲,叫他去吃屎嗎?這都不行,那我還算什麼男人。」可她不僅不體諒他,還小嘴一抿,指責他是暴力份子。
  
  他要真不吭聲,她就要哭了,人家欺到地頭上還不聞不問,就表示他不愛她,不管誰開口都能拱手讓人,把她當禮物轉手。
  
  「老太婆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端什麼架子,給她台階下不下,硬要跟我慪氣,都老夫老妻了能有幾年好活,我都一腳踩進棺材了。」他不由得唏吁。
  
  回想櫻花樹下的初識,他初生之犢不畏虎,白手起家的他要娶出身日本望族的她,當時她的父兄多凶悍,拿武士刀追殺他。
  
  「為了別人跟我鬥氣,她實在太過分了,我的老婆、我的小孩,我為什麼不能抱他們……喂!老頭,你的水潑到我了。」到底會不會釣魚,釣竿亂甩。
  
  心情不佳的管爺爺橫眉一豎,「你不會走遠點,人家在怡情養性,你卻在一旁掃興。」
  
  「位置就這麼大,你要我走到哪裡去?」孤僻的老人,難怪被老婆掃地出門。
  
  「那就別囉嗦,咳聲歎氣,我的好運全被你歎光了。」一口氣十年運,他歎得運氣全沒了。
  
  康永澤用力一哼,「釣了老半天連條魚也釣不著,你怎麼不乾脆下池子裡撈。」
  
  「我是姜太公釣魚,不用餌,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愛殺生呀!」他看了眼冒著煙的鐵網,心裡暗念: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人老力衰就說一聲,我不會笑你,從處境來看,你沒比我好過到哪去。」同是天涯淪落人。
  
  「你……唉!」同病相憐。
  
  自從康永澤「不小心」K了拾文鏡一拳,一向溫順的莫筱亞終於發火了,而且這把火還不小,燒得康永澤哇哇大叫。
  
  她言出必行,當真不理人,不管他用什麼方式逗她,她不笑就是不笑,板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跟她交談。
  
  他一開始以為她在氣頭上,氣過就算了,她不是會記恨的女人,因此沒往心上擱。
  
  誰知她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只要他一天不向拾文鏡道歉,並試著收斂脾氣,她就連看也不看他一眼,更遑論是讓他親親抱抱。
  
  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低頭,一個月飛快地過去,進入第二個月的冷戰,他們還沒和好。
  
  想當然耳,康永澤也不能對她這樣又那樣,慾求不滿的男人有多暴躁,看他就明瞭。
  
  「要不要吃魚?」他徒手現撈,取材便利。
  
  管爺爺把眉一挑,「你知不知道那一條有多貴?」
  
  鐵網上並排著四、五條鮮肥錦鯉,老婆子一瞧見,肯定心痛得跳腳。
  
  「管他多貴,吃得痛快才重要,魚本來就是給人吃的。」他們在水裡游來游去,優哉游哉得讓人好眼紅。
  
  一口吃了就不礙眼。
  
  「說得也是,我們不吃它們,它們遲早也會死。」他這也算做善事,讓魚兒脫離苦難,早日投胎轉世。
  
  「老頭,你和櫻子奶奶是怎麼回事,你幹麼還不擺平她?」害他連帶受罪,當起望妻石。
  
  管爺爺沒好氣的一橫目,「我才要說你不會做人呢!都幫你幫到床上了,可你這沒用的傢伙又被踹下床,你有比人家差嗎?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居然拼輸四十來歲的中年熟男。」
  
  壞就壞在他那張嘴,沒得救了,人家用的是不費力的軟功,他只會學瘋狗亂吠,難怪鋼遇柔敗下陣來,輸得灰頭土臉。
  
  「我沒有輸,我只是以退為進,另尋他法。」康永澤嘴硬的不認輸,魚身沒熟透就大口咬,撕咬的狠勁像在啃某人的肉。
  
  「好好好,你儘管自欺欺人,哪天老婆、孩子都變成別人的,你別來找我哭訴。」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但以他們目前的僵局,很有可能真便宜姓拾的男人,他太狡猾了。
  
  「我是以過來人經驗給予忠告,越不可能發生的事越容易發生,我……咦?承承、堂堂,你們要到哪玩呀?」他的乖孫,精力充沛。
  
  看著一對可愛的小金孫走過去,管爺爺笑咪咪的瞇起眼,招手一喚。
  
  「我們要去放風箏。」管堂搶著說話,雙腳一蹲學兔子跳。
  
  「喔,放風箏呀!你們精神真好,奶奶還買風箏給你們玩。」老婆子寵孫子,什麼都捨得花錢。
  
  「這不是奶奶買的。」乖巧的管承偷偷看了眼正在生悶氣的高大背影。
  
  「是你們川爺爺?還是珍婆婆?」他們呀!省吃儉用不用在三個女兒身上,偏寵什麼都有的雙胞胎。
  
  兩顆小腦袋同時左右甩動,「不是。」
  
  「咦,那我猜不著了,誰會這麼客氣,送來兩隻蜈蚣和蠍子的風箏。」如果要討好他,應該是茶葉盒好酒,老人家的小嗜好。
  
  喝酒好助眠,清茶潤肺。
  
  「是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拾叔叔。」他脾氣好好喔,常帶些彈珠、公仔來送他們。
  
  「什麼,姓拾的入侵『瀧之屋』?!」
  
  康永澤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聽到拾文鏡連他最後的地盤也敢登門入室,毛髮一豎,倏地轉頭,呲牙咧嘴地露出吃人凶相。
  
  「對呀!他在主屋陪小亞姐姐聊天,小亞姐姐笑得捧腹。」太奇怪了,康叔叔的臉怎麼黑了,小亞姐姐開心不好嗎?
  
  「好呀!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看我怎麼收拾他。」康永澤沉著臉,一副要上陣殺敵的樣子。
  
  網上的魚還在烤著,燒紅的木頭劈啪作響,他把吃了一半的魚頭一丟,人就如火燒屁股一般,一刻不停留地奔向櫻子奶奶所下的禁區。
  
  而管爺爺還優哉游哉的釣魚,事不關己的享受垂釣的樂趣,順便偷兩口魚肉嘗鮮。
  
  「承承、堂堂,要不要吃魚?剛烤好的,正鮮甜。」不吃白不吃,別浪費了。
  
  兩個小孩發惡地搖著頭,「爺爺,你偷捉魚,你不乖。」
  
  「哎呀!魚是我養的,吃幾條有什麼關係,你們來嘗嘗看,真的很好吃。」他咬了兩口,表示甘甜鮮嫩。
  
  「會不會中毒啊?那是觀賞魚耶!」爺爺好殘忍,吃他的花花和小乖。
  
  「中毒?」呃,應該不會吧!
  
  管爺爺遲疑了下,偷偷地把嘴裡的魚肉吐掉。
  
  「奶奶要是知道你偷吃魚,一定會很生氣。」奶奶每天早上都會餵魚,跟魚說話。
  
  一提到老婆,他脖子縮了縮,「不告訴她,她就不知道了。」
  
  他想著,待會兒叫物部川買幾條補上,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天換日。
  
  「可是她有看到你們在烤肉呀!還說你的煙太大,要是熏死她一條魚,她跟你沒完沒了。」管承背得很熟,一字不漏的照念。
  
  「什、什麼,她全看見了?!」他拿釣竿的手微顫,疑似中風的前兆。
  
  管堂嘻嘻哈哈的指向主屋,「你看嘛!奶奶不是坐在那裡,她捂著嘴在笑。」
  
  笑?
  
  管爺爺瞇起有些老花的眼,看向有些距離的菱形窗台,一抹笑得花枝亂顫的身影漸漸清晰,妻子那頭半白的髮跳入視線裡。
  
  有古怪,這老太婆在高興什麼,都七老八十了,還笑得像十七歲的少女,一點也不含蓄,笑聲之大連耳背的他都聽得見。
  
  等等,不對,剛才金孫說拾叔叔在主屋,那他妻子也在主屋,不就是……
  
  一想到拾文鏡老少鹹宜的中年魅力,那不顯老的帥氣外表最容易迷惑女人,管爺爺一雙老眼驀地睜大,哮喘似的抽了口氣。
  
  哎呀!那傢伙不會連他老婆都拐了吧!
  
  「爺爺,你釣中魚了耶!」管堂驚呼。
  
  什麼魚,他現在哪有心思管那種小事,「好好好,你把它拉起來,放在網上烤。」
  
  雙胞胎一聽,沒人敢碰釣竿,他們才不要當殺魚兇手。
  
  「爺爺,你要去哪裡?」哇!他跑得好快,不是說骨頭酸痛?
  
  「我去搶老婆……」
  
  「嗄?」什麼意思?
  
  「呃,尿急。」非常急。
  
  「喔!」尿急不能等,不然會尿在褲子上,「爺爺,你的烤魚……」
  
  管爺爺根本沒聽見孫子在喊什麼,他跑的速度可不輸年輕人,康永澤前腳剛到,他只差不到一分鐘,氣喘吁吁地也要湊熱鬧。
  
  「哥哥,魚要怎麼辦?」有生有熟,還有半顆死不瞑目的魚頭。
  
  管承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他偏著頭,很認真的想著,「把它放生。」
  
  「放生?」管堂眨著無邪的大眼。
  
  「嗯,都放到池子裡。」奶奶說看到受難的小動物要放了它,這叫積陰德。
  
  「好呀,好呀!我來幫忙。」最愛幫忙的管堂手舞足蹈,連忙放下手邊的風箏。
  
  小小年紀的雙胞胎哪曉得「放生」的真正含義,只見他們手忙腳亂地把釣竿上的魚,連同釣竿,一同丟進水池裡。
  
  而後又自作聰明的把烤熟的魚丟下去,以為魚遇到水又會活過來,三、兩下全丟個一乾二淨。
  
  池裡的錦鯉一見有物拋下,驚慌得四處逃竄,數量龐大的魚群互相推擠,有幾條急著想游開,卻方向不辨,砰的撞上池裡大石頭,死了。
  
  「哥哥,火呢?」還在燒。
  
  「用葉子把火蓋起來。」沒看到就好了。
  
  小朋友就讀的幼稚園有教過火災的防範法,遇到燃燒的火時,要用水沖灌或用沙子、泥土覆蓋,杜絕火源蔓延。
  
  但他們畢竟還小,就算再聰明,對於老師的講解還是一知半解,在找不到沙子和泥土的情況下,只記得要找東西把火蓋起來,而乾掉的樹葉枯枝唾手可得。
  
  於是兩人把院裡的葉子全掃起來,往火上一堆,然後開開心心的手牽手,要到外頭放風箏。
  
  「呵呵……真的有人把日本清酒當白開水喝了,醉得不省人事呀。」
  
  「是的,婦人,外國人通常以瓶身來鑒定年份,他們只認得紅酒喝白酒,對於亞洲國家的酒類不甚瞭解。」在某種方面也算是種族歧視,至少他沒見過歐美餐廳擺上一瓶高粱。
  
  「哎呀!真是糊塗,光是用聞的也聞得出酒味,怎會一股腦地往喉嚨灌?」準是個迷糊鬼、急性子。
  
  「也許他太渴了,看到桌上有杯水,拿了就喝。」莫筱亞看櫻子奶奶笑得開心,便也湊上兩句引她開懷大笑。
  
  來「瀧之屋」的訪客,都必須得到櫻子奶奶的允許才得以進入,只有她點頭,外人才可以隨意走動,探幽尋密。
  
  私底下偷偷潛入者,則要看她心情好壞,有時她會睜一眼、閉一眼,任由人暗通款曲,有時她會命物部管家報警處理,甚至直接把人丟出去。
  
  可拾文鏡是例外中的例外,他一來拜訪,櫻子奶奶沒二話的放行,而且熱情的招待,當是座上嘉賓,閒話家常,言笑晏晏。
  
  兩人有點像忘年之交,越來越投機,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有多喜歡眼前這位涵養豐富的男人,不時因有趣的對談而發出愉悅笑聲。
  
  「不,你錯了,他是忘了戴近視眼鏡,將瓷裝的飲品當深海水,還以為那是少見的貴族用品。」拾文鏡分享著坊間小趣事,以友人的親身經歷為話題,拉近距離。
  
  「呵……你說的那個朋友是意大利人還是法國人?我下回親自去瞧瞧他。」她也好些年沒出國走走了。
  
  「是法國南部,他有三座葡萄莊園,家族事業以釀酒為主,夫人想買好酒可先知會我一聲,我讓他把最好的酒給你送上。」送禮要送到人家心坎上。
  
  「好、好,哪天我去逛逛,看看葡萄成熟的盛況。」被群山綠意環繞,應該是不錯的享受。
  
  「如果不嫌煩,我樂意當嚮導,陪夫人共同徜徉綠色國度。」他說得誠懇,眼底不見虛偽。
  
  櫻子奶奶一聽,當下心花怒放,讚許他知情識趣。
  
  「小花蕾,你有沒有興趣到歐洲一遊,荷蘭的鬱金香花田、法國的田野之旅、瑞士搭阿爾卑斯山的觀光纜車。」他提出邀請,以明媚風光使人動心。
  
  拾文鏡是真正有智慧的人,年歲上的增長更讓他為人圓滑,心細如髮的在小處上下功夫,處處有令人驚喜的貼心,不因事小而忽略。
  
  他做到了面面俱到,且不給人帶來心理壓力,以幽默趣談引人深談,不躁進、不唯諾,嗓音始終如珠玉般清潤悅耳,給人舒心的良好感受。
  
  若選丈夫當選這麼好的人,他會是很好的守護者。
  
  「叫我小亞就好,別叫小花蕾,聽起來怪難為情的。」她也不習慣,很彆扭。
  
  「好吧,小亞,你想不想到國外玩一玩?我有兩張抽中的旅行機票,七天六夜吃住免費,備用交通車,只要人到即可。」他說得好像全程不用花半毛錢,大公司贊助。
  
  換做平常,這麼好的行程,當然不可錯過,可是由他提出,誰聽不出來這是變相的約會,根本是他自掏腰包,想籍由兩人同行的旅程譜出一段美好的戀情。
  
  難怪櫻子奶奶聽了以後,右手放在唇上呵呵低笑,一旁送茶水的物部太太也偷偷掩嘴,笑他這招用得高明,以中獎為名行追求之實。
  
  倒是莫筱亞笑不出來,她滿臉尷尬,不知如何應對,在情感上,她心裡已經有人了,不可能接受他的愛慕,可是他做人太好,讓她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下去,實在說不出口。
  
  「好呀,吃住免費為什麼不去,剛好當做我們的蜜月旅行,我先謝謝你嘍!」想拐他老婆,們都沒有。
  
  「阿澤……」他怎麼來了?
  
  「上次太忙,沒能抽出時間,這次是補度蜜月,我們就瘋狂的玩它一個月,把歐洲的地給踩平了。」要比大方,財大氣粗的他怎會輸人。
  
  康永澤一副大爺樣的走進,拽得讓人想扁他一頓,他裝作沒看見眉頭微皺的中年熟男,大搖大擺走過櫻子奶奶面前,很囂張地落座前妻身旁。
  
  他怕震撼性不夠,還直接用兩手環住莫筱亞六個月大的肚子,當著眾人的面撫起圓滾滾的肚皮,用父親的口吻命令已成形的胎兒,要他認清敵人,別人家略施小惠就暈了頭,他們父子倆的矛頭要一致對外,共禦外敵。
  
  當然,這有指桑罵槐的嫌疑,尤其是故意說給孩子的媽聽,叫她別傻傻地跟人走。
  
  「胎教很重要,不要亂教小孩。」哪有人這樣教孩子的,真是不成熟。
  
  莫筱亞想推開身邊的大男人,像這段日子一樣,不給他好臉色,讓他好好反省不理性的所作所為。
  
  可是他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說什麼都要賴在這,她右手推,他左手握;她左手扯,他右手就包住,還順勢放到唇邊一吻,將無賴性格發揮到極致。
  
  最後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只好開口要他安份,孩子還小,絕對不能被他錯誤的生活觀影響,一個壞脾氣丈夫已經夠糟了,再來個自我主觀強的兒子,她肯定吃不消。
  
  「老婆,我是在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有好東西要私藏,不可以分給別人,不然人家一直來搶,他也會很煩。」他明諷某人的不識相,不懂得見好就收。
  
  「阿澤……」他實在是不受教,老是把別人看成非打敗不可的敵人。
  
  「是前妻才對,你們還沒有步入禮堂。」只要儀式未完成,人人有機會。
  
  一聽見惱人的溫潤嗓音,康永澤的心情變得很差,「早晚的事,你以為我會讓我兒子叫別人爸爸嗎?」
  
  他的結婚戒指買了一個多月,到現在還沒送出去,他火大得很,最好不要有人再火上加油,把他惹毛了,他就、他就……哼,虜人綁架,打包妻兒回家。
  
  「凡事並非絕對,太多篤定往往希望落空。」他只是晚到,並非全無勝算。
  
  「我聽你在放、放煙火,我老婆只愛我一人,她對老男人不感興趣。」他信心滿滿,一點也不擔心前妻看上「半百老人」。
  
  才怪。
  
  他早就心煩意亂得快要拿頭撞牆了,明明是個快要五十歲的老男人,皮膚居然保養得毫無皺紋,面皮光滑,泛著光澤,俊美無暇得彷彿是畫裡走出來的中世紀美男子,讓人倍感威脅。
  
  「她失憶了。」拾文鏡殘酷的道出事實。
  
  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就算他們從前再怎麼相愛也是枉然,因為她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
  
  眼角抽動了下,眸心微微泛起幾不可察的痛楚,「那又如何,她還是我的摯愛,我對她的感情不會因她的遺忘而消失。」
  
  康永澤打從心裡說出的真心話,即使是他的對手拾文鏡也無語,他也看得出這兩人是有情的,但他仍想試一試,幸福是靠自己爭取來的。
  
  「愛說多了會變得廉價,你讓她哭著醒來,我無法不懷疑你的真心有幾分。」櫻子奶奶小口咬著和果子,舌尖輕舔,十分陶醉。
  
  他哪知道她哭什麼,從頭到尾發生了什麼事他完全不清楚,「老妖……咳、咳!櫻花婆婆,你不能未審先判罪,偏袒口蜜腹劍的小人,我愛我的老婆,哪有可能傷害她。」
  
  「前妻,還有我是櫻子奶奶,不是櫻花婆婆。」沒禮貌的孩子,連老人家的名字都記不住。
  
  「還不是都一樣,幹麼計較那麼多,而且人老了就要服老,不要裝年輕想養小白臉,我看你的牙也老得嚼不動了。」他明指她有私心,才會偏向姓拾的男人。
  
  無的放矢,櫻子奶奶的眼瞇了瞇,「我是喜歡他,至少他不會對老人家無禮,拾先生比你更適合當小亞的丈夫。」
  
  「你這老妖婆,拆散人家夫妻還不知足,現在又來搬弄是非,你壽棺挑好了是不是……」他夠意思,送她一副,祝她早日登仙。
  
  康永澤氣得頭頂快冒火了,要不是前妻一直按住他雙掌,他大概會把桌子翻了,再把紙門拆成兩半,順手把引起糾紛的某人給宰了。
  
  「老婆子,你不會真看上那個嘴上抹蜜的傢伙吧?我還沒死,你可別紅杏攀過牆。」
  
  有點喘的管爺爺故作威儀,小眼睛小鼻子地睨視氣度雍容的拾文鏡,不對盤的態度擺明要人滾。
  
  「嗯哼,我允許你進屋了嗎?」她眉毛一挑,神色泰然。
  
  他瞳孔一縮,一腳在內一腳在外,凝住,「這裡是我的家,我愛來就來,你管得了嗎?」
  
  「是嗎?你是希望我回日本常住嘍!」她臉上帶著溫煦笑意,但字字如刀似刺,刺人要害。
  
  管爺爺頓時呼吸一窒,臉色漲紅,不敢再和妻子吵,他只能遷怒「罪魁禍首」,「你這人也毛病多,滿街的女人不去追,偏偏中意已婚人妻。」
  
  「小亞未婚。」她的配偶欄裡是空白。
  
  「是待婚,你懂不懂禮貌,家花不能摘。」康永澤陰沉地撇嘴。
  
  「但是可以移植,若原來生長的地方不能提供家花足夠的養分,移栽他處無可厚非。」花要開得好,土壤很重要。
  
  花要適宜的環境才能活得美麗,人亦然。
  
  「哎呀!小子,你別一天到晚想偷摘花,人家養得好好的,你幹麼伸手。」又不是路過楊柳,任人攀折。
  
  拾文鏡笑了笑,「老先生,花若養得好又怎會憔悴,主人不夠細心,不如換個人養。」
  
  「媽的,她哪裡憔悴了,我把她養得多好,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兩眼有神,宛如觀音菩薩下凡來。」美若天仙。
  
  「我聽說她以前比較豐腴圓潤。」是個人見人愛的肉感美人。
  
  「……」他敗了。
  
  康永澤和管爺爺一個一句話的合作無間,拾文鏡這男人讓他們產生危機意識,兩人槍口對外,*手搖打跑令人不安的敵人。
  
  可是人家見招拆招,他們反而被堵得啞口無語,落得下風,只能用眼神咒殺。
  
  一旁的櫻子奶奶和莫筱亞看著自己的男人幼稚的舉動,只覺得好笑,並未阻止,看到男人「爭風吃醋」也挺有趣的。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55 PM

第九章  

  「唉喲!我的肚子怎麼怪怪的?」有點疼,有點想……拉肚子。
  
  正全心要驅逐胡虜的管家爺爺忽然臉色一白,冷汗直冒,抱著肚子直喊疼,斗大的汗珠由額頭往下流,滴得讓人手心發冷。
  
  無獨有偶,他才一喊完,一向身強體健的康永澤也嘴唇發白,全身盜汗,他抿著唇勉強撐著,但腸子還是不客氣地絞著,痛得他呻吟不停。
  
  這下子可急壞了他們的女人,又是擦汗,又是遞毛巾、熱茶、溫水、腸胃藥全往他們嘴裡倒,只差沒叫救護車送醫急診。
  
  兩個病號一左一右的並排躺著,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櫻子奶奶和莫筱亞一人一邊照顧各自的男人,不時觀察兩人的反應。
  
  家庭醫生來了,用聽診器聽診,他聽了許久才一臉嚴肅的解釋病情。
  
  「什麼,吃壞肚子?!」兩個女人異口同聲的說。
  
  急性腸胃炎。
  
  有些令人難以置信,卻又是千真萬確,一老一少看起來健壯如牛,卻被小小的腸胃疾病給打敗,虛弱得連吼人都沒力氣。
  
  「大概是吃了不潔的食物或生食,引發病菌性食物中毒。」天氣熱,食物容易腐敗,保存不易。
  
  「怎麼剛好兩人同時犯肚子痛?」櫻子奶奶狐疑地瞧著一臉心虛的丈夫。
  
  「也許他們吃了同一種食物,你該問問他們吃了什麼,免得其他人也出現相同病狀。」同桌而食,難免吃入相同的病菌。
  
  問?
  
  跑了不下十次廁所的男人根本不敢說,他們嘴巴閉得死緊,牙關一咬,除了裝可憐外,沒人敢說出真相。
  
  把錦鯉烤了吃,未免太奢侈了吧。
  
  而不一會,一陣煙硝味瀰漫整個院子,迅速燃燒的枯葉產生熊熊大火,火舌竄燒十公尺高,附近的樹木陷入一片火海中。
  
  火勢之大將整個池子燒紅了,耐不住高溫的斑斕魚兒一一跳出池面,有的因此跳上池邊而活活燒死,焦腥味滿佈。
  
  一聲「失火了」讓「瀧之屋」幾乎是全員出動,包括正要告辭的客人拾文鏡,人人奮不顧身的投入救火行列。
  
  救護車沒來卻來了七、八輛消防車,這對康永澤和管家爺爺而言因禍得福,至少不會有人追究誰吃了錦鯉,大伙湮滅了一切證據。
  
  更甚者,櫻子奶奶一見丈夫虛脫無力的模樣,當下亂了心,原諒他一時口誤,夫妻倆盡釋前嫌,不再鬧彆扭分居兩地。
  
  而康永澤則由主屋移向「菊屋」,接受前妻細心的照料。
  
  「你不要起來,回去躺好,身體不舒服還不安份,你想讓誰難過?」咚、咚、咚!急切的腳步聲走近,伴隨著有心的急呼。
  
  「我、我想喝水……」難得病懨懨的大男人有氣無力,才想撐起身便覺頭暈目眩,反胃想吐。
  
  「你那張嘴不是很厲害,最愛使喚人,有什麼事不會喊我一聲嗎?」氣他不懂得照顧自己,莫筱亞紅著眼眶訓人。
  
  看他全身乏力要人扶持,她真的好心疼,雖然她忘記了兩人的過去,但透過這幾個月兩人的相處,她看到的是不敗的巨人,一手撐起半片天,讓她以為他絕對不會倒下去。
  
  可是現在她卻好心痛,頂天立地的巨人失去力量,無助得像個孩子,蜷縮在小小斗室裡,口中不斷發出呻吟。
  
  實在很不想承認,但她愛著這個多變又難纏的男人是事實,他的每一次出現都影響她每一次心跳、每個呼吸,他奪走她所渴望的平靜,顛覆她的世界。
  
  她發現自己好愛好愛他,愛到不能沒有他,就算有一天他真做出令她傷透心的事,她還是無法停止愛他。
  
  他已經深植在她骨血裡,她想刮除談何容易。
  
  她的愛人,她的……魔障啊!
  
  「老婆,你哭了嗎?」他想抬起手,抹去她眼角淚珠,卻力不從心的垂下手。
  
  莫筱亞有點賭氣的說:「是被煙熏的,還有,別叫我老婆,我只是你的前妻。」
  
  「再嫁我一次不就得了,我對你的感情始終沒變。」他趁機求婚,利用虛弱的模樣騙取同情。
  
  「你連自己都顧不了,怎麼照顧我們母子倆。」她沒點頭也沒搖頭,鼻頭微酸的以吸管餵他喝水。
  
  臭脾氣的獅子到了她面前是病貓一隻,「我愛你,我愛你的心如金石堅定,永遠不變。」
  
  就算軟得像一團泥土,康永澤還是一逮到機會就示愛,滿嘴的愛意讓心融化。
  
  「快三十歲的大男人還撒嬌,你肉不肉麻呀?」她一嗔,紅暈滿面。
  
  「老婆,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他三句不離婚嫁,不讓某人有機可趁。
  
  美瞳一橫,「你就不能少開口嗎?連起身都有困難的人還想征服世界。」
  
  承認愛他和嫁他是兩回事,現階段她沒有為人妻的意願,簡簡單單的生活她很滿意,不必牽扯太多感情上的事,她的心是自由的。
  
  「我只想征服你。」他眼含深情的說,深邃眼底倒映著她的容顏。
  
  她一窒,胸口漲滿被深愛的氣泡,「阿澤,你早就征服我了。」
  
  愛上他的那一刻,她就已失去自己。
  
  愛的俘虜。
  
  「那就嫁給我呀!還在猶豫什麼?」他有縫就鑽,想快點套住她。
  
  螓首輕搖,她眼神變得幽遠,似透過他在看什麼,「婚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包含責任和義務,以及接踵而來的摩擦……」
  
  他的母親不喜歡她,顯而易見,她不只一次私底下找過她,要她認清本份,說康家的媳婦不是隨便誰都當得起,沒有身份、地位什麼都沒譜。
  
  在某方面,他們母子倆真的很像,對不在意的人,說話既刻薄又無情,字字句句傷人於無形。
  
  不過因為確定了她肚裡懷的是男嬰,前婆婆的態度收斂了些,只是語氣上仍有些不屑,似乎只要孩子不要母親,就像她的存在只是個生產工具。
  
  「你的腦袋不大,裝的東西可不少,還沒發生的事先杞人憂天,你會不會太辛苦了,老想些有的沒的。」胡思亂想也是一種病,得快快根除。
  
  她沒好氣地戳他胸口,「那是你想得少,行動快過思考,個性這麼沖,你就沒想過要是哪一天出現比你脾氣更壞的人,你們一對槓,傷心的會是誰?」
  
  他不會一直事事順心,上天是很殘忍的,總是不斷丟下考驗來磨人。
  
  被戳得很痛,康永澤卻笑得很開心,「所以說我不能沒有你,你是我的保險桿,是阻止我往前暴動的力量,上天派你來馴服我這頭牛。」
  
  「……這麼無賴的話你怎麼說得出口。」她想笑卻哽咽。
  
  他果然是她跨不過去的魔障,緊緊縛鎖住她,讓她甘心為他執迷不悔。
  
  「吻我。」他更無賴。
  
  「阿澤……」她雙頰緋紅,有些為難。
  
  男人臉皮厚,什麼都打不穿,「老婆。我渾身軟得連翻個身都沒力氣,索個吻不過份吧?」
  
  「安靜的休息很難嗎?你拉得都快脫肛了,還有心思想這些。」莫筱亞不懂男人在想什麼,明明連抬個手都沒力,還想滿足色慾。
  
  「臨死前的告別嘛……」他話還沒說完,胸口就被重重一捶。
  
  「你再亂說話,我就一輩子都不理你。」他怎麼可以用死來嚇她,她真的很害怕——一語成讖。
  
  康永澤吃痛的苦笑,「那就吻我吧,寶貝,讓我起死回生。」
  
  「你……可惡。」瞪他一眼,她隨便的落下一吻,算是應付。
  
  「喂,太敷衍了,這算吻嗎?」他不平的嚷嚷,不滿意她的潦草行事。
  
  莫筱亞雙眼睜得大大的,小嘴微噘,「不然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他陰陰地一笑,食指輕勾,「你過來。」
  
  她不情不願地移近。
  
  「頭低下來……再低一點……嗯,要碰到我的嘴唇,嘴巴張開點……舌頭伸進來……」要給他有誠意的吻,他才好得快。
  
  「我才不要伸舌……」太情色了。
  
  莫筱亞正想退開,突地一雙大手覆於她腦後往下一壓。
  
  什麼虛弱,什麼病得起不了身,根本是一堆騙死人不償命的鬼話!康永澤氣足得很,巴住她殷紅小口就不放開,吻得她差點缺氧。
  
  而他還打算把手往下探……
  
  「阿澤,夠了。」莫筱亞吃力地把嘴移開,壓住他躁動雙肩。
  
  「老婆,懷孕後期不宜行房,再加上產後坐月子的時間,我至少三、四個月不能碰你,你就好心一點,滿足我一下嘛。」他說得可憐兮兮,一副今天不做他就會乾縮成木乃伊的樣子。
  
  「你不是全身無力,連喝個水都要人服侍?」故意裝作沒聽見他的要求,她不想寵壞這個無法無天的男人。
  
  康永澤奸詐地勾起唇,「你的吻讓我復活了。」
  
  「無賴。」她好笑又好氣,忍不住在他唇上一啄,算是福利。
  
  他太難纏了,老像討不到糖吃的孩子一樣。
  
  「不!你說錯了,是我太愛你了,無時無刻都想要你,你是啟動我情慾的鑰匙,讓我一看到你就無法克制自己。」
  
  「你……」他露骨的言語讓她修紅了臉,一股熱潮在體內翻動。
  
  「來吧!吾愛,快上,只有這時候我才能無力的任你蹂躪,錯過今天……嘿嘿,就又是你隨我擺佈。」快來快來,機會只有一次。
  
  他大剌剌地癱平,穿在身上的浴衣微微敞開,神色魅惑得有幾分秀色可餐,望著他隨呼吸起伏的結實胸肌,莫筱亞竟感到一陣燥熱,不禁口乾舌燥。
  
  她好想、好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當她回過神時,皙嫩小手正撫著平實肌肉,他肩上的衣物已被推開。
  
  真要做嗎?
  
  紅霞滿面的莫筱亞咬著唇,放在他胸膛的手情不自禁往那小黑點拂去……
  
  「小亞。」
  
  驀地,門外一聲叫喚,兩人神情為之一僵。
  
  木質地板傳來走近的腳步聲,沒能得逞的康永澤脾氣暴躁的低咒,而手指微顫的莫筱亞則慌亂地整理儀容,企圖鎮靜地迎向來者。
  
  「呃,拾先生,你還沒回去嗎?」拉開門,她微訝的問著門口的人。
  
  聽到一聲男人的重哼,拾文鏡只瞧了臉泛紅暈的莫筱亞一眼,便瞭然在心,知道自己打擾了什麼。
  
  「我有點話想跟你說,可以出來一下嗎?」這也許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我……」
  
  「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非要偷偷摸摸?在這裡說,我有雅量,保證不把你扁成豬頭。」康永澤的冷誚先一步響起。
  
  拾文鏡好笑地看了看吃醋的男人,眼中卻多了黯然,「小亞……我喜……」
  
  「唉喲!我的肚子又在痛了,醫生開的藥是不是沒用,我要死了……」
  
  很賤的招數,但非常有效,康永澤一呻吟,莫筱亞立刻慌了手腳,顧不得還在和拾文鏡說話,慌忙奔回。
  
  「很痛嗎?要不要上廁所,還是吃止痛藥?真受不了,我直接送你去醫院……」
  
  莫筱亞一顆心繫在心愛的前夫身上,沒發現他悄悄地向某人比了中指,得意不已的咧開嘴,以眼神告訴某人他才是勝利者。
  
  悄然的,足音遠走,笑得苦澀的拾文鏡以手遮住眼,走入陽光裡,他不是落淚,而是陽光太刺眼,扎得他視線模糊。
  
  君子之事,不強求,他只是輸在太晚與她相遇。

  「你的前妻在我手中,想要她平安無事的回到你身邊,就拿一千萬不連號的現金來贖人。」
  
  短短幾句話讓正為廣告案絞盡腦汁的康永澤忽地打翻一杯咖啡,他神色變得驚惶,握著話筒的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
  
  這通勒索電話像繩子勒住他的脖子,他恐懼到說不出話來,連肺裡空氣也似被抽光,他覺得窒息、呼吸不順。
  
  不准報警、不准跟第三人提起此事,一個人來,在你們第一次約會的十字路口等候,沒見到錢不放人。
  
  歹徒在電話中是如此交代。
  
  沒有選擇的康永澤先跑了趟銀行,提領一大袋現金,再依照指示趕往約定地點,不曾停下來喘息。
  
  時間過得很緩慢,他的汗越流越多,全身都濕透了,連呼吸也急促不已。
  
  但是他沒有在意自己流了多少汗,身體因焦急繃得死緊,一心掛念聯絡不上的前妻,憂心忡忡她真的出了事,而他來不及救她。
  
  只是——
  
  「真的很抱歉,要勞煩你跑這一趟,我真是過意不去。」要不是她不方便,實在應該親自上門。
  
  「呵……瞧你緊張的,又不是外人,何必跟我客套,再說你是找我做好事,不用戰戰兢兢。」看得他好心疼,忍不住想憐惜。
  
  她笑了,眼眸發著光,「也是,我不習慣做這種事,所以有些無措不安。」
  
  「久了就習慣成自然,萬事起頭難嘛!只要有心,就沒有衝不破的難關。」信心戰勝一切。
  
  「聽到你的鼓勵,我安心不少。一直以來都有很多朋友提供幫助,我有說不出的感激。」沒有他們的支持,她也邁不出實現心中藍圖的腳步。
  
  「等等再聊,先點餐吧!我看你最近消瘦很多。」拾文鏡招來服務生,點單上菜。
  
  「忙嘛!很多事要處理,我都要餓壞了。」她大概可以吃下一整頭牛。
  
  吹著涼爽的冷氣,週遭是雅致的擺設,音樂聲悠揚,一男一女面對面坐著,她看到那圖文兼具的菜單覺得更餓了,口涎橫流。
  
  「這件事你前夫知道嗎?」有幾分惡意,他故意要讓她坐立難安。
  
  莫筱亞的身子一僵,捧著水杯的手停在唇邊,「他……呃,應該不太會贊同……」她沒告訴他。
  
  「這是你的心願,也是一種幫助別人的高貴情操,他沒理由反對。」愛一個人就該成全她,不留遺憾。
  
  「他是傳統的大男人,不希望我太忙。」尤其是頂著大肚子,行動不便。
  
  「是不希望你忙他以外的事吧!」他取笑。
  
  她粉頰微赧,「不好意思,他脾氣不好,你別放在心上。」
  
  「不用替他道歉,我關心的是你,有結婚的打算嗎?」拾文鏡順口一提,想得知她是否下了決定。
  
  他知道自己是無望了,她看著她前夫的眼神是戀愛中的女人才有的,雖然失去了記憶,可她的心仍眷戀曾愛國的男人。
  
  只是,他仍有小小的不甘,想考驗那男人是不是真的值得她去愛,能讓他甘心放棄她這顆深海珍珠,祝兩人白頭偕老、永浴愛河。
  
  「他很急,可是我還在考慮。」她對結婚的興趣不大,反而享受單身生活。
  
  菜一上桌,莫筱亞像餓了許久,立即低頭進食。
  
  她現在吃的是兩人的份量,七個多月大的肚子跟籃球差不多,她食量大,吃得也多,讓旁人看得目瞪口呆。
  
  「別太快結婚,先吊著他,男人的劣根性是不知珍惜,你握有發球權。」唉,他還是不夠豁達,捨不得她太早成為別人的。
  
  她抿唇一笑,不回應。
  
  「對了,這是給你的支票,要收好,別弄丟了。」他像愛操心的老爸,仔細叮嚀。
  
  那是一張五百萬的支票。
  
  她接過,放入側肩軟皮皮包,「我替所有的女人感謝你的愛心。」
  
  聞言,他哈哈大笑。
  
  拾文鏡還是很後悔錯過這個可愛的小女人,不過他沒放過害他慘遭滑鐵盧的臭男人,小小惡整了他一番,讓那傢伙知道奪愛的可恨。
  
  莫筱亞和拾文鏡見面主要是為了基金會的事。
  
  「瀧之屋」的一場大火燒了三分之一的土地,部分房子受損,草木也燒得面目全非,滿目瘡痍,煙味久久不散。
  
  一向講究生活品質的櫻子奶奶哪受得了,她跟管家爺爺回陽明山豪宅,兩個小孫子也跟著過去,剩下物部管夫婦處理善後。
  
  櫻子奶奶臨走前和感情不錯的房客們話別,席間,莫筱亞有感而發的說了句——以後若是再有失婚女子流落街頭,誰能收留她們?
  
  這句話讓在場的女人們心有慼慼焉,從鐵木蘭到莫筱亞,甚至是櫻子奶奶,她們都在「瀧之屋」獲得庇蔭,那其他人呢?
  
  一句話成了一顆種子在大家心裡發芽。
  
  櫻子奶奶決定改建「瀧之屋」,她打算將傭人的住所改成三層樓的建築物,再把後屋的休閒場所闢建為庇護園區,空間能容納十人以上。
  
  她讓莫筱亞主導「失婚婦女基金會」,以「瀧之屋」為庇護所,安頓需要幫助的女人,再依每個人的專長安排工作,讓她們能夠獨立自主,重新踏入社會。
  
  而成立基金會需要錢。
  
  所幸鐵木蘭和風亦菲的丈夫都是有錢人,兩人率先捐出一千萬,且言明若有不足,儘管開口。
  
  而管家爺爺更大方,他願意編列一年一億的經費作為資助,只要求她別讓「瀧之屋」再被燒了。
  
  「哎呀!我好像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拾文鏡忽地一怕額頭,驚呼一聲。
  
  「咦,什麼事?」他不像健忘的人。
  
  他佯裝一臉苦惱,「就是忘了才不知道是什麼事,我要想一下……啊!我約了你前夫。」
  
  「阿澤?」他約他做什麼?
  
  莫筱亞有張藏不住心事的臉,讓人一眼就看出她心裡在想什麼。
  
  「我找他談判。」他把話說得很重,不似他平日的儒雅。
  
  「談判?!」她一愕。
  
  「他把你從我手中搶走這事,我總要和他談一談。」男人的對話。
  
  她頓然一哂,「呃,這件事不完全是他的因素,我、我不是……你……那個……」
  
  「哈哈……瞧你結巴的,我開玩笑你也當真,我讓他給你送錢來。」拾文鏡釋懷了,不想讓她難過。
  
  她鬆了口氣,但是……送錢來是什麼意思?
  
  「我約他在路口等候,他大概等了快一、兩個小時了。」希望他不會不耐煩的走掉。
  
  「什麼?!在這種三十四度的高溫下!」她驚慌地拿起手機要撥號,叫他別等了,快到陰涼處,可是……居然沒電了?!
  
  只能說連老天都在幫拾文鏡整那個情場得意的男人,莫筱亞今早因為去了趟圖書館借閱懷孕相關書籍,而將手機設為震動,結果康永澤拚命撥打,她一通也沒接到,手機最後還因此沒電。
  
  當然,綁架勒索也是一場騙局,用意是讓得了便宜的傢伙心急如焚,更懂得珍惜身邊的人。
  
  「跑慢點,小姐,別忘了你是孕婦。」望著吃了一半的餐點,拾文鏡無奈地結帳,匆忙追上挺著大肚的女人。
  
  天氣很熱,莫筱亞很急,她擔心傻傻等人的前夫中暑,日正當中的室外熱得足以令人脫水致死,他那麼在意她,不可能等不到就離開。
  
  就是因為他的執著,一顆心全在她身上,她才會身陷他這片泥淖裡,無法自拔,自此再也看不見其他男人的存在。
  
  可是現在她卻恨他太愛她,一遇上與她有關的事就亂了方寸,完全沒了平日的精明,要是他真有個萬一,她還活得下去嗎?
  
  這一刻,莫筱亞領悟了,這一輩子她只想跟這個男人過,他是她的唯一,也是全部。
  
  「阿澤——」
  
  一聲叫喚由對街傳來,熱到快撐不住的康永澤倏地抬頭,但他眼前一片花,有些暈眩,看不清楚,人因有些脫水而順著電線桿往下滑坐。
  
  見狀莫筱亞心下更急了,忙不迭加快腳步,想快點走到他身邊。
  
  突地,燈號變了,由綠轉黃再跳紅。
  
  心急如焚的女人卻沒發覺,她眼中只看得見心愛的男人。
  
  「小心!有車……」
  
  砰的一聲,一朵小白花高高飄起,再落地已暈成紅花,失去意識的莫筱亞躺在血泊之中。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6 06:56 PM

第十章  

  那個女人是誰?
  
  咦,是她!
  
  好奇怪,她為什麼輕飄飄的,足不著地,好像有一道力量拉著她……欸,有一扇門,門下透著光,是叫她打開門嗎?
  
  握著門把的手十分遲疑,似乎門後頭有著足以傷害她的巨型怪獸,它會用它的利爪將她撕成兩半,讓她血肉模糊,屍首分家。
  
  「開呀!快打開,不打開你永遠不知道真相。」
  
  一道聲音催促著,似遠似近,似在嗚咽,似在桀笑。
  
  莫筱亞顫著手,緩緩拉開看似沉重,其實輕拉就開的門板,一片光射向她雙眼,她什麼也沒看見就先心痛如絞,痛得幾乎要叫出聲。
  
  驀地,光線漸漸暗了下去,一張床出現在她面前。
  
  赤足走進,她心痛地摀住嘴巴,在他們的床上躺了兩個人,一個是口口聲聲愛她的丈夫,另一個是陌生的金髮女子。
  
  他們赤裸著,相擁而眠。
  
  不、不……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用他的背叛來回報她的愛,她懷孕了,他知不知道?!為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她特地提早一天回家……
  
  不行,她承受不住,必須逃開,不然她會想殺了他。
  
  「咦,小亞,你回來了……怎麼又走了?什麼事那麼急……啊!糟了,不會是誤會了吧?!」
  
  誤會?
  
  跑得急的莫筱亞隱約曉得自己撞到一個高瘦的男人,他手中捧著一袋食物,似乎是認識的人,但淚眼模糊,她什麼也看不清楚。
  
  好累,為什麼這麼累,身體在往下沉。
  
  「小亞,醒醒,別再睡了,我保證以後什麼都聽你的,你要做什麼我都由你,絕對不會再管東管西……」
  
  唔!是誰在哭?哭得這麼難聽。
  
  莫筱亞想移動手指,拂開擋在面前的黑霧,但是她發現很難,她全身像裹上了一層石膏,動彈不得,僵硬得讓人很不舒服。
  
  她又試著要動,一次、兩次、三次……好難,是誰壓著她?還不放開,她想睜開眼睛。
  
  「老婆,我一定收斂脾氣,改掉龜毛個性,也不亂吼人,盡量不挑剔……嗚!你怎麼可以在我眼前出事,我會一輩子做惡夢……」
  
  老婆?
  
  啊!她想起來了,這個聲音是她老公康永澤,他到底在哭什麼?她又沒死……等等,她記得有輛車撞上她,然後她往後倒……
  
  她出了車禍,在離家不到一百公尺處,當時她稍稍冷靜,要回去找偷吃的老公算賬。
  
  莫筱亞的記憶回來了,但她以為這是她第一次發生車禍的時候。
  
  老公抱著其他女人的畫面讓她氣憤難當,她非常用力的想把眼睛睜開,大罵他是說謊的騙子。
  
  躺在雪白床單上的女子顫動著蝶翅般的長睫,眼皮底下的眼珠快速的轉動,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臉色也慢慢漲紅。
  
  突地。
  
  「孩子呢?」
  
  「孩子在保溫箱,他早產一個多月,呼吸有點微弱,但體重有一千九百二十公斤,醫生說他健康情況良好……嚇!老婆,你……你醒了?!」
  
  紅著鼻頭的男人驚愕的睜大眼,久久回不過神,以為自己在作夢。
  
  「保溫箱……」她的孩子?
  
  為母則強,原本想指責丈夫背叛的莫筱亞,她一醒來脫口而出的不是謾罵,而是關心潛意識裡想保護的寶寶。
  
  「老婆,有話好好說,不要再嚇我,我的心臟快被你嚇停了……」康永澤抽了抽鼻。丟臉地以手背抹去臉上的淚。
  
  「你哭了?」她的心發酸,心軟地原諒他曾犯過的錯。
  
  一個男人肯為他的妻子落淚,還有什麼不能諒解,在他心裡仍把她擺在第一位,才會因她的痛而傷心。
  
  「才、才不是,我剛才去洗臉,水還沒乾。」死要面子的康永澤不承認自己苦的慘兮兮,強裝硬漢。
  
  「我躺了多久?」感覺好像一輩子,骨頭都僵硬了。
  
  「三天。」他說的時候還有濃重的鼻音。
  
  「三天?」才三天?怎麼可能,她的孩子明明才一個多月大……
  
  突然,車禍、「龍之屋」、櫻子奶奶、離婚……一幕幕場景飛快地掠過,補齊了消失的記憶,莫筱亞想起她的……前夫。
  
  「車子撞上你,你流了好多血,孩子也提早出世,醫生緊急開刀。剖腹生產,你產後血崩,我們輸了很多血給你……」他哽咽得說不下去,心有餘悸。這三天是他這輩子最痛苦的煎熬。
  
  「我們?」她像鸚鵡,不斷重複他的話。
  
  「除了『蘭屋』的女人血型不符外,她老公。『梅屋』的夫妻、物部管家和物部太太。咳,姓拾的也捐了,大約三千西西的血量才把你就救回來。」她一度休克,兩次瀕死。
  
  「他們真是好人。」原來她曾經離死那麼近,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
  
  「你的命是大家給的,從今以後,你要更小心,不許胡來!」他惡聲惡氣的低吼,警告她愛惜生命。
  
  莫筱亞眨了眨眼,語氣異常輕柔,「你不是說只要我醒過來,什麼都聽我的,也不再大吼大叫了,要改改你的壞脾氣?」
  
  「啊!你聽見了?」他表情整個窘了,耳根泛紅。
  
  「對呀,你那麼努力在我床頭哭……」見康永澤倏地瞪眼,她識相的收起「敏感」字眼,「我是說要不是有你殷切呼喚,我也不會這麼快清醒。」
  
  「不算不算,不管你聽到什麼都不算數,你在作夢,我什麼也沒說。」他否認到底,死不認賬。
  
  「你的意思是要我再長睡不起嘍?」果真是賴皮鬼,什麼都能賴。
  
  康永澤一聽呼吸一窒,臉色灰白,「你在胡說什麼,不許詛咒自己!」
  
  一次就嚇得他差點肝膽俱裂,他哪禁得起第二次。
  
  「調皮鬼,你別嚇他了,他真的會哭給你看。」一句嘲笑從病房外傳入,笑聲爽朗。
  
  提著水果籃和一束花的拾又鏡笑著走進,不因某人的臭臉而不快。
  
  「你又來幹什麼?未免來得太勤快,醫院是你家開的呀,照三餐來巡視。」康永澤很不高興的吼人。
  
  「我來看我孩子的媽。」拾又鏡說話的語氣好不愉快。
  
  「孩子的媽?」是指她嗎?
  
  錯愕不已的莫筱亞看向一旁的前夫,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大發脾氣,用最刻薄的言語罵得人家無地自容。
  
  誰知他只是瞪了一眼,悶聲解釋,「我同意孩子認他當乾爹。」
  
  「你同意?」她驚訝得睜大眼睛。
  
  天要下紅雨了嗎?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他怎麼會突然轉性,容許他兒子喊別人爸爸?
  
  「你一定很訝異他為什麼性情大變,像是被外星人附身呢?其實是你情況危急時,我率先挽起袖子輸血給你,不然以你當時的出血量來看,別說是孩子,連你也救不回。」
  
  他欠了他一份人情,所以他勒索他。
  
  拾又鏡的臉上雖掛著笑,但這三天他的心情沉重得無以復加,當時的捉弄純粹是玩笑性的報復,誰知差點釀成無法挽回的憾事。
  
  幸好人能順利救回來,不然他會一輩子內疚,因一時的興起而害了心愛的女人。
  
  「啊,真的謝謝你,你救了我和孩子。」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拾又鏡愧不敢當,想說不必言謝,卻被愛吃醋的男人出聲打斷。
  
  「幹嘛謝他,要不是他騙我你被綁架,我也不會在那裡枯等,你也就會好好的,連點傷都沒有。」著傢伙根本是罪魁禍首,沒揍他一頓就該偷笑了。
  
  「別這樣,人家也不是真的有心害人,是我太心急,走路不看路……」她也要付一半的責任。
  
  「不,他說得沒錯,是該怪我,當時我若拉住你,你就能免去這次劫難。」他太輕忽女人的感情,為了愛不顧一切。
  
  拾又鏡再一次遺憾,這個用情至深的女人不屬於他。
  
  「意外嘛!沒人預料得到,誰也別自責,反正現在沒事了,否極泰來。」莫筱亞撫著肚皮,有些不適應它「太平」,「對了,孩子呢?他長得像誰。可不可愛?」
  
  「孩子?」
  
  一提到新生兒,拾又鏡是忍俊不已,想笑又得忍住,而孩子的爸則一臉古怪,眼神飄忽。
  
  「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不回答,是不是寶寶……」她不敢問,心口揪緊。
  
  「別緊張,沒事,你三天沒醒來,他也三天沒離開你床邊,寸步不離的守著你,孩子他一眼也沒看過。」反倒是他一天去看好幾回,搞不好寶寶會錯認他才是生父。
  
  「姓拾的,你少說兩句,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多事。
  
  過河拆橋呀!「好吧!我會少說兩句,絕不會告訴小亞你跪著求醫生救她,還哭得整間醫院的醫護人員和病人想把你趕出去,以及……你有三天沒洗澡了,不吃不喝還是我強迫你進食。」
  
  他什麼都沒……說。
  
  「阿澤……」莫筱亞眼眶泛紅,感動地握住他的手不放。
  
  他脾氣壞,個性差,人品也不佳,唯獨對她情比金堅,她不該再要求什麼了。
  
  「咦,小花蕾,你左手手指上戴了什麼?」好刺目,閃光燦燦。
  
  「嘎?!這是……」一隻鑽戒。
  
  莫筱亞狐疑地舉手一瞧,當場一怔。
  
  「你、你們那是什麼眼神,孩子都生了,我還不把孩子的媽娶進門,豈不是被你們說禽獸不如。」
  
  誰罵得過他,嗓門不夠大吧。
  
  「作賊心虛」的康永澤臉紅脖子粗的大聲囔囔,一副他很委屈,被迫娶老婆的模樣,先聲奪人好掩飾他趁人昏睡不起時,偷偷地套上戒指,讓人不得不認賬的事實。
  
  可是,他想娶,也要問人家嫁不嫁,這種霸王硬上弓的強盜行為實在太可恥了,讓人很無言。
  
  不過,拾又鏡和莫筱亞沒揭穿他的小人行徑,兩人相視一笑,一切情情愛愛化為煙雲,盡付日後的談笑中。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鞭炮聲不絕於耳,私人創辦的「失婚婦女基金會」正式成立,會址設於日式建築「瀧之屋」,榮譽會長管仲賢,執行長龍之物櫻子,特別助理有三位——鐵木蘭、風亦菲、莫筱亞。
  
  今天同時還有場別開生面的婚禮,特別助理之一的莫筱亞下嫁某知名廣告公司創意總監,她是梅開二度,卻是嫁同一個男人兩次。
  
  所以這一天也特別熱鬧,廣邀各界嘉賓,上至政壇大老,下至升斗小民,幾乎都是應邀來賓,喜筵以歐日複合式自助餐供人隨意取用。
  
  更獨特的是新人不收禮金,他們在「龍之屋」的入口擺了四個捐款箱,依個人財力決定捐款金額,全部所得捐給該基金會。
  
  而新郎上一次結婚的三名伴郎也都盛裝出席,不一樣的是這次他們成了招待,負責擋酒,不能讓新郎沾到一滴酒,不然新郎威脅要痛扁他們一頓。
  
  「你們不覺得很刺眼嗎?」前伴郎一鄭玉鋒發出不平。
  
  「非常刺眼,哪有人抱著小孩拜堂。」前伴郎二殷海洋摸著平頭,同樣不滿,
  
  穿西裝的話,可能還不那麼格格不入,問題是,穿著紅蟒袍的新郎一手拿著紅線,一手抱著奶娃,畫面怎麼看怎麼不協調。
  
  「不要嫉妒,難道你們想參加他們第三次婚禮?」前伴郎三卓文晉此話一出,其他兩人瞬間臉色發白。
  
  人家結婚關他們什麼事,為什麼要攝於新郎淫威,從頭包到尾,沒得吃、沒得喝,還得扮笑臉,跟每個不認識的人說謝謝,哈腰鞠躬。
  
  更過分的是,這場婚禮所有支出報「公帳」,康永澤一個人娶老婆,他們三個合夥人出資,這還有天理可言嗎?因此,兩次就夠了,沒人希望再來第三回,荷包實在吃不消。
  
  「要不要去跟新人說幾句祝賀的話?」身體微恙的執行長如此提議。
  
  不要。殷海洋直接搖頭。
  
  你瘋了。鄭玉鋒瞪著眼。
  
  「好吧,那我去瞧瞧,待會你們多費心了,我好像又發燒了。」這爛身體,三天兩頭掛病號。
  
  「什麼?!」
  
  「又?」
  
  兩人瞪大眼,一副被雷劈到的呆樣,順便打兩個驚恐不已的樣子。
  
  三人少一人,表示他們得喝更多的酒,應付更多的人,分擔更重的責任,而他,一走了之。
  
  天哪!救郎哦!想讓他們早日投胎嗎?
  
  可是他們又不能說不,不得不認命,因為卓文晉的健康狀態真的很差,他肝不好,有長年胃疾,心臟出了點小問題,膽汁有逆流的現象,肺葉有一邊稍微塌陷……
  
  總之,他是醫生的最愛、醫院的常客、臨床試驗的白老鼠,人家是三餐加宵夜,他是二十四小時藥不離身,用藥吊著命,誰敢讓他太操勞。
  
  所幸他智商相當高,別人九十九分的努力,他只要一分天份就能追上,因此他這個月上不到十天班的執行長才能統御全公司,備受愛戴。
  
  「豬小妹……咳,小亞,你家暴龍呢?」怎麼缺了一個?
  
  白胖體型已是過去式的纖柔女子掀起紅蓋頭,看了眼,「小暴龍餓了,他抱著兒子找奶去。」
  
  兩人的兒子已經五個多月大了,因為老子與小子爭寵,所以小暴龍不滿兩個月就斷奶了,改喝沖泡的牛奶。
  
  「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星光廣告的執行長卓文晉。」他自我介紹。
  
  偏著頭,她故意想了很久,「沒什麼印象。」
  
  「喔,是嗎?本來想跟你解釋你失蹤那一天所看到的情景,既然你想不起來,也就不必說了,那就祝你們白頭到老……」他話說一半,作勢要離去。
  
  「等一下,卓執行長,聽聽也無妨。」原來她那天撞上的人是他。
  
  「反正你不記得了,說了也沒用……」大紅嫁裳伸出一雙小手,拉住他,「不過呢,我剛好有空,聊一下也好,你家暴龍的人緣有多差你知道吧!」
  
  「略知一二。」他根本沒人緣,眾人怨。
  
  「嗯!大伙喝多了酒後情緒總是比較不好控制,你家那個又喝得特別醉,有人起了頭要整他,所以他那天抱的其實是玉茹的侄子,他有點胖,體型和你差不多,所以我們幫他戴上了金色假髮……」接下來就不用他多說了。
  
  「……執行長,你怎麼曉得我恢復記憶了?」這件事她誰也沒說,當是秘密。
  
  卓文晉低笑,「你在筵席上叫了小娟的名字,要是你記憶還沒恢復,不可能獨識她一人。」
  
  玉茹和小娟都是公司的員工,與她感情甚篤。
  
  原來如此,她自己露了陷,「執行長,我不想再當小助理。」
  
  莫筱亞的意思是一旦讓康永澤知道她恢復記憶,她家的大魔頭會再把她當成以前的小助理任意使喚,而不是像現在是個妻奴,老婆至上,對老婆百依百順的好男人。
  
  「咳、咳!我會保密。」他很想笑,一張臉憋著,快得內傷。
  
  「……不客氣。」
  
  心中的結被解開了,真相還原,莫筱亞心裡的沉重感頓時消除。
  
  但是,她那個變態老公未免也太會吃醋了,居然在第二次婚禮要求行古禮,新郎、新娘打扮得像古人,他知不知道這大熱天做這種打扮會熱死人,而且是從頭蓋到腳的鳳冠霞披。
  
  而康永澤的理由是——
  
  「白紗禮服太露了,露肩露背又露胸,我的老婆幹麼要分給別人看,你身上每一寸肉都是我的,何況換換花樣也不錯,人家會說我們別出心裁……」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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