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碼 或 安全提問
 註冊
|註冊|登錄

伊莉討論區

搜索
請尊重及感激所有版主付出和奉獻認識好友、聊天,分享生活趣事你準備好成為出色的版主了嗎?
rionge出包王女中文3dmg 無碼office
山手梨愛夏天喉奧rikki si扶她懸溺ipz 348

休閒聊天興趣交流學術文化旅遊交流飲食交流家庭事務PC GAMETV GAME
熱門線上其他線上感情感性寵物交流家族門派動漫交流貼圖分享BL/GL
音樂世界影視娛樂女性頻道潮流資訊BT下載區GB下載區下載分享短片
電腦資訊數碼產品手機交流交易廣場網站事務長篇小說體育運動時事經濟
上班一族博彩娛樂

[繁]狼與辛香料 MERCH

(4月新番)[繁]無職轉

(4月新番)[繁]怪獸八

(4月新番)[繁]怪異與

[繁]轉生貴族憑鑑定技

[繁]怪物轉生 Re:Mons
長篇小說交流園地出版類言情小說玄幻魔法小說武俠修真小說科幻偵探小說原創言情小說都市小說輕小說
其他小說
查看: 7197|回復: 8
打印上一主題下一主題

[校園/青春/戀愛]朝浦 -【便.當.一】味噌燉青花魚290圓 關閉[複製鏈接]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跳轉到指定樓層
樓主
發表於 2009-4-3 04:13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4-6 01:42 AM 編輯


【內容簡介】

某天,有個名叫佐藤洋的貧窮高中生走進超市,看到了半價出售的便當,
就在他伸手準備拿取之際,卻頓時被有如風暴般的「某種東西」一撞,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已經倒在地上了。
原來這裡是為了爭奪半價便當而展開熾熱混戰的戰場!佐藤受到此種超乎想像的戰爭深深吸引,因此試著與同在超市的同學‧白粉花聯手奪取半價便當,卻被突然現身的美女「寒冰魔女」打得體無完膚,接著,那位女性對佐藤說出了……
第5屆大賞作家的最新創作,平民派校園純正動作喜劇,就此揭開序幕!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附件: 你需要登錄才可以下載或查看附件。沒有帳號?註冊
分享分享0收藏收藏1支持支持1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頭香
發表於 2009-4-6 01:32 AM|只看該作者
如果發覺自己無法使用一些功能或出現問題,請按重新整理一次,並待所有網頁內容完全載入後5秒才進行操作。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4-6 01:33 AM 編輯



  主要登場人物介紹

  佐籐洋
  有點白癡的高中一年級學生。對自己的體力很有自信,全家都喜歡玩SEGA的遊戲。

  槍水仙
  高中二年級學生。既是半價同好會的會長,又另稱為『寒冰魔女』。

  白粉花
  內向的高中一年級學生。是個對男生非常有興趣的瘦小女生,同時也是輕小說研究社的成員,可是……

  白梅梅
  雖然就讀高中一年級,卻是春天學生會會長選舉的有力候選人。只要事情不合己意,就會立刻發飆生氣。

  金城優
  高中三年級的特殊優待生。目前幾乎沒有到學校上課,並擁有『魔法師』的稱號。

  山原
  高中三年級學生。身為劍道社主將,同時是『壇堂與獵犬群』的領袖。

  著莪菖蒲
  與佐籐洋同年的表姊。因為老家離佐籐家很近,因此上高中前常常與佐籐一同玩耍,玩遊戲當然也是選擇SEGA遊戲,甚至對傳說中的某款光線槍遊戲愛不釋手。

  石岡勇氣
  高中一年級學生。是佐籐洋少根筋的幼時玩伴,因為某件事而就讀非自己志願的學校。

  內本宏明
  高中一年級學生。重度被虐狂、變態、微胖。

       《內容試閱》

  需求與供給,這兩項即為買賣的基礎觀念。

  在這兩項觀念互相流動並保持平衡的過程中……絕對會產生些微的縫隙。

  而有群人就是活在此種極為微小的領域裡。

  賭上自己的資金、生活與自尊,在這充滿渾沌的極狹窄領域中狩獵生存。

  ——人們都稱這群人為《狼》。


  1章 寒冰魔女

  對你來說,半價便當只是賣剩的舊便當而已嗎?寒冰魔女

  0

  十九點四十八分,『她』正站在某間超市前面。

  春夜晚風將制服裙擺吹得翻飛,『她』卻只是抬頭看著燈光照耀的招牌。

  今年又有多少年輕人含淚抬頭望著這塊招牌呢?一想到這件事,『她』不禁拿以前的自己作比較,一股莫名的懷念感油然而生。在一年前懷著悲傷、憤怒、絕望與空腹感,噙著淚水看著那塊招牌的脆弱自己,如今已不復見。

  還有,一年前心懷雀躍的自己也已消失無蹤。

  『她』收起帶有些許自嘲的微笑跨出了步伐,穿過厚重的自動玻璃門街,她向散發出莊嚴感的提籃堆伸出手。有個提籃彷彿等待自己般,直挺挺地朝天花板高高翹起提把,於是『她』也優雅而安靜地從最上面拿起那個提籃。

  由生鮮與冷凍食品區傳出的冷氣刺激著皮膚變得緊繃,『她』穿過了收銀台前方,先走向了擺放蔬菜的區域。『她』似乎對店內的區域劃分完全視若無睹,一邊看著青翠的千葉產萵苣,一邊緩緩地朝熟食與便當的區域移動。猶如白雪融化滲進土壤一般,她的動作顯得既自然又沉靜。

  抵達目的地後,她不禁皺起眉頭。有四個年輕人正站在折價一百元的便當前,一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一邊注意著手錶的時間。看到他們偶爾拿起便當的模樣,可說是完全無藥可救了。

  「……真是一群醜陋的《豬》。」

  『她』以隨時會消失的細微聲音說出這句話,視線也瞬間掃向擺在架上的便當。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不論是位置、內容與價格,『她』已經清楚掌握約十個雜亂排放的便當了。

  『她』就這樣以相同的步伐通過熟食與便當區,來到了高級肉品區,看到用特粗紅色油性筆寫著『一百公克一百九十九元』自製價格牌,讓『她』似乎也感興趣地停下了腳步。

  『她』閉上眼睛,開始整理現場所有細微的資訊,無論是現場氣氛、人的氣味、氣息還是腳步聲……藉此判斷店裡的客人約有三十名。偶然在這個時間造訪的一般民眾有八名,不知這裡為何處、只是被食物吸引而來的《狗》有十二名,而有交手實力的人數約十名左右。繞過店內一圈時察覺約十道細微視線,這樣的皮膚感受讓『她』有了確信。

  就在這時,店內突然傳出「碰」的聲響。

  『她』卻沒有張開眼睛看向聲音來源,因為根本沒有觀看的必要。

  只見熟食區旁工作人員室的門扉應聲開啟,一身純白廚師帽及圍裙的『戰鬥服』之姿,並且散發出熟食油味、年約五十歲的男性鞠了個躬後,邁步走向熟食區。他迅速填滿販賣殆盡的熟食品項空位,並將雜亂的商品整齊地擺在最前排。

  舉凡微弱的腳步聲、衣服摩擦聲,或是保鮮膜相互摩擦的聲響,就算沒有張開眼睛,『她』仍然能根據這些聲音清楚地判斷眼前的景象。

  接著,店員走到便當區,伴隨著透明塑膠蓋偶爾發出聲響的情況下,將亂置的便當一一擺齊。

  最後,那道聲音響起。那是店員從懷裡拿出厚重紙疊的聲響。

  隨著那道聲響,至今維持的安穩氣氛突然轉為劍拔弩張,也讓店內從民眾用大規模量販店(超市)昇華為狩獵場。

  先前約十名『有交手實力的人』也擺出準備戰鬥的姿勢,就算努力隱藏自己的氣息,傳至肌膚那緊張又騷動的壓迫感卻仍逐漸加強。

  不論是讓皮膚繃緊的緊張感,甚至連每根頭髮都能感覺到的殺氣、不斷湧出的戰鬥慾望,或是咕嚕作響的肚子。

  ——這種感覺真是讓人受不了。

  『她』一如往常地露出微笑,隨後便斂起笑容邁出步伐。

  『她』準備前往考驗己身技術與自尊的戰場,前往與『他』有著微弱關連的地方。

  經過幾分鐘後,包括『她』在內的十一個人將便當放入了提籃之中,然後在收銀台前排隊準備結帳。

  有八個人被完全擊潰,雙手空空地倒在便當區前的地板上,而『她』先前稱為『豬』四位,以及一位狩獵開始時剛好出現的新人,這五個人則是被撞飛到稍梢遠的高級肉品區。

  有些存活者仍然不停發抖,甚至還有眼泛淚光的人。

  在明天的這個時刻,到底有幾個人會回到這個狩獵場呢?『她』懷著期待與擔心的思緒,不再回想那些喪家之犬的表情。

  而她的稱號就叫作——《寒冰魔女》。

 ✩✿✿✿✿✰✩✿✿✿✿✰

  1

  我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偶然走進宿舍附近的大型超市,一看見眼前便當即將半價拍賣的瞬間,我就突然失去意識了。回過神後,發現自己已經倒在高級肉品區前面了。

  記得當時的我正準備拿取貼有半價貼紙的便當……我的記憶就只到這裡。

  我搖搖晃晃地撐起身體時,發現約有八個人也和我一樣滿臉茫然,有些還搞不清楚狀況,有些則是親眼目睹瞬間發生的『某件事』,因而渾身打顫地泛出了淚水……就算情況不盡相同,大家的目光卻都散發出一樣的神色。

  名為『恐懼』的神色。

  接著,他們都緊緊盯著那四個失去意識趴在地上的人。

  當時到底發生什麼事?就像一直蒙著眼睛的眼罩被突然解開般,我稍微轉了轉頭,並且試著思考現在的狀況。從架上消失的半價便當、拿著便當到收銀台排隊的人們、雙手空空並呆滯地站在便當區的人、或是還提著空提籃的人……

  剛剛的確發生了某件事。

  就在這個地方,而且不到幾分鐘的瞬間就結束了。

  這時,我的肚子也發出「咕嚕」的聲音,胃袋看來和全速運轉的腦袋一樣拚命。畢竟從中午吃完兩個甜麵包和一罐紙盒豆漿到現在,已經有將近八小時的時間了。

  總之現在需要吃點東西,就算要思考目前發生的事,也得等腦袋補充完營養再說吧!因為中午是吃麵包,現在當然想吃點飯食……不過因為便當消失了,只好勉強吃剩下的半價飯團忍耐一下……

  ……才這麼一想,剛剛呆站在原地的人也接連拿起飯團,還把旁邊的熟食一掃而空,於是我也趕緊將手伸向最後一個飯團。

  這個飯團披著名為透明塑膠膜的性感服裝,還像古典美人一樣穿著撩人的黑色內衣,裡面有顆被純白銀色飯粒層層保護的酸梅,「紀州」兩個大紅字也不停引誘著我。故意不寫紀伊而寫成紀州,實在是有點色情……不對,是可惡。

  我不自覺地吞下口中的唾液,伸手準備抓起飯……嗯?怎麼有種溫溫的感覺?

  「……啊……」

  我並不是摸到滑溜的包裝,而是有些濕潤的……手掌。我一時之間還無法理解狀況,於是視線便沿著我摸到的手掌往上看,接著來到了手腕、肩膀,最後與同樣看著我的女性四目相交。

  她的頭髮在後腦勺綁成一小束,眼睛元睜,臉頰也泛出紅暈。與其用「女性」來形容,或許說是「女孩」還比較適合。

  從她身上的制服可以得知是和我同一間學校的,而我看到她領帶的顏色後發現她也是新生。不知道制服是誰留給她的,寬大的制服完全不符合肩膀寬度,袖子甚至長到能蓋住我握著的小手的一半。

  兩個人都僵住了。如果是演電視劇的話,現在應該會有「這個瞬間,我們的故事就此開展」或「命運的一瞬間」之類的旁白吧。

  不過,假設是在公園正要撿手帕或眼鏡倒還好,居然是在超市的便當區,而且兩人拿的是百元飯團(紀州梅),上頭甚至貼有半價貼紙。

  這股不必要的現實感與銅臭味是怎麼回事?

  「……那個……午安……」

  「晚、晚安……」

  雖然那個女生用細如蚊蚋的聲音打招呼,但我們的對話在這時就已經不對了。明明我們的手搭得這麼緊,為什麼連打聲招呼都有問題呢?我好恨,為什麼從古流傳的日本式招呼沒辦法像英文用「hello」一個字就能夠溝通呢?

  就在我想著「乾脆發動政變,把英文變成通用語言」的幾秒間,我始終握著她的手掌無法動彈。

  「對、對不起……」

  這句話並不是我說的,而是那個女生說的話。我已經搞不清楚狀況了,說不定她是想甩這句簡短的道歉,間接表達「給我你打算要拿的半價百元飯團(紀州梅)」的意思。還真是挑釁啊,根本是她不自覺地用有如小動物的態度,打算讓我出現破綻的連續技吧?我好恨,日文竟然能讓一句話解釋出這麼多種意思,那我乾脆發動政變——以下省略。

  於是,我把手放開……正確說來,其實是因為無力而放下。

  她急忙從裙子口袋裡拿出白色花紋手帕,並且遞至我的面前。這個動作到底有什麼意思?我好恨,這個白色手帕的——以下省略。

  「那個……手……」

  「嗯?」

  「啊……那個……說不定被我的手弄髒了……」

  聽她這麼一說,我便察看手的狀況,但並沒有特別弄髒的痕跡。就在我準備回答「好像沒什麼問題」的時候,她卻趕緊補充:

  「這個用漂白劑洗過了……那個……應該很乾淨才對……」

  她連忙攤開手帕,就像包著我的右手般開始擦拭,偶爾還會說出「對不起」這種莫名奇妙的話。

  我感覺到旁邊傳來的視線,別人到底是怎麼看待這個情況的?

  我有點在意,因此開始轉頭察看週遭,手就這樣任由那個女生擦拭,彷彿是某個用餐中的國王由女侍負責照料一樣。

  結果,我與某個正在收銀機前排隊的女性目光交會。她的確比較適合稱為女性,雖然不至於與一百七十三公分的我同高,但在女生裡算是較為高挑,而且頭髮發尾像是故意似地翹起而散亂,她的黑色眼眸十分細長,感覺能將所見之物全部吸進瞳孔裡,但或許是受到白色燈光影響,與看似白皙的肌膚正好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的表情與眼角的深色眼影相襯,不知道該說是冷酷還是具有異國風情……總之是我國中時不曾看過的類型。

  她帶著一股無法輕易接近的氣息,卻出乎意料地有幾項特點容易吸引目光。光是看到她的黑色長襪,以及與學校制服不太搭的厚重長靴,我想應該不會是我某種奇怪的嗜好受到刺激……

  美麗而細瘦的手腳,以及略微緊實的胸圍與臀部……明明是個曲線纖細的女性,所散發出的氣息與服裝卻不太協調,卻又不知為何相當適合她。從種種矛盾的現象來判斷,這或許就是她『引人注目』的因素吧。

  然而也不能否定她是個『美女』,這的確是個既簡單又重要的因素。

  高中果然不太一樣。說到有哪裡不同,那當然是名字不一樣,畢竟『junior high school』和『senior highs chool』,就像是孩童與大人的差異,這就是第二性徵的奇蹟。從領帶來看,她應該是大我一屆的學姊,比擦拭手掌的女生更加有成熟的韻味。

  看到學姊後,讓我更確定了一件事,就是全國男生會選擇就讀高中的原因,有九成以上一定是因為能合法接近年長的女性。

  似乎因為快要輪到美女結帳,只見她將臉頰轉回收銀台,眼角還微微一鬆,瞬間有種對我露出微笑的感覺。我頓時心跳加速,縱然她的表情相當迷人,但我的注意力仍然放在提籃中那個半價便當上。

  那個半價便當是在發生『某件事』的時候拿到的吧?當時我失去意識,還被撞飛到很遠的地方,那個美女究竟是怎麼拿到便當的?

  然而,這個疑問也被右手的疼痛感蓋過。因為拿著手帕的女孩像是想報殺父之仇般用力地擦著我的手,我的掌心已經一片紅腫,手帕也被揉爛了……

  我開口向她搭話,她也突然回過神,並且趕緊連同手帕將手抽了回去……接著,我們稍微互看了一陣子。可惜這並不是雙方都怦然心動的一個戀愛故事開端,是因為雙方都遲遲不敢開口。

  畢竟這是僅剩的食物,雙方都是為了拿取百元半價飯團(紀州梅)才會碰到手……也就是說,兩人都明白對方的目的……

  在這裡讓步或許是男人該做的事,可是這樣簡直像是強調她的貧窮,豈不更加失禮?但話說回來,由我搶走飯團也是覺得不好意思,但若不這麼做就此離去的話,肚子裡的小蟲也不會乖乖安分的。

  ……不,我知道自己應該讓步,可是我仍舊很想要飯團。

  這時,她的肚子輕輕響起一道難以形容的聲音。縱然她面紅耳赤地低下頭,但看到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也清楚地發現她是多麼想要這顆半價百元飯團(紀州悔)。

  怎麼辦?就在兩個人都抱持著相同疑問時,有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從旁伸出手,打算拿走那顆僅剩的半價飯團(紀州梅)。

  人類的確是相當奇妙的生物,當我一驚覺這件事時,我的手已經伸向那顆飯團了。如果是那個女生還沒關係,但我絕對不允許旁人坐收漁翁之利。

  於是,我「啪嚓」地迅速握住飯團……伴隨著女性小手的觸感。

  ……五分鐘後,我掰開免洗筷並掀起『井兵衛豆皮烏龍面』的碗蓋,刺激食慾的柴魚高湯香味,還有白色水蒸氣……在水蒸氣的另一端,是少女動手解開飯團包裝的身影。

  她說自己叫做「白粉花」。

  至於為什麼我會與她在夜晚的公園裡,而且坐在同張長椅上呢?並不是「想在初春的夜晚做些危險舉動」這種下流的原因。

  簡單說就是「吃飯」。最後雙方做出某個極為單純的結論,就是各買一個「井兵衛」,再把半價飯團分成一半。

  「呃,齋籐同學……」

  「啊,不,我姓佐籐……佐籐洋。」

  「啊啊……對不起!剛剛明明才問過的……那佐籐同學……你要裡面的種子嗎?」

  「不……沒關係……」

  白粉同學啪嚓啪嚓地剝開海苔,白飯與酸梅也漂亮地分成兩半,然後她又停止動作,全身僵硬地眨了眨眼睛,並且恐懼地轉頭看著我。

  「那、那個……我剛剛摸到飯團了……對不起……」

  稍微聊過後才知道白粉同學有個癖性,似乎很擔心自己摸過的東西會惹人嫌。這好像與潔癖又有點不太一樣,還是剛好相反?

  我接過飯團咬了一口,她也由衷地露出放心的表情,並且將自己那一半送往嘴邊。

  細細嚼過一陣子後,搔弄鼻腔的海苔香味、香甜的米飯與逐漸擴散的熟悉酸梅味,還有井兵衛的厚肉片、甜美多汁的豆皮與講究的湯頭,都讓我完全忘記身旁的女生,只是埋頭地享受美食。本來雙方的共通點就只有身為同校學生,也不是刻意約出來共享晚餐,所以兩人間也沒什麼話題。

  然而,吃完後不說點話好像有點奇怪,所以我決定問問當時發生的事,至少她應該沒有像我一樣昏倒吧。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該怎麼說呢……當東西一貼上半價貼紙之後,大約就有十個人聚集到那個區域了。雖然我也想跟著去到那邊,可是因為人很多,我就怕得站在原地完全不敢動了……」

  我也記得這段經過,她說的十個人當中應該也有包括我吧?

  「就在一眨眼的時間……真的只是一下下而已……人不知道為什麼增加成兩倍,而且像是突然冒出來的……

  「在我浮現疑問的瞬間,人群裡突然有個人像是被摔出來一樣,我覺得那應該是佐籐同學,之後就這樣飛到旁邊去了。」

  嗯,那絕對是我。

  「我不知道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不知不覺間,便當就跟著人群消失……」

  她為著自己不甚清楚的記憶道歉,我側眼看著她那副模樣,同時喝下井兵衛的湯汁。

  聽見她說的內容,其實和當場被撞飛的我差不多。因此我們對當時那件事的結論,就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還是留下一堆謎題啊……」

  「謎題……感覺之後好像會出現充滿『男人味』的發展呢。」

  她一邊讓紀州梅的種子在口中「喀啦喀啦」地滾動,一邊繼續說道:

  「啊,我是說,如果有個全身充滿肌肉的名偵探與夥伴組成搭檔,以一身筋肉作為武器強行把謎題解開就好了……」

  我不太清楚偵探怎麼會與肌肉搭上關係,而她也不知為何呆呆地望著夜空,於是我也跟著抬頭往上觀看。

  看見殘缺的月亮,使我想起了收銀台前那名女性的眼眸及半價貼紙的鮮艷色彩。

 ✩✿✿✿✿✰✩✿✿✿✿✰

  2

  我今年春天住進的烏田高中專屬宿舍裡,早上提供早餐,但不供應午餐或晚餐。住進宿舍時曾聽說這是學校為『培養出獨立學生』的教育方針,不過的確相當嚴苛。

  相反地,學生能夠自由使用每層樓的廚房。對不會下廚的學生而言,午餐就算了,沒有晚餐這點就非常地殘酷。即使采月繳的宿舍費算是較為便宜,但不管是自炊也好或購買所需份量的食物也好,一人份到最後常常是比較昂貴的。

  說不定這是宿舍與學校聯手,暗中希望住宿生能互相積極溝通合作的安排,然而對剛住進宿舍十幾天的我來說,至少就沒有能同桌用餐的朋友。

  ……既然如此,那我在這裡稍微計算一下。

  早餐因為有供應算免費,午餐到福利社購買百元甜麵包或鹹餡料麵包,並且將平常三個的量勉強減成兩個,而且當然需要飲料,所以就不選擇寶特瓶而是百元紙盒飲料。光是午餐這裡,食物就已經要花費三百元了。

  午餐還能用麵包解決,但如果連晚餐都吃麵包不僅會心情郁卒,並且考慮到營養層面的話,單價就自然必須提高不少。

  不過,這都是照平日所做的推算。因為宿舍在週末與例假日不會提供任何餐點,簡單說就是三餐一切自理。倘若假日與國中時一樣睡到中午,早餐費仍然以零元計算的話……

  與平常一樣,一天的食物曹一用300+X(元)計算,因為一個月有四個星期,所以整個月的食物就是4×7×(300+X),整理起來就能得到8400+28X(元)的答案。

  每個月發放的軍資是三萬元,因此照以下的算式就能求出X的結果,晚餐所能使用的X最大值就是——

  8400+28X=30000

  x=771.42875

  ——雖然答案是這樣,卻也不能把所有錢都花在食物上。如果拿附近拉麵店『小廣』的基本菜單『拉麵(醬油、鹹味、味噌口味)』一碗六百五十元來計算的話,與x的最大值相減之後……一天所剩的錢只有約一百二十一元。

  那麼,各位發現了嗎?一百二十一元到底能做什麼事呢?就連買本四百一十元的JUMP漫畫都要存四天。對青春的高中生活,尤其是只要著迷就會想要一股腦兒投入其中的高中生來說……才剛踏進青春期後半,就要過著得忍耐四天才能買本JUMP漫畫的生活……

  這根本是把『絕望』與『一天一百二十一元』劃上等號,然後再用這兩個字寫出一篇論文的最好證據。

  ……如此這般,於是我便故意以迂迴的方式寫封『幫我增加生活費吧~~』的信,然後在昨天把信寄給我家老爸,並且在今天收到回信了。

  信封看起來很薄,還是以業務用褐色信封迅速回信。的確很像身為現役陸上自衛隊隊員的老爸所會做出的規規矩舉動。

  從厚度判斷裡面應該沒裝錢,不過從老爸費心寫信回復的舉動看來,結果還讓我滿期待的。一定會在開頭寫著『真拿你沒辦法,那就每個月增加一萬元吧』,然後擔心我的健康或是偶爾要我回老家看看,不然就是問『和獨居差不多的宿舍生活會寂寞嗎?』等等,絕對會出現這一類無法用墨水表達的溫暖親情。

  我應該可以期待內容吧……不,就某種層面來說,這種期待也可說是身為孩子的義務。於是我滿懷興奮的心情,想著雙親並把信封剪開。

  ……只是,裡面不知為何只有一張作業紙,瞬間還讓我以為是住址搞錯而被退信,但那封信的確已經寄回老家了。

  我不經意地拿起紙透過燈光一看,才頓時恍然大悟。原來老爸只在我寫的信紙後面寫了一句話:

  『蟬也是能吃的東西喔?』

  ……真是莫名其妙。這簡直就和打開夕張哈密瓜的箱子,裡面卻裝著長野縣產的高麗菜差不多。

  我明明是寫增加生活費,為什麼會在回信裡教我蟬的新用法?最後為什麼要用半疑問句?而且他不知道春天沒有蟬這個常識嗎?那傢伙的腦袋總是盛夏嗎?

  於是,我趕緊打電話回老家,接起電話的人是老媽。

  『爸爸說如果要寄錢給小洋,還不如去買MSXⅡ(注1:80年代初期,由比爾蓋茨與原ASCII社長西相彥共同提倡的八位元電腦,同時擁有遊戲機、樂器與家電的功能。)的官方搖桿,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呢!

  如果要玩MSXⅡ,家裡SEGAMARKⅡ(注2:1984年7月SEGA所發行的家庭用遊戲機。)的手把明明就還能用,而且現在又有官方製作的模擬器,根本不用刻意用那時候的機器……』

  「呃……佐籐同學?」

  ……永別了,母親。我只能在心底喃喃地說著這句話,並且切斷手機的電源。

  我之前都沒發現,老爸與老媽似乎已經有點走火入魔了。

  ……經過這件事之後,我的結論就是如果要讓自己的高中生活過得更快樂,那就要便宜地解決晚餐。因此,我也被迫再次於該時段回到那個地方了。

  十九點四十五分,位於某間離宿舍很近的超市。

  約二十四小時前,我曾經在這裡被撞飛而失去意識。要是沒辦法在這裡搶到半價便當,我就必須要打工,不然每個月期待JUMPSQUARE與ULTRA JUMP,甚至連讀者回函都會有危險。雖然支持喜歡的作品就要買單行本,不過買雜誌用回函替漫畫家加油也是讀者的義務,所以絕對不能受到影響。

  可是,每天的課都會上到接近下午五點,假設再配合複習與預習的時間,就必須利用週末來打工……唯獨這點絕對不能妥協,就像耶穌說的「人不能只靠麵包生活」,人生並不是只有吃飯而已,要好好享受週末,才算是真正的高中生活。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一道幾乎會被微風吹散且戰戰兢兢的細小聲音。

  毫無任何意義,我就這麼直挺挺地站在超市門口,呆望著燈光照亮的招牌,而對我出聲的人就是昨天的白粉同學。由於她站在距離二十公尺遠的店家旁邊的人行道,難怪聲音聽起來會這麼遙遠。

  雖然我也打個招呼回應,不過她花了幾秒才「咚咚咚」地跑到我的面前,這時兩人之間也飄散著一股奇妙的氣氛。

  「對不起……我覺得已經遠遠看見對方,裝成沒看到走近才打招呼好像有點沒禮貌,所以……對不起……」

  「呃,你不需要對這件事道歉吧……」

  雖然昨晚曾經與她一起用過晚餐,但不知道該說是對話節奏或距離感,我仍然無法掌握她說話的方式。

  就在我想著該怎麼回應時,我突然發現一件事,白粉同學今天戴著眼鏡。

  「你有近視嗎?」

  一聽到我的話,她趕緊說聲不好意思,立刻把眼鏡摘下來。

  「我只有寫小說的時候才會戴眼鏡。平常是不會戴,不過我勉強算是輕研(輕小說研究社)的社員,所以我偶爾會寫點小說喔。還有唸書的時候也會……啊,對不起……讓你聽到無關緊要的事了……」

  「原來如此,所以你昨天才會說弄髒手之類的話,原來是說筆的墨水啊……」

  「啊……跟墨水沒有關係……我是說細菌……」

  ……細菌……說到這個,念小學時好像有個因為細菌而被欺負的傢伙……感覺好像很久沒聽到這個字眼了。

  「話說回來,佐籐同學果然也過來了呢,難道是聞到『男子漢』的味道嗎?」

  嗯,不知道該說是對話節奏或距離感,我仍然無法掌握……念完很麻煩以下省略。

  我用手指抓了抓鼻頭,這時突然有股既嚴肅又清爽的氣息竄進我的鼻腔,有位女性猶如被風拂動的樹葉般,從我們身旁經過,黑暗中仍然可見她那顯眼的白色臉龐,以及畫上眼影的細長眼眸,她就是昨天對我微笑的那名女性。

  「嗯……那個人看起來有點像魔女呢。」

  就像白粉同學說的,『魔女』兩個字的確形容得非常巧妙,雖然她與白粉同學穿著相同的制服,卻散發出陣陣讓人背脊發涼的感覺。

  「半價便當的謎題、魔女和肌肉刑警……我有種好興奮的感覺喔!」

  白粉同學一邊看著魔女走進超市的背影,一邊在胸前握緊拳頭,看來在她心底的刑警已經……嗯?之前不是說偵探嗎?

  「啊……佐籐同學已經忘了嗎……說、說得也是……對不起,我又說出奇怪的話了……」

  雖然我並沒有任何興奮的情緒,不過我有點好奇,先不管剛剛說的肌肉刑警,記得那個魔女昨天的確拿到便當了。也就是說,那個魔女應該知道昨天發生什麼事,甚至有可能瞭解更深入的內情。

  「那我們進去吧,說不定能解開謎題喔。」

  白粉同學眨了眨眼,她一度低下頭,當再揚起臉時已經面露紅暈,還發出「喔、喔」這種不符合她的回答聲,看來她似乎已經把自己當成那個刑警了。

  於是,兩人並肩走進超市裡,生鮮食品區的刺骨冷氣頓時迎面撲來。天花板的喇叭鮫送著毫無壓迫感的音樂,收銀台則是傳出陣陣零錢碰撞的吵雜聲響……基本上與昨天的情景一樣。

  魔女站在收銀台附近的零食區,先前從她身上感覺到的寒氣已經消散無蹤,甚至連存在感都變得非常稀薄似的。

  這時,旁邊也傳出「啪咚」的一個聲響,只見熟食區旁的工作人員專用門應聲敞開,店員也現身敬了個禮。

  「她剛剛一直看、看著FRISK(注3:在日本販賣的清涼糖錠。)……這有什麼含義嗎?」

  聽到白粉同學的問題,我不自覺地想吐槽她「你是小學生在演戲嗎」。

  她似乎很在意我的反應,還斜眼偷窺我,這時候我到底該怎麼回答?

  就在邊看著她邊想著這些事的時候,我的耳朵突然聽到一道「啪嚓」的聲音。

  接著……某種感覺也頓時一變。

  我沒辦法回答到底是哪裡改變了,不過白粉同學似乎也感覺到這個異狀,因此像個小動物般轉頭環視週遭,看起來比平常更加慌張。

  硬要形容的話,就是氣氛完全改變了,就像裸露的手腕若有似無地被摸了一下,或是在房間休息時卻感覺到蟑螂的蹤影……雖然有點抽像,但大概就是身體完全僵在原地的感覺。

  昨天也是這種氣氛嗎?我的記憶有點模糊,也許我曾經感覺到,也可能完全沒有自覺。或許是我已經事先知道會發生『某件事』,才能察覺到這股異常的氣氛吧?

  讓氣氛改變的原因到底是什麼……至少我認為就是剛剛那道「啪嚓」聲,看到店員用簽字筆將價格牌劃上橫線,並且逐漸將商品貼上貼紙的模樣,我判斷那是方才是出來的店員取出半價貼紙的聲音。

  「半價便當……果、果然就是那個嗎?」

  先暫時不管努力嘗試著要解開謎題的白粉同學,雖然我已經發現氣氛改變,但對以半價便當為目標的我來說,現在並沒有冷靜思考的閒情逸致,因為我看到店員已經準備走回工作人員室了。

  「我先過去看看。」

  我留下獨自沉思的白粉同學,自行前往便當區,那裡除了店員以外,還有兩位同樣穿著一年級制服的學生,他們都各自將手伸向貼有半價貼紙的便當。

  我也稍微慢半拍抵達便當區……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門扉關閉的「啪咚」聲,隨後聞到一股花朵的芳香味,只見先前位於零食區的魔女已經站在我的身旁,而且兩人的距離近得幾乎能夠聞到對方的鼻息,我甚至沒有聽到腳步聲或察覺任何氣息。

  不只是這樣,先前理應只有兩人的便當區已經築起一道人牆,完全不知道何時冒出了這麼多人。

  即使有著疑問,我的心底仍然湧出讓我頭昏腦脹的焦躁感,因此我並沒有特別挑選,就直接將右手伸向離我最近類似炸雞便當的東西。不過,我的手還沒摸到便當蓋,右側腹就被重重地撞了一下,這並不是被毆打的感覺,而是像在擁擠電車裡不會感覺到疼痛的擠壓。我頓時失去平衡,趕忙將重心從右腳換至左腳,並且舉起伸出的右手以保持平衡。

  「第二次會比較痛喔。」

  有道女性的聲音傳進我的鼓膜,猶如冷徹心扉的冰水,又像是玻璃碎片掉到堅硬地面一樣,魔女的眼眸也立刻映入我的眼簾。

  接著,支持全身重量的左腳突然也感覺到無痛的衝擊力,我連思考情況不妙的時間都沒有,左腳就這樣被掃倒,身體也頓時騰到空中。

  一隻男性的手也從我左側伸了過來,瞄準我正要拿起的炸雞便當,魔女的白皙右手也同時伸向那個便當。

  就在我失去平衡逐漸倒地的時候,雙眼仍然緊緊盯著貼有半價貼紙的便當,誰會先拿到的問題也在我的頭蓋骨裡不停打轉。

  不過,這個疑問也在瞬間消失無蹤,因為我的腹部又傳來一道衝擊感,只見魔女用有如刺槍的左掌用力一推,她的右手仍然鎖定便當,左手則是同時對我發動攻擊。

  被這麼一推,我就跟著左邊伸出手的男性一起彈出便當熟食區,甚至飛越高級肉區,直直去到鮮魚區的深處。

  兩名男性一同摔到堅硬的地面上,陣陣衝擊力與狀況也讓我的腦袋一片混亂,我就這樣無法做聲地滾了好幾圈。

  我沒有辦法呼吸,幸好因為有另一名男性被我壓著減緩衝擊,我還勉強能保持意識清醒,卻因而更難過,這時我只能拚命地將空氣吸進肺中。

  「……咳……啊……」

  無法起身的我只能趴在地面,勉強將視線轉向便當區,在因疼痛流淚而扭曲的視野內,只見與昨天相同的學生站在原地,但不論便當、魔女或瞬間出現的人牆……都猶如朝霧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到、到底發生什麼……」

  我勉強擠出的這句話並沒有任何人聽到,隨著不斷重複的『魚兒天國』之歌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然而,與我一起彈飛出的男性卻有如回應般喃喃說道:

  「那傢伙……居然把身為狗的我……身手還是絲毫不減……可惡的寒冰魔女……」

  接著,他輕輕地咳了幾聲後,就這樣失去意識。

  寒冰魔女。這名字在我腦中朦朧地迴盪,伴隨著混亂、痛苦與顫抖——

 ✩✿✿✿✿✰✩✿✿✿✿✰

  3

  根據白粉同學所說,在我飛到鮮魚區、被痛楚感與『魚兒天國』蹂躪的時候……寒冰魔女與其他人就在一瞬間搶光便當,並且消失在收銀台的另一端。

  我完全搞不清楚,只是拿個貼有半價貼紙的炸雞便當而已,為什麼還要被女性重重地賞了一掌?只是想省幾百元解決晚餐,這個代價也太過誇張了吧。

  而且因為身體很痛,導致我沒辦法好好地吞嚥食物,晚餐只好改用威德in果凍(迅速補允能量版)果腹,在疼痛消失後兩小時的深夜裡還被飢餓所苦,當天晚上也讓我體驗到十秒間補充能量的極限。

  我正在吵鬧的教室裡回想昨天發生的事,同時咀嚼灑滿砂糖的三角形法式吐司,這些砂糖應該也會成為我新陳代謝的強力夥伴吧。

  雖然旁邊有幾個算稱得上認識的朋友,但只要一開始用餐,就會想起那件事而露出奇怪的表情,所以我就故意自己一個人吃東西……並不是我交不到朋友。

  接著,我又咬了一口法國吐司……無論是吵鬧的教室、腹部殘留的微微疼痛、不斷重複出現的疑問、頻頻想起的那個稱號、砂糖在口中溶解的甘甜味、雞蛋與牛奶濃郁香味的絕佳搭配……這些就像是迷宮般讓我的思緒打結。

  「寒冰魔女啊……」

  為了得到解答,我不自覺地喃喃說出這句話,也讓經過我桌旁的女性突然停下腳步。我瞬間以為是隔壁班的白粉同學,但從長至腰際以及用白色緞帶綁起的黑髮來看,就知道是不同人。

  我抬頭一看,原來是班長……叫做什麼名字啊……記得好像叫白梅梅,當初我還以為他的父母偷懶,所以才會在出生證明表填上這個詭異的名字。

  她以一副超脫世俗的表情,低頭看著我。

  縱然與我同年紀,但她修長的身軀與嚴肅的表情,讓她看來更有成熟的韻味。就某種層面來說,與其說是像寒冰魔女般冷酷,倒不如說是對交友關係相當嚴謹的女性。

  「……如果沒錢的話,建議你還是打工比較好,最好不要懷著玩耍的心情跑到那間超市,到時候就不只是受到輕傷了。」

  白梅梅說完這些話後,便將看似便當的布包擁在胸前並走出了教室,我聞言驚訝地趕緊追上她。

  「等一下!你知道那個人的事嗎?」

  由於午休時間才剛開始,走廊仍然有許多學生,但我仍高聲叫住白梅梅。

  「我前陣子聽到『有些人正在卑賤地搶奪半價便當』的傳聞,就只是這樣子而已。朋友還在隔壁班等我,請恕我先失陪了。」

  白梅梅對我深深地低下頭,若無其事地走進隔壁的教室。

  在週遭銳利視線團團包圍的情況下,我開始思考著。

  白梅梅一定知道某些內情……還有,遠遠看起來,我就像是一個對美女出手而被甩掉的蠢蛋。

  於是,我只好回到座位繼續吃著法式吐司。

  不斷重複出現的疑問、頻頻想起的那個稱號、白梅梅所說的話、砂糖在口中溶解的甘甜味、雞蛋與牛奶濃郁香味的絕佳搭配……這些就像是迷宮般讓我的思緒打結。

  我嚼著口中的食物後吞進肚裡,就算吐司的表面有點濕潤,卻出乎意料地難以嚥入喉嚨裡,塞滿腦中的疑問也遲遲無法揮去。

  可是我認為,至少被我目睹過兩次的魔女,絕對不像白梅梅所說的如此『卑賤』,她飄散的氣氛甚至就像高貴的野獸。

  而且,我也發現另一件事。

  就是我忘記買飲料了。

 ✩✿✿✿✿✰✩✿✿✿✿✰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附件: 你需要登錄才可以下載或查看附件。沒有帳號?註冊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3
發表於 2009-4-6 01:33 A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4

  有句話說,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雖然到後來都會得到「兩者皆有可能」的結論,但說不定我現在就是處於這種狀況。

  目前這個時候(十九點四十五分),我到底是因為缺錢又肚子餓才會來到這間超市,還是為了確認寒冰魔女帶頭進行的『那件事』呢?連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而更讓我摸不著頭緒的是,為什麼白粉同學會站在我的身邊?可惜這並不是「她刻意等我」這種有如戀愛劇的發展,是因為我像昨天一樣用熱切的眼神抬頭望著燈照的招牌時,偶然碰頭了便莫名地一起行動。

  我姑且向她詢問原因,她卻只是扯些「想要解開謎題」這類理由,而且還用演技極差又裝模作樣的口氣說:「我……如果沒有我在場,你應該也會很困擾吧?」說完後,又依舊是頻頻察看我的反應,不過我仍然無法對這種舉動做出正確的回應。

  如果裝成沒看到又會讓她非常沮喪,因此我只好隨口回答:

  「呃……嗯……對啊……」

  聽到我含糊的回答,儘管白粉同學沒有洩氣,卻有些落寞地低下頭。那副表情就像以前我媽媽與朋友討論電影,我聽到他們口氣充滿自信地說出「就是那個『赤色追緝令』與好萊塢版『酷斯拉』的那個演員……對啦!就是尚雷諾!」後的表情差不多,想必心底一定是覺得有些可惜吧。

  附帶一提,我家老媽的腦袋應該是從那時候就有點問題了。

  我們連續三天踏進超市……與其說是超市,其實這裡已經是充滿謎題與恐懼的戰場了。

  「這次我……我也一起進去!」

  「那你最好小心點,寒冰魔女不太好對付。」

  白粉同學聞言頓時露出明朗的表情,看來這樣回答是對的。

  「嗯……好!」

  只要那個店員出現,現場或許又會變成那時的獨特氣氛,但目前可說是一如往常地安穩。可是,照理說以前若到了這個時間,熟食與便當區會有幾個一年級學生,現在卻沒有任何人影,說不定都因為先前被打得很慘而逃走了。

  那時寒冰魔女的一掌也讓我頓時渾身發冷,這次絕對不能再被打到,一定要拉開距離再對便當出手……不,等等,她應該不會連續三天都鎖定這裡的便當才對。

  於是,我「啪」地彈響手指,白粉同學也看著我並點點頭,看來她也同樣……

  「老人臭也不錯呢。」

  ——又好像不是這樣。她到底是想到什麼,才會在這種時候說出老人臭呢……

  總之我稍微環視四周,並沒有發現寒冰魔女的身影,只看到幾十個看似學生的客人。我不太清楚哪些是前兩天讓我們陷入恐懼的元兇,或許全部都是,也或許並非如此。

  但是需要提防的寒冰魔女不在這裡,這樣說不定還有機會。

  我的體內頓時冒出一股興奮感,垂下的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拳。

  ……雖然區區的半價便當只差兩到三百元,卻出乎意料地讓我如此激動。

  就在這個時候,工作人員專用的門扉應聲敞開,我也與白粉同學互相使個眼色並點點頭。

  「一開始先到便當區……應該比較好……吧?」

  於是,我一股作氣邁開步伐。與其說對白粉同學的怪異語調視若無睹,應該是不用特別在意,只要以平常心應對就沒問題了。

  我毫髮無傷地走到便當區前……只是走過去而已,就得用到二『毫髮無傷』四個字形容,由此可見這兩天事情的誇張程度。

  結果,先不管之前賣掉所空出的部分,至今夢寐以求卻始終無法得手的幾個便當,現在不就威嚴地坐鎮於架上嗎?縱然現在仍掛著『減價一百元』這種誘人的低調裝飾,但只要再等幾分鐘,就會展現出『半價』這股無可掩飾的嬌艷感,甚至會猶如增加情趣的黑色內衣般,華麗地轉變成既大膽又美艷的煽情道具吧?

  ……問題是,到底我和白粉同學能不能順利地拿到便當呢?只要現在伸出手,絕對能瞬間拿到便當,就算『他們』的動作再怎麼迅速,從物理學的層面來看,從周圍幾公尺外移動到這裡也是絕對不可能達成的事。

  「啊,這個看起來好好吃喔。」

  只見白粉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將手伸向名叫『成為男人的鮮血與肌肉吧!春之蒜頭燒肉便當(附百元折價貼紙)』的五百八十元便當,那就像是奧運開幕時的松岡修造(注4:日本職業網球好手。)會做的便當。

  就在即將碰到的時候,她突然像是被熱水燙到般立刻縮回手。

  「……怎麼有點刺刺的……」

  我開口詢問是不是靜電,她卻搖搖頭,綁在身後的髮辮也跟著晃動。

  她的視線停在便當上,但表情已經變得非常蒼白……儘管只是些微的程度,但她抵在胸前的手確實是在發抖。

  「好像有很多人看著我……眼神都充滿憎恨,而且都很小心地不讓我們發現……」

  彷彿在自言自語似地,她一點一點地像是水滴落下般說出了剛才的感覺。然而,相較於有如被赤裸裸丟到雪地裡的她,我倒是沒有感覺什麼……還是說,只有她被充滿憎恨的眼神盯著嗎……

  我趕緊轉頭看看週遭情況,但並沒有發現看著她的人……也許吧。

  由於貼半價貼紙的店員已經走到我們面前,因此我拍了拍白粉同學的肩膀,兩個人一起離開便當區數步,只見她仍然緊張地看著地面,之後轉頭看了一下我的手,立刻從雖袋中拿出手帕。

  光想到之前被撞飛那次,她把我的手擦得碰到水都會麻麻的,因此我趕緊將手擺到腰邊遠離她,並且轉頭看著店員在那個過度熱血的燒肉便當貼標籤,而店員也轉過頭看著我們,隨後就走回工作人員專用室了。

  「總之,我們先買個便當吧。」

  一聽到我的話,白粉同學則是用力握緊手帕並點了點頭。

  這時,我的視線也停留在某個名叫『特大碗白飯&大阪燒套餐』的便當。那是一個把飯菜裝在橢圓形盒裡的便當,同時我也把手伸向那個很容易讓人發胖的塊狀碳水化合物。

  就在這個瞬間,我的背脊立刻湧上一股寒意。

  ……某個人正在看著我,而且我還記得這股視線給人的感受,絕對是寒冰魔女正在看我。

  她是剛好在半價時間來到這裡的嗎……不,也有可能是別人,我的腦中這時也冒出各種推測。

  ……無論如何,我一定拿得到,便當就在唾手可得的距離,我的手指正觸摸著便當表面,也感覺到像是保鮮膜的包裝紙觸感……

  接著,有陣風突然拂過我的身旁。

  隨著這股幾乎會讓頭髮倒豎的感覺,我看到白粉同學的身影飄向半空中,另外有一個男子高舉拳頭站在她身處的場所,手帕也在空中緩緩飛舞。

  我還來不及說出「怎麼會……」這句話,我的眼睛與肌膚就感覺到自己被包圍了。

  明明幾秒前身邊還沒有任何人,卻在瞬間冒出超過十個人影,就在我轉頭看向便當並鬆懈的那一刻——

  這群不知名的人露出猶如獵師般的眼神,而且同樣都帶著侮蔑的表情。

  我伸向便當的右手被不知名的男人拍掉,腹部也重重地吃了一拳。

  「消滅弱者——」

  隨著不知何處傳來的男性聲音,來自膝蓋的撞擊也對我漸漸傾倒的背部補上一記。

  「這些豬……」

  這次則是女性的低沉聲音,發出這道聲音的源頭也抓住我的左腕。

  「……就要擊潰。」

  最後是男性的聲音,毫無防備的左側腹被不知何處伸出的長腳腳跟擊中,疼痛感還沒傳至腦中,抓著左腕的女性就已經把我丟出去了。

  首先是我的背部落在堅硬的地面上,震盪腦袋的衝擊感也讓我的意識混濁不清,然而就算處於這種狀態,讓人頭皮發麻的「那句話」仍然傳進我的意識裡。

  「這就是……」

  這一句話猶如冰塊般冷冽,又宛如純水般透明,也就是今天沒有現出身影的「她」的聲音。

  隨著「啪嚏」的著地聲,一道人影也突然出現在我的身旁。

  她俯視著仰躺的我,細長眼眸隨即流露出尖銳刺痛的眼神,手邊還拿著一個橢圓形大便當。我的視線只能見到她那修長的細腿,以及凹凸分明的長靴底層。

  是寒冰魔女。

  「……這個領域的遊戲規則。」

  豬和領域是什麼?遊戲規則又是什麼?

  隨著她的鞋底擊中我的顏面,這些疑問也隨著混沌的意識強制飛到九霄雲外了。

  驪歌響起。(注5:驪歌在日本歌名稱為螢火蟲的光芒。)

  這道淡淡的光芒稍縱即逝,多麼淒美又哀傷。對昭和中期出生的許多人們來說,這曲音樂也代表了別離的滋味。

  雖然我的意識粗淺而混亂,這首歌卻仍像是宣告我的生命即將終結一樣。不過,其實這首音樂正逐漸將我拉回現實世界之中。

  不知何時,我的視野完全被一片白色覆蓋,這並不是意識尚未恢復,經過一段時間後,我才發現那是蓋在臉上的白手帕與明亮的室內燈光。

  我用痛入骨髓的右手拿起手帕,原來是白粉同學那時拿的手帕。

  我想要撐起身體,卻感覺到腹部有些沉重還帶點溫暖。白粉同學正壓在我的身上,看來我們是疊成十字型昏過去了。

  我以單手撐起上半身,同時微微發出陣陣哀號聲。因為身體真的很痛,那些人的每道攻擊都相當沉重,甚至連內臟都傳出疼痛的感覺。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雖然身體的痛覺能夠提供一些情報,但實際得到的仍然只有『恐懼』而已。

  「我們已經關門了。」

  這時,如空氣震動的低沉聲音突然對我這麼說著,我的肩膀也嚇得抖了一下。仔細一看,有個捲起袖子並露出粗壯手臂的店員在高級肉品區前,正拿著拖把清理地板。當我更加仔細看之後才發現,他是先前來貼半價貼紙的那個店員。

  那名店員將拖把放在牆邊後緩緩來到我們身旁,他是個擁有強壯身軀的中年男性。

  「那個女孩子還沒恢復意識啊?真是的,誰叫你們要逞強。」

  他用單手抓起仍然昏迷的白粉同學的衣領,就像披著夾克般「咻」地將她扛在肩上,接著只說「跟我來」,便轉身前往工作人員室的另一頭。

  我撐起疼痛的身軀跟在他的後面,裡面是個充滿調理油味的廚房,店員則是穿過更深處的門扉,帶領我們走進一間掛著「休息室」泛黃牌子的房間。這裡與廚房又是截然不同,四處都充斥著香煙的煙味。

  店員讓白粉同學躺在沙發上,接著就要走出休息室。

  「請等一下,你是……不,這裡是什麼地方?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聽到我的問題,店員頓時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過頭看著我。

  「我只是區區的超市店員,有些人會因為這個味道而叫我油大哥,也有人叫我油神,而這裡只是個普通超市,雖然裡面有些笨蛋會賭上自己的榮譽,也有測試自己實力的傢伙……不過,和你們這些豬倒是沒什麼關係。」

  那些傢伙與寒冰魔女確實都說過「豬」這個字。

  消滅弱者,就要擊潰這些豬,這就是這個領域的遊戲規則。

  「如果這次受到了教訓,記得不要再對半價便當出手,不然就是乖乖買還沒折價的便當,否則下次絕對會丟掉小命。」

  丟掉小命?聽到這句不曾在超市聽過的話語,讓我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氣,然後露出笑容。

  「丟掉小命?你在說笑嗎?不就只是個半價……」

  話還沒說完,我的身體就立刻開始發抖。不是因為被眼前突然出現並足以覆蓋整個臉頰的拳頭嚇到……沒錯,原因不是看到店員以恐怖速度揮出後停在面前的拳頭,而是因為他散發出的怒氣。

  「我只是個區區的超市店員,所以不會對你出手。你可以試著在以前叫做《騎士》、現在稱為《狼》的傢伙面前說看看,包準你會碰到沒辦法用死來形容的事。」

  店員慢慢地收回拳頭,我也腳步不穩地雙膝一落,全身上下不停地冒出汗水。

  「……那個架子有幾包剩的營養餅乾,等那個女生醒了,就各帶一包回去當晚餐吧。那些餅乾就送給你,那是我最喜歡的起士口味。不然,還有SOYJOY牌的黃豆餅乾,黃豆不只對身體很好,也會比想像中還要來得飽足。」

  店員說完這些話,便轉身走出休息室。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發抖,就這麼跪著並環抱住自己的肩膀。我不知道剛剛店員在拳頭貫注多少力道,但無庸置疑地,我的確感覺到死亡的味道了。

  這裡……這個領域到底是什麼?豬和狼又是指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從寒冰魔女為首,那群人到底在這裡做什麼?

  或者是……正在進行某種事?

  我的腦中完全無法導出答案,只有疑問、身體的疼痛感與恐懼感在腦中不停打轉。

  就在這時,躺在沙發上的白粉同學發出「嗚……」的呻吟聲,我勉強用發抖的腿撐起身體,並且轉頭看著她的臉。即便沒有明顯的外傷,她卻仍是一臉痛苦的表情,甚至還不停地冒出冷汗。

  我攤開剛剛用力捏皺的手帕,輕輕地幫她擦拭汗水。

  我不知道白粉同學是為什麼來到這裡,但我已經不想再吃麵包了,只是想吃頓便宜的溫暖晚飯而已。

  這應該不是很遠大的願望。可是,為什麼我會碰到這種事呢?

  到底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

  到底是為了一頓溫暖的晚餐?還是想要得知這裡發生的事實真相呢……而且,這是需要一死的心理準備才能知道的事嗎?

  只有疑問更為加深了。

 ✩✿✿✿✿✰✩✿✿✿✿✰

  5

  下課後,我立刻衝到福利社購買波蘿麵包,但沒有好好享受滋味,只是草草地將麵包吞下肚,隨後開始吃起炒麵麵包。此時的教室別說是用餐,尚未收拾前節課教科書的學生都大有人在。

  我平常不會像進行計時賽般狼吞虎嚥,而是會慢慢享受麵包那猶如藝術品的味道,但在目前這個即將餓死的時候,我根本沒空考慮這些問題。

  昨天將清醒過來卻站不穩的白粉同學送回女生宿舍後,我原本準備享用油神送的SOYJOY牌餅乾,但不知道當時身心俱疲的我到底在想什麼,我居然把餅乾丟進微波爐裡,還用最大功率開始『熱』餅乾。

  那時候,我應該只是想吃頓溫暖的晚餐吧。真是個讓人感傷的原因,感動程度大概能與想買小號而趴在櫥窗觀望的少年劃上等號。

  可是出現在我面前的,並不是將小號送給陌生少年的慷慨紳士,而是微波的洗禮。當我看到微波爐迸出一陣光芒,餅乾的包裝就隨著「啵磅」的滑稽聲音爆開,整間宿舍的保險絲瞬間燒斷。

  ……所以,我的處罰就是不准吃早餐。

  如果要加溫的話,至少要先打開袋子再放進微波爐……不,只要『那時候的我=想買小號而趴在櫥窗觀望的少年』之等式能夠成立,假設那時候保險絲沒有燒掉,我又能拿SOYJOY牌餅乾當成溫暖的晚餐,我將來應該就能變成一流的爵士樂演奏家揚名國際吧?

  即使我從最差勁的環境起步,學習爵士樂的過程也是浮浮沉沉,最後仍能在七個小孩與三十個孫子的圍繞下終老一生。

  「這段生涯真是太美妙了,雖然偶爾犯了點錯,可是我仍然克服障礙掌握到幸福。這一切都要感謝天神,還有那包用微波爐加熱的SOYJOY牌餅乾,所有事情都是從那包餅乾開始發展的……」

  我那能夠巧妙控制小號的手已經無法移動,但妻子與兒女們仍然溫暖地握著我的手小甜就這樣靜靜地離開人世……

  「你怎麼拿著炒麵麵包一個人自言自語?」

  「就是因為那包溫熱的餅乾,我才會成為真正的爵上樂演奏家,也讓我的生涯充滿幸福地劃下句點……」

  「你說的話太荒謬了,我聽不太懂。」

  「哈哈,我又不是我家老爸。」

  我伸出手,按著因為太過感動而浮出淚水的眼睛,並且輕輕地搖了搖頭。

  「總之,午休只剩三分鐘了,勸你最好趕快吃完午飯。」

  我轉頭看向那沉穩聲音的來源,原來是將便當布包擁在胸前的白梅梅。

  「你在說什麼?不是才剛午休……」

  我一邊說著,一邊不經意地望向掛在黑板旁的時鐘……從我開始吃著炒麵麵包開始,午休應該還有五十分,這時竟然已經剩三分鐘左右……

  ……好奇怪,我在這四十七分鐘裡到底做了什麼事……?

  等等,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佐籐洋,真正的爵士樂演奏家。我記得剛剛正在思考昨晚的餅乾……沒錯,我想起來了。

  就是因為那包溫熱的餅乾,我才會成為真正的爵士樂演奏家,也讓我的生涯滿帶幸福地劃下句點……

  ……不對,真是莫名奇妙。

  「我到底在……」

  「就是因為那包溫熱餅乾,聽說你才會成為真正的爵士樂演奏家,也讓你的生涯滿帶幸福地劃下句點的。」

  「……我聽不太懂。」

  「那也不要對我抱怨。」

  於是,我就這樣拿著炒麵麵包抱頭苦思。

  「難道是回到未來……不,這時候應該是克裡姆王(注6:JOJO冒險野郎第五部中的人物與替身,能力為控制幾秒後的未來。)……是BOSS嗎……」

  「快要上課了,我能先問你一件事嗎?」

  聽到她的話,我轉向站在桌旁的她。

  「什麼事……白梅梅……因為你的名字有兩個梅,曾經有人叫你梅梅嗎?」

  「……沒有。你再開玩笑我就生氣了,到時候別怪我喔?」

  她一定不知道『JOJO冒險野郎』這部名作,這樣人生就失去三成的幸福了。

  「梅梅,我不是開玩笑的。」

  「我要生氣了。」

  我只是打算開個玩笑,白梅梅卻用力朝我的臉頰甩下一個耳光。明明沒有任何表情與置動作,這耳光仍然威力強勁,一掌就把我從椅子打到地板上,麵包剩餘的炒麵也像電影的血跡般散落一地。

  這時,只見白梅梅用平淡的語調繼續說著:

  「我想問你和白粉同學是什麼關係?」

  聽到這個名字讓我有點意外。話說回來,昨天中午白梅梅到隔壁班與朋友一起用餐,說不定那個朋友就是白粉同學。

  或許她也知道關於寒冰魔女的事。

  「不,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別的關係……大概就像肌肉刑警與夥伴吧?」

  我遵照世界通用的三秒規則(注7:只要三秒內撿起食物就沒有細菌的迷信),趕緊用雙手把炒麵掃進嘴裡,並且回到座位坐好。

  雖然在短短兩秒內就全部塞進嘴裡,但不知為何,裡面還是有根長達一公尺的頭髮。好奇怪,我一定是被詛咒了。

  「你還在開玩笑吧?我真的要生氣囉?」

  「如果我說不准生氣呢?」

  「我還是會生氣。」

  「那說可以生氣呢?」

  「我當然會生氣。」

  「喔,表示你這麼問的時候就已經生氣了。」

  只見白梅梅邊說「沒錯」,邊又甩了我一個耳光。在我倒地的幾乎同一時間,午休結束的鐘聲也應聲響起。

  「因為沒什麼時間了,這個問題就暫時保留,有機會我會再問你。」

  看到白梅梅準備離開,我也揮著手向她說聲『拜拜』(注8:日文中拜拜與梅梅同音。)。

  接著,我又被她賞了一個耳光。

  時間是相當殘酷的東西。

  既無法追溯過去,又無法停止,甚至無法違抗。

  我們能夠做到的,頂多就是玩弄架上時鐘的指針罷了。

  世界流逝的時間永遠不會改變,因此我們只能像個孩童般,獨自對著「控制時鐘的時間」欣喜。

  ……不知道國中三年級時,第一學期期末考遲到一個小時的石岡怎麼樣了?雖然他很努力解釋是「時鐘慢了一小時」,但因為只要緊張,他就會連話都說不清楚,最後老師並不採信他的理由,第二場考試也就以零分計算了。

  也因為這樣,他無法參加高中的推薦甄試,不得已只好接受入學考試,卻又因為太緊張而拉肚子,考試時完全無法集中精神,聽說最後考進一間與志願學校差異甚多的高中。

  他現在到底過得怎麼樣?如果他能夠自由操控時間,現在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時間真是太殘酷了。

  既無法追溯過去,又無法停止,甚至無法違抗。

  說到我能夠做的事,就只有到在校成績普通的石岡家唸書時,偷偷地把他家時鐘調慢一個小時罷了。

  世界流逝的時間永遠不會改變,因此看到石岡像個孩童般被我欺騙,認為還有「還有一小時就再睡一下」的舉動,我只能暗中獨自欣喜。

  ……嗯,現在不是在腦中描繪這種大型虛構故事的時候了。

  ……剛剛說到哪裡了呢?

  對了,就是說到時間非常殘酷這件事吧。

  時間的確非常殘酷,明明剛剛才吃過午餐,短短幾個小時就會讓人再度感覺到空腹感。

  雖然這陣子難得晚餐錢有剩一些,但仍然沒有解決最基本的問題,我的經濟狀況還是非常拮據。

  不過就算如此,我有必要再度來到這個地方嗎?有必要抬頭看著這個燈照的招牌嗎?石岡現在過得還好嗎……我完全不知道答案。

  而且,我也不知道昨天被打得很慘的白粉同學為什麼會站在我的身邊。

  「你為什麼又來了?」

  「我、我才想問佐籐同學這個問題呢……」

  「我只是因為沒什麼錢,又想吃頓比較豐盛的晚餐……」

  自己說出這種話好像有點奇怪……不,這不是說謊,這大概也是理由之一,但我總覺得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無論是空腹感與好奇心,兩者都是讓我踏進這裡的重要因素,然而不只這些,感覺好像還有別的原因。

  「就算被打得很慘也沒關係嗎……?」

  即使被痛扁一頓、嘲笑或失去意識……這些或許都與晚餐沒有關係,那麼我來到這裡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那白粉同學呢?你昨天不是也被打得很慘嗎?」

  她搔了搔臉頰。

  「該、該怎麼說呢……你看,前天大家還是一團亂,可是昨天的動作就像是事先說好一樣……該怎麼說呢……那種瞬間默默合作的關係不是很棒嗎?」

  說得也是,真的很不錯……真是莫名奇妙,不管是她說的內容,還有說完後那副靦腆傻笑的模樣,全都讓我摸不著頭緒。

  要是我能與某個人互相用眼神溝通也就算了,然而在那種狀況下,甚至是稱為敵人的陌生人彼此合作無間,這到底有什麼意義?

  「如果又被打得很慘呢?」

  我漸漸開始覺得與她對話有點麻煩了,因此把她剛剛的問題又丟還給她,她的表情也頓時一沉。

  「因為那個店員……我記得叫做油神吧?他不是說過那句話嗎?我在便當折半價前就先摸到了……所以我能瞭解他的心情,因為大家都會討厭我摸過的便當吧?」

  聽見她又說這種話,我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只要與她對話,都會有種從途中看電影的感覺,需要拚命從斷斷續績的話中理解她的意思……總之就是很難溝通。

  她依舊低著頭喃喃自語,我只好說句「我們進去吧」,並且轉頭走進超市。

  「咦?請、請等一下……對不起,我又說了什麼讓你生氣的……」

  就在這個時候,後方的白粉同學突然閉起嘴巴,還感覺到她緊張地倒吸一口氣。

  在我冒出疑問前,背脊就傳來一股猶如冰塊的觸感,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我發現有道視線正在盯著我,而且這道視線十分地冰冷而刺骨。

  我知道這種感覺,是來自於她的視線。

  我轉頭一看,寒冰魔女的身影也立刻映入眼簾。

  「你們這兩頭豬又來啦。」

  聲音毫無抑揚頓挫,但明顯地含有輕視的意思。她就像是看著垃圾般,視線瞬間掃過我與白粉同學,然後又視若無睹般轉頭盯著超市的自動門。

  「快滾,這個領域不是養豬場,小心又被痛扁一頓。」

  她從我的身邊擦身而過,此種異常冷淡的聲調也與先前截然不同。縱然聲音很好聽,但光是聽到這句話就讓我背脊發涼,有如心臟被掐緊一般。

  被她踐踏的記憶也在腦中一閃而過,我自然而然地握緊了拳頭。

  「……你說什麼豬?」

  只見寒冰魔女置若罔聞地穿過自動門,我則是對著關閉的門提高音量大喊:

  「豬到底是什麼?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要在這……」

  我頓時覺得我的脊椎猶如被折斷了一樣,將目光迅速轉往下方,視野內完全被黑水晶佔據。

  「豬就是指你們這群不知好歹的傢伙。」

  一聽到這句話,我才發現是寒冰魔女突然接近,她用力揪住我的胸口,甚至臉頰也被拉到鼻尖相抵的距離……明明她剛剛還在自動門的另一端,自動門正緩緩地關閉中,她卻在瞬間衝出門外,還緊抓住我的胸口。

  「你這隻豬,不要呆呆地站在店門口,而且還沒開始交戰,別不分場所就在附近叫這麼大聲……這樣會給店家添麻煩。」

  這時,她露出比言語更加凌厲的眼神,就像是在說著「如果再說半句話,就立刻把你殺掉」似地。

  她的手一放開我,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般轉頭走進超市。我雙膝一落,並想起油神所說的話,這種情況的確沒辦法以「死亡」兩個字形容。

  「……難道我又發胖了嗎……她是迂迴諷刺我是個胖子嗎……」

  白粉同學一臉落寞的表情,還隔著制服壓了壓自己的腹部。她的身材不管怎麼都非常嬌小,然而皮膚還滿有彈性的。

  「不,她不是這個意思吧……」

  我姑且對她有些誤解的意見提出反駁,但心底已經半放任她不管了。

  現在我的心裡充滿恐懼感,但看著放開我逐漸遠離的寒冰魔女的背影,我似乎有種找到答案的感覺。

  我聽著心臟「噗通噗通」的鼓動聲,總算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裡來了。

  因為我想要吃頓便宜又好吃的晚飯,以及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還有漲滿心中的不服輸。

  這就像玩某款自己沒碰過的遊戲,打輸別人還被當成弱者的感覺。

  當初被叫做豬時,我的確想要大叫「不瞭解情況就叫做不知好歹嗎」,但我還是忍了下來。畢竟大聲嚷嚷只會讓自己更難看,而且如果要生氣的話,當初不要到這裡買便當就好了。

  那要像油神說的,在打對折前先買下便當嗎?這也沒辦法,因為我昨天已經買了CRLTRAJUMP,下個禮拜還會出支持作品的單行本,光是這些就會超過一千元了。

  如果用最低底限的冷飯解決晚餐,這樣倒還撐得下去,但是我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因為人是貪婪的動物,至少我就是很貪心的那一個。

  假設可以碰到「那個」,我就會用盡全力搶看看。

  我轉頭看著魔女消失的自動門,並且撐起身體。

  「佐籐同學,你要進去嗎?」

  「我沒錢又不知道狀況,而且輸得不甘願……所以我要進去。」

  「……那個……感覺好像有點不太合理耶……啊,剛剛那句話並沒有批評的意思……其實是那個……對、對不起……」

  「沒關係,你不用道歉啦!那白粉同學你要怎麼辦?」

  「那、那個……當然要進去……囉?」

  她仍然用充滿演技的語調,手還抵在腰際這麼說道,於是我對她點了點頭。當我們踏進店裡,隨即感受到許多已經不是嘲笑、甚至是帶有「竟然又來了」的無奈視線。

  然後,事情一瞬間就結束了。

  時間一到,我立刻被海扁、痛踢並撞飛出去……今天的晚餐又是井兵衛了。

  ……雖然這也很好吃啦……可是我還是想吃米飯……

  「現在是戰後重建初期嗎……」

  我坐在公園的長凳對自己這麼說著,井兵衛的湯汁也隨之晃了一下。

  白粉同學則用訝異的表情看著我。

 ✩✿✿✿✿✰✩✿✿✿✿✰

  6

  這樣連續幾天被痛毆,身體都被打得傷痕纍纍了。

  昨天晚上並不是被寒冰魔女,而是被陌生男子直接擊倒。而今天就算沒有亂說話,仍然被白梅梅甩了幾個耳光,無論是白天或夜晚部被打得很慘。

  先不管夜晚發生的事,雖然我對白梅梅莫名奇妙打我的舉動有點不滿,但我也因為這樣在不知不覺間增加了朋友。

  隨著一個讓我完全不會高興的「其實我是個被虐狂」的聲明,一位名叫內本的同學與我變成朋友。他是個戴眼鏡的微胖男生,而且時常保持在非常興奮的狀態……姑且先不管這些,經過我一問後才發現,在旁人眼裡的我是個『對班花出手卻被爽快甩掉,因此讓她甩幾個巴掌獲得快感的重度被虐狂』,無怪乎其他女生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原來她們以為我是一個變態。

  說到變態,不知道修學旅行那天夜晚,用吸塵器玩弄胯下寶貝還發出「被吸進去了」怪聲的石岡怎麼樣了?那時,我雞婆地幫他把電源插進插座,還偷偷地幫他打開開關,結果讓他痛苦地在地板打滾哀號。畢竟那是業務用的吸塵器,所以強大的吸力差點就讓石岡「變態」成女生了。

  話說回來,現在不是沉浸在從前美好回憶的時候,我已經從禮拜一到禮拜四都沒好好吃頓晚餐,就算井兵衛再怎麼美味,這樣連日吃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今天一定要搶到便當。

  就這樣,我與白粉同學懷著此種虛幻的夢想,仍然站在超市前看著夜空中顯眼的招牌,兩個人的肚子也同時傳出「咕嚕~~」的叫聲。身體的每個地方都還很痛,光想到接下來的事,就讓我遲遲無法跨出步伐。

  不過,我們還是必須進去,因為已經別無選擇了。

  踏進超市後感覺到不知何處傳來的微弱視線,我們只是立刻前往便當區。我們完全沒有碰觸便當,只是大略掌握擺放位置後,就離開便當區等待出手的時機。

  「你的目標是哪個?」

  聽到我這麼一問,白粉同學則是在胸口緊緊握拳。

  『揮灑汗水!散發老人臭!超辣蒜頭漢堡排口味!』

  又是個名字非比尋常的便當。看來想出商品名稱的傢伙都是熱血過了頭,或許是因為奧運正在舉行吧。

  說到我的目標,也是名字有點奇怪的『黏答答!起司納豆山葵大雜燴!』便當。

  我們就這樣保持沉默,毫無意義地站在調味料區某個寫著『厚生勞動省核準保健食品』的招牌前,一起看著招牌中某個人正在盡情伸展身體的圖案。

  氣氛變得有點尷尬,我並不是討厭與白粉同學共同行動,但想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兩個人應該都會覺得有點不自在吧。

  就在這個時候,熟食區旁的門突然打開,那位名叫油神的店員敬了個禮。

  又到這個時間了,店裡的氣氛也隨之一轉。我緊張地屏住氣,心臟也越跳越快……接著,指尖與大腿也開始發抖,這並不是碰到強敵而興奮發抖的帥氣舉動,只是單純地感到害怕而已。

  即便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是身體卻仍老實地反應出心情。

  白粉同學抓住我的手腕並抬頭看著我,臉上還露出擔心的表情。

  「對、對不起……我還是有點……害怕……」

  白粉以猶如發抖般的細微聲音如此說道。

  或許今天仍然會被海扁、痛踢或在地板打滾,甚至是拿不到任何東西,就算進行得非常順利,最後也只是買到便宜數百元的便當而已。

  與我們現在體驗的恐懼感相比,代價可說是太過廉價了,不過……

  油神正在將散亂的熟食排列整齊,保鮮膜之間也傳出摩擦的聲響。

  「那你趕快逃走吧。」

  一聽見這道聲音,我們趕緊回過頭看,只見打著二年級領帶的寒冰魔女正在面前。

  「樣就不會害怕了,也不會再被打得很慘。

  不過,如果你們習慣成為豬,毫不畏懼地拿起還沒半價的便當,或是吃著我們搜刮過後的剩菜剩飯,這樣就會無法再變回狗了。

  要當只不知廉恥的醜陋豬非常簡單,例如對不是自己的便當動手亂摸,或是請油神把還沒半價的便當貼上半價貼紙。這種生活方式比較輕鬆,只要能夠捨棄自尊就好了。」

  寒冰魔女轉過頭,斜眼瞪視著我們兩個人。

  眼瞳裡也反映出我們擔心的表情。

  「快滾,這個殘酷的世界不適合你們生存。」

  「……如果我說不要呢?」

  聽到我的回答,白粉同學不知為何輕輕地發出「喔喔~~」的感歎聲。

  「那就徹底擊潰你們,我再警告一次,快滾。」

  「我不要。」

  寒冰魔女的視線轉向白粉同學,詢問她是否也是抱持著相同的意思:儘管白粉同學生性猶豫,仍點了點頭表以肯定。

  這時,兩個動作猶如互相呼應般,隨著油神「啪唰」地拿出半價貼紙,店裡立刻殺氣騰騰,寒冰魔女的眼神也變得更加銳利,就像是幾乎不會疼痛的細針紮在皮膚上一樣。

  即使如此,我們仍然緊緊瞪著寒冰魔女,而她的殺氣在瞬間驀地轉淡。

  只見她「哼……」地發出有如歎氣的聲音。或許是我多心,這時她似乎還微微地露出笑容,我的心臟也莫名地開始加速。

  「……不准對便當出手,但你們可以在那附近站著別動,這樣就能見到平常無法目睹的景象,幸運的話還能從頭看到尾,失去目標的狗應該也沒空攻擊你們吧。當你們看過眼前的景象,如果還想繼續在這裡存活,明天下午六點就到社辦5O2號室來吧。」

  寒冰魔女說完這些話,便轉頭前往某個地方了。

  「佐籐同學,要開始了。」

  看到油神貼完半價貼紙,白粉同學立刻對我這麼說道。我們戰戰兢兢地前往便當區,當我跨出步伐時,身體也被現場緊繃的氣氛嚇得抖了一下。

  重新擺放整齊的便當漸漸映入我的眼簾,就在我勉強能夠看清楚那過度熱血的宣傳標籤時,戰火就揭開序幕了。

  許多人默默地圍在便當旁,在泥濘般的沉重氣氛中,殺氣正四處盤旋環繞。

  這時,有幾個獵人成群結隊地撲向半價便當。

  剃光頭的男性突然自半空中飛進我們與便當之間,旁邊立刻有個人冒出一道踢擊,光頭男還來不及發出哀號聲就飛了出去。

  接著,這次換成踢出那腳的鬍鬚男,準備對我當初鎖定的黏答答便當出手,但他也在瞬間失去平衡,原來是有個褐色頭髮的女學生伏臥在地,任由裙擺翻飛地以腳尖掃倒鬍鬚男。

  雖然鬍鬚男想抓住架子保持平衡,褐髮女學生卻更迅速地朝他腹部灌進第二發踢擊,鬍鬚男的身體也隨此動作飛到空中,然而,空中卻突然冒出一道人影,有如將他當成踏板般用力一踩,鬍鬚男的身體也立刻摔落地面。

  出現在半空中的是寒冰魔女。站起身的褐髮女學生摸到便當的同時對魔女踢出一腳,魔女則是用拳頭迎擊。隨著「磅」的一道沉重聲響,空氣頓時進裂,魔女與褐髮女學生的頭髮頻頻飛震。

  就在這個時候,褐髮女學生突然發出「啊」的短促叫聲,因為在她發出踢擊的同時,手就被重新站起身的光頭男抓住了,他也用力將褐髮女學生甩了出去。

  魔女立刻朝光頭男出現漏洞的腹部發出一道強烈肘擊,把他連同女學生一起打飛到播送『魚兒天國』歌曲的鮮魚區。

  裡頭拳打腳踢,每個人都遵從「擊潰弱者」的規則,露出破綻的攻擊方就會瞬間變成被攻擊的一邊,成為被多數人狩獵的獵物。

  這裡的所有人都是獵人,卻也都是獵物。

  我的理解力完全無法掌握狀況,無法明白眼前發生的戰情。雖然能夠看見小規模的交戰,但這裡並不能只看點,而是需要顧及整個面的戰場,便當區兩旁的戰鬥甚至能夠影響中央區的戰況。

  有些人即將拿到便當,卻在受到攻擊時面露猙獰地反擊,結果被周圍的人擠到相當遙遠的地方。

  有些人則是盡量減少攻擊次數,偷偷地從空隙鑽進便當區準備拿取便當,卻在只剩幾公分處被眾人圍毆而滾落地面。

  有幾個人已經被擊潰而離開戰場,卻還沒有出現確實拿到便當的人。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一件事,那就是戰場的中心都是繞著寒冰魔女打轉。雖然這裡的確是所有人會從四面八方發動攻擊的場所,但她的身旁總是有幾個人持續對她發動攻擊。

  不過,寒冰魔女只是一一閃躲、接招以及撥掉攻擊,強得讓旁人完全無法招架。

  這時有個巨漢一邊掃開人群,一邊發出大叫衝向寒冰魔女,這個體重比她大上四倍的巨漢用盡渾身力氣揮出一記右直拳。

  面對另一名男性執拗的攻擊,她用膝蓋直接攻擊胸旦讓男子倒地,接著放低重心,並且與巨漢同樣揮出右拳。

  大小拳頭就這樣正面對撞,空氣也進射出比先前還要強烈的震動,甚至能夠用衝擊波三個字形容。光是這樣,就讓在旁觀看的我們渾身發麻。

  那兩個人則是保持抵著拳頭的姿勢,完全沒有絲毫動靜。

  「我討厭囉嗦的男人。」

  魔女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巨漢就像是肩膀被人往後用力拉扯般,連同幾個人一起飛了出十米。

  寒冰魔女輕輕地併攏雙腿,若無其事地伸出左手整理散亂的頭髮。幾名男性貌似準備一起撲向她,我以為魔女應該無法對付這麼多人,但那群男人卻不知為何沒有將視線轉向魔女,而是開始與其他對手爭奪便當。

  我有點摸不著頭緒,卻也在這時恍然大悟。

  因為她已經拿到黏答答便當了。

  我認為大約是在那個巨漢的攻擊前後搶到的,但完全不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時候拿到手。

  「那我明天等你過來。」

  魔女走過我們身邊時只留下這句話,便靜靜地走向收銀台結帳。我只能傻傻地看著她的背影,隨後轉頭看往便當區,除了幾名戰士倒地的身軀,所有便當已經全都消失無影蹤,戰爭結束了。

  「我……我們要怎麼辦?」

  這時,白粉同學則是用發抖的手拉了拉我的袖子。

  「總、總之……再吃井兵衛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

  7

  社團辦公室位於離校舍有點距離的地方。

  我在約定的十分鐘前與白粉同學會合後,一同前往5O2號室。

  社辦是用堅硬到不必要的水泥建造而成,裡面一共有五層樓。由於這是在使用現今建築技術前蓋的,因此沒有電梯這種文明利器。

  目前還沒參加社團的我是第一次過來,因為白粉同學是二樓輕小說研究社社員,似乎偶爾會來到這裡。然而內部的社員氣氛好像變得很尷尬,她已經一陣子沒有出席,也不太清楚上面樓層到底有什麼社團。

  「那你到底是在哪裡寫小說?」

  「……那個……主要是在宿舍。因為回來都會看到他們鬧得很僵,總是不自覺就到晚上了……就是因為這樣,我的朋友才會那麼少吧……」

  我們一邊聊著如此感性的話題,一邊踩著水泥樓梯前往樓上。三樓以上就像是廢墟一樣,自牆壁剝落而下的油漆塊四處堆起,為了采光而設置的窗戶也滿佈裂痕。

  我們抵達五樓時,感覺呼吸變得有些紊亂。這層樓約有六個房問,但總覺得沒有任何社團在使用,走廊四周的窗戶都用板子封死而顯得有點昏暗,即使天花板設有日光燈代替陽光照亮走廊,但因為日光燈不時詭異地閃爍著,讓我覺得或許不要裝還比較好。

  「502……就是這裡吧。」

  有個寫著502的門牌掛在木製門板上,下面還有個halfprice半價同好會』的樸素小牌子。

  白粉同學戰戰兢兢地敲了敲門,隨後裡面也傳出「進來」的聲音。

  我們先互相對看一眼並點點頭,接著伸手把門打開。

  夕陽從門的另一頭流洩而出,照得我微瞇起眼睛。在這道黃色光芒中隱約能見到某個人影,寒冰魔女背對著我們站在大窗前,看起來就像飄浮在黃昏的空中似地。

  她撐著單邊手肘並轉過頭。

  「你們來啦。」

  她用銳利的眼神盯著我們,看到她那刺痛而深邃的視線,不知為何也讓我的心跳逐漸加速。雖然我並不討厭,但仍然讓我因為感覺到壓迫而別開視線。

  一別開視線,我頓時相當驚訝。或許是因為注意力都放在魔女身上,我沒有立刻察覺這房間的怪異之處。一面短毛紅色地毯鋪在地面,牆壁則是貼滿半價50%off的貼紙,明明一張貼紙只有兩個指頭大小,卻滿滿地覆蓋整面牆壁,而且從老舊剝落的地方觀察,上面並不只是貼了一層或兩層而已。

  而正對面的牆壁則是掛著這個城鎮的巨大地圖,上面不僅畫滿許多紅色或黑色的線,各個地點還有看似表示時刻的數字。

  不只如此,房間中央擺放的巨大元桌更加增添了幾分詭異感。那是個不符合學生使用且散發著豪華氣息的木製元桌,不管人坐得多散,看來最少都能供十個人使用。

  就在我想著「這個房間真是正大得莫名奇妙」而抬起頭時,突然發現天花板中央有個從中切斷的溝槽,也就是說,這裡原本是個長方形的房間,是後來將牆壁打掉,合併兩個房間才會變成一個大房間。

  「我們HP半價同好會的對外原則是『研究如何取得半價便當』,但實際只是尋求半價便當的人的聚集場所。以前曾經有十幾個成員,現在只剩我一個人,所以就變成普通的休息室了……嗯,這些事和你們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如果有問題,我可以替你們解答,解決你們所提出的疑問。

  就在我準備開口時,她伸出的手卻又突然緊握,看來是要我們稍等一下。

  「先讓我確認清楚。假設知道那裡的更多真相,你們說不定會後侮。

  當只成天歎息的喪家之犬生活較輕鬆,成為放棄自尊這件事都忘記的豬也是無憂無慮,你們現在就是即將成為豬的喪家之犬。這樣繼續下去的話,你們總有一天會成為豬並過著安逸的生活:雖然這樣對真正的豬有點失禮,不過你們最後一定會變成不知羞恥的醜陋動物。

  可是,只要你們坐在這張園桌旁邊,你們就會成為狗,只要更加瞭解戰爭,總有一天會變成名為『狼』的動物。但只要嘗過鮮血的味道,就算狼有可能會變成喪家之犬,卻絕對不會再變成狗,而且也會無法忍受變成豬的恥辱。

  既然你們來到這裡,就代表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但我還是再問一次……你們確定要踏進這塊地方嗎?」

  說完這些話後,她將手掌朝著我們並「咚」地放在桌上,不符合高中社辦的緊張感也立

  刻瀰漫整個房間……不過……

  「……好帥喔。」

  白粉同學傻氣的聲音立刻把緊張感完全打散,我則是歎了一口氣,與她一起坐在擺放於圓桌旁的椅子上。

  「我好像還沒自我介紹吧?我是二年級的槍水仙,也是HP半價同好會的唯一會員兼會長,喜歡半價便當的白癡們都叫我……」

  「寒冰魔女嗎?」

  槍水仙則是「哼」地露出冷笑,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4
發表於 2009-4-6 01:36 AM|只看該作者
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2章  魔法師wizard

  我認為包括販售方式在內,半價便當可說是無可取代的料理之一。魔法師

  0

  這時,『他』聽到了槍水仙與兩隻《狗》打交道的消息。

  ——那個害怕寂寞的膽小鬼,現在對那個狗屋還有什麼期待?

  『他』有點不是滋味,並且重新將衣領拉齊。即使沒有吐出白茫茫的霧氣,春天的夜晚仍然有些寒意。

  他走在回家的夜路上。即便今天是禮拜日,從『補習班』回家時依舊是天色已晚,他也自然地在夜空下踏上歸途。

  住宅區有棟兩層樓的白色住家,裡面沒有任何人影與燈光,那就是『他』的家。由於派任海外的父親曾交代他照顧這個家,但因為母親在兩年前離開此處,這裡於是變成了一匹《狼》的住所,這裡對『他』而言,也只是個睡覺的地方罷了。

  他走進門內,在一片黑暗中前往客廳,『他』的眼睛在夜晚依舊十分敏銳。

  他將書包丟到地板,坐在沙發上深深地伸了個懶腰,掛鐘也同時「咚——咚——」地發出告知晚上九點的聲響。

  這時『他』開始思考,只要騎機車出去,應該就能在狩獵的時間抵達槍水的勢力範圍。

  因此『他』立刻做出決定,從車庫裡拉出機車啟動,這是一輛組裝有稍嫌昂貴的訂製硝音器之機車。

  接著,『他』轉動油門往前狂奔。縱然『他』不太喜歡噪音,卻非常喜愛此種奔馳的速度感。

  最後他來到一間超市前,那是與附近農家直接訂定契約而在當地扎根的優良超市。因為附近有許多供應學生租借的便宜公寓,所以比附近商店還要晚打烊,貼半價貼紙的時間當然也會相對地更晚,因此這裡也是在油神領域搶輸的喪家之犬聚集的場所。

  通常都是油神的領域會成為激戰區,不過今天是禮拜日,平常大約都是晚上九點開始狩獵,但根據狼群的經驗,他們都很清楚假日大約會晚半小時左右。然而,在充滿不確定因素的情況下,再加上假日會出現各種需求,導致便當的殘留量達成完美的供需平衡,因而有時也會出現不必貼半價貼紙的狀況。

  總之,很多不確定因素也會增加許多風險,因此很多人都會放棄前往超市,這有可能讓『他』的狩獵變得非常無趣。

  可是,這次『他』卻是懷著別種期待,因為或許會碰到槍水與她帶來的兩隻狗。

  當『他』一走進店裡,店內已經充滿殺氣,平常在貼半價貼紙前都不曾出現此種氣氛。

  『他』只是悶哼一聲,隨後開始繞著冰淇淋區移動。根據走進店內時的氣氛觀察,槍水似乎並不在裡面,這也讓『他』的期待瞬間減半,甚至連事前確認便當都懶得做,只要中午有好好吃飽,『他』有時還會直接放棄便當回家。

  從高級肉品區旁『非工作人員請勿進入』的門扇裡,有個身穿工作人員背心的矮小白髮老人走了出來,他就是與油神齊名的半價之神,旁人都稱他為「老叟」。

  老叟先走到自己負責的高級肉品區、蛋區與飲料區,將散亂的商品逐一擺放整齊,留在店裡的飢餓狼群,應該都是用隔靴搔癢的心情看著他吧。

  接著,他巡過麵包區後,總算走到擺放熟食與便當的區域了。

  當老叟的身影消失在工作人員室時,『他』便從口袋裡拿出黑色皮革手套套在手上,同時跨出步伐。他並不著急,因為『他』認為獵物不會逃走,也有自信不會被別人搶走。

  就在『他』抵達便當區的同時,四隻狼分別從四個方向發動攻擊,只見他們都帶著畏懼與尊敬的神色,而『他』就這樣保持笑容,準備以與修長身軀相襯的長手臂應戰。

  就算目前不想爭奪便當,『他』仍然覺得這些攻擊非常軟弱。

  片刻後,四隻失去意識的喪家之犬躺在便當區,『他』則是一臉輕鬆地拿著便當站在收銀台前。

  『他』歎了一口氣,明明已經時值春季,不只是剛剛果敢發動攻擊的四個人,現場都是『他』曾經見過的熟面孔。不知道是愛的教育產生的結果,或是因為少子化影響,受到父母過度寵愛的孩子越來越多,這裡完全沒有新面孔。

  不僅僅是這裡,『他』悲觀地認為像這類的狩獵場或許會從這個國家消失,但『他』也對槍水帶來的兩隻狗懷有相當程度的期待,正因為現在新進人員越來越少,也讓「他」更加有興趣。

  他們到底是會讓自己滿足的對手呢?還是《寒冰魔女》為了彌補心底的寂寞與不安感而找來的垃圾,的確有需要確認清楚。

  穿過收銀台後,『他』將便當放進出入口附近的微波爐裡,微波爐磁電管發出的微波也讓便當裡的水分子逐漸沸騰,藉此產生溫熱的效果。放在裡面的醬油袋隨之裂開,便當蓋也逐漸受熱扭曲變形。

  『他』並不在意這些事,因為對『他』來說,這個領域並不是為了爭奪便當食用,而是享受自己試著爭奪便當的過程罷了。

  到底是從何時開始這種行為的,『他』仍然記得很清楚。那是在期待著和過去自己所培育、一同並肩作戰的槍水寒冰魔女交手更早之前,自己想在這裡獲得便當之時。

  『他』是烏田高中三年級的學生,名叫金城優。

  是這個地區無人不知的人物,並且被譽為最強的一匹狼。

  他的別名就稱為——《魔法師》。

 ✩✿✿✿✿✰✩✿✿✿✿✰

  1

  我終於知道建築技術帶來的好處了,就是在五層樓以上的建築加進電梯的那個技術。

  我現在正準備前往HP半價同好會,只見我拿著塞滿文具、並且在核戰時完全沒用的書包,努力地往上攀爬。

  光是差不多爬到三樓,就已經微微地滲出汗水,這並不是身體特別虛弱。

  我反而對體力是還滿有自信的。

  我記得小三的暑假,那時老爸不知為何只穿條三角褲,一邊叫著「威力記憶卡沒反應」,一邊打著SEGASATURN,而褲襠的某個部分也泛出黃色污漬,雖然那有可能是使用人體奧妙的殘尿,準備將純白的冬季迷彩三角褲染成沙漠用的顏色。不過,先不管這些無所謂的事,我記得當時曾經拜託老爸帶我到遊樂園玩。

  因為住在附近的石岡一到暑假,就像前往某個絕對不能說出來的老鼠國度般,把某個半裸又帶著詭異笑容的怪物型鑰匙圈送給我。先不論那個鑰匙圈是否噁心,其實我很羨慕石岡有如此優渥的家境,還能到那種地方帶禮物分給朋友。

  我拚命向老爸說明那是什麼樣的怪物國度,據說那個遊樂園境內全是故事的舞台,遊客都會被稱為是其中一個客串角色,只要走進那裡,所有人都會變成故事裡的人物。

  被老爸稱為「威力記憶卡」的外部擴充記憶體,似乎是接觸部分出現問題,他一邊用原子筆把插槽塗了幾筆,一邊聽著我說話。我喪氣地垂下肩膀,這樣機器一定會壞掉的,而三角褲的黃色污垢好像又比剛剛更加大了一圈,我相信那時候一定是我看錯了。

  縱然現在心想『若當時harncare(注9:治療頻尿與輕微漏尿的藥品。)已經上市就好了』也有點為時已晚。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老爸的膀胱怎麼樣和我都沒有關係。

  而那次石岡送我的鑰匙圈,我把它與房間電燈的拉繩綁在一起。明明只是個把金屬灌進模具裡,成本應該不到三十圓的東西,看來卻似乎要一千兩百圓。因為鑰匙圈本身有點重量,所以只要稍微碰到就會讓電燈開開關關,但我完全不想解開,甚至還想一直盯著猛瞧。看著看著,那個鑰匙圈甚至有種神聖感,不愧是以著作權當後盾隨便亂做的產物。

  就在這時,奇跡發生了。看到我整天對著電燈開開關關,老爸似乎終於看不下去,因此對我說了「如果是遊戲世界的話,我倒是可以帶你去喔?」這句話,真的是讓我高興得快要死掉了。

  而絕望也成為了強調日後歡樂的最高級香辛料。

  就算不是石岡曾經去過的動畫世界,這樣還是讓我非常開心,即使老爸的三角褲變得非常糟糕,這也與我沒有任何關係。那時我真的相當高興,甚至讓我忘了「那也許不是殘尿,而是漏尿(現在進行式)」的問題。

  然而,當時我應該好好思考,老爸那時候到底是在玩什麼遊戲?為什麼老爸會拚命地弄著威力記憶卡呢?

  當我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時,我已經被帶到老爸的工作場所了沒錯,就是陸上自衛隊的駐軍基地,老爸當時玩的就是名叫『大戰略Strong Style』的模擬遊戲。

  那股欣喜感,也成為了強調日後絕望的最高級香辛料。

  最糟糕的是,我被丟進去後,就開始幫忙基地打掃或洗衣服,不知為何還與新進隊員一同接受訓練,就這樣沒有回家而待到暑假結束。

  名叫『暑假之友』的暑假作業也受到致命的一擊,原本我打算把九毫米手槍的彈頭與空彈殼當成禮物,結果被隊長發現了裝那些禮物的袋子,因此被迫背著十公斤的沙袋跑了幾十公里,有時候也是會有這麼莫名的事。

  剛剛好像說到我對體力還滿有自信的沒錯,我對體力很有自信。

  所以在超市首次被摔出去的時候,我其實相當驚訝。因為以前被很強的打架對手追趕時,我都能先把身邊的石岡絆倒,回頭確認他是否跌倒再繼續逃跑,而處於接近人類頂點的我,居然會輕鬆地被別人打倒。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感到非常不甘心吧?就算這並不值得驕傲,心底的自信遭到否定也是件相當難受的事。

  為了解決空腹感、為了查明那個領域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了打散那股不甘心感,所以我選擇來到這裡。

  我來到五樓的502號室前,並且握住HP半價同好會的門把,因為她說過不用敲門,因此我就轉動門把直接拉開門。

  「這裡可以嗎?」

  「不、不好意思!」

  「這是這裡?」

  「啊……啊~~!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一見到眼前的景象,我立刻把門拉回關上。

  應該是我看錯了吧?剛剛好像看到白粉同學被挽著雙手的槍水學姊踩在圓桌上,雖然兩個人都有把鞋子脫掉。

  我應該是被春天的溫暖氣候沖昏頭了吧?為了確認真實情況,我又再度打開門扉。

  「我我不行了!不過沒關係的!」

  「到底是怎麼樣?需要我先停手嗎?」

  「嗯……嗚……還是麻煩您繼續踩!」

  「那就記得早點說。」

  接著,槍水學姊一邊用冰冷異常的視線俯視著白粉同學,一邊用腳踩她的背。只要學姊將體重壓下去,白粉同學就會發出「對不起!不好意思!」的大叫。

  我則是繼續握著把手,並且轉頭看著門板,這裡的確是HP半價同好會的502號室。根據把我誤認為重度被虐狂同好的內本所說,似乎有個「為了我們這種變態而創設的非官方組織」之白癡社團,而我剛剛也以為是否搞錯房間了,但就眼前所見確實是如此。

  我只好裝成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並且坐在圓桌旁的椅子上,白粉同學的眼睛在我眼前數十公分處閉了起來,而雙手被綁著的她不停發出呻吟聲,看到她的眼鏡歪了一邊,我就輕輕地替她將眼鏡扶正。

  因為我沒有其他事情可做,只能看著學姊穿著黑色長襪的美腿,頓時也有點興奮……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有個人正在盯著我,我轉頭一看,便與睜開雙眸的白粉同學四目相接,她的眼睛泛出淚光,臉頰也染上兩朵紅暈。

  「……槍水學姊……可以了……」

  學姊「喔」地應了一聲並把腳移開,白粉同學爬下桌穿起鞋子,學姊也跟著下桌並穿好黑色長靴。

  白粉同學整理好歪掉的領帶,一臉紅潤地支支吾吾著。她發出幾道不知所云的聲音,接著就急急忙忙打算要走出房間。

  「我、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默默看著她走出房間後,槍水學姊突然低聲喃喃道:

  「……我話先說在前頭,剛剛那個可不是我的特殊癖好喔。」

  學姊以單手撐著另一手手肘遠眺窗外的夕陽。雖然只是稍微瞄了一下,卻看見她掌心有些泛紅,說不定她也是被白粉同學所說的細菌感染了。

  「剛剛真是讓我差點想繳參觀費了,到底發生什麼事?」

  「白粉的課好像在第四節就結束了,剛好和我在社辦前碰到面。她說要在你來之前寫點小說,我也就隨她去,後來她卻說彎腰寫小說太久,背部有點痛。」

  所以才會做出那種動作?不,我是可以接受這種說明,但因為這兩個人分別扮演的角色(?)都太過符合了,所以反而會讓人覺得是做那檔事。

  學姊哼了一聲,接著下意識地望向圓桌旁打開的筆記型電腦然後就僵住了。

  我也跟著看向電腦螢幕,內容不知該說是小說還是詩,原稿的文體大約就是介於兩者之間然而在大致看過後,卻發現裡面登場的角色全都是中年男性,這也讓人非常在意。

  「佐籐,現在流行這種東西嗎?」

  文體還滿接近奇幻小說,但主角居然是個建築工人,他差點從正在蓋的大樓上摔落,不過被某個同伴拉住而得救,回家路上兩人還到主角家經營的澡堂一起洗澡等等……

  總之,這非常可能不是女高中生會喜歡的內容。

  「學姊這是什麼?」

  「我不知道。」

  學姊帶著狐疑的表情準備關掉資料夾之際,卻在資料夾裡發現其他原稿,不經意地隨便一看好像叫『肌肉刑警5』這種詭異的名字

  我與學姊也立刻皺起眉頭。

  「……這是什麼?光看標題就讓我有種不高興的感覺。」

  雖然嘴巴這麼說,學姊還是憑著一股好奇心打開原稿並飛快地瀏覽。我們一邊忍耐著平常小說裡不會出現的眾多單字,一邊透過閱讀慢慢瞭解內容。故事是述說某個人稱『肌肉刑警』的刑警,每晚與名叫齋籐洋的助手一同揭發違法競技場的過程,但不知為何齋籐助手被登錄為選手,不得已只好與渾身肌肉的對手比賽更奇怪的是,只要齋籐受到越多攻擊,衣服就會越來越破,也會讓對手更加興奮,在那之前……

  「我記得三天前,好像在便當區看過這個剃光頭的敵人吧……還有……」

  「這個叫做齋籐的傢伙佐籐,好像和你有點像。」

  「學姊也這麼覺得吧」

  一股討厭的預感湧上。故事越往下看,當中的危險度就更加倍增,即將全裸的齋籐被光頭男從背後抓住,興奮度達到頂點的光頭男則是……

  不、不行!齋籐的……我的屁眼正面臨空前絕後的危機!

  就在這個時候,白粉同學突然隨著門的喀嚓聲出現然後渾身一僵。

  「啊你們看到了嗎?」

  「還沒全部看完。」

  白粉同學嘴巴像只缺氧的金魚一張一合,然後有如忘記呼吸般開始咳起嗽來,她稍微作了幾次深呼吸後,才總算讓自己恢復冷靜。

  「寫、寫這種小說很噁心吧……可、可是呢……」

  白粉同學低下頭並拿著手帕扭扭捏捏說道。雖然因為眼鏡反射夕陽而看不清楚表情,但比起她的表情,我現在還比較擔心齋籐的屁股是否安全。

  「不管是角色、世界觀還是故事內容,全部都是我編出來的……不過,我有放進主題和架構那個雖然常常有人跟我說過這件事,就算最近流行這種有點情色的內容,可是這絕對不是主打作……那個……」

  「不,這東西怎麼看都是相當情色吧……而且齋籐在下個場景就……或許應該說是我的屁股……」

  一聽到我的話,白粉同學突然抬起頭,同時還傻里傻氣地發出「呀?」的叫聲,她將眼鏡推至額頭,瞇起眼睛望向站在圓桌另一側的我。

  「那、那個……啊……你……你看到那邊了嗎?」

  「看到了。」

  我們就這樣看著對方,並且發出「哈哈哈」的乾啞笑聲。

  「哈哈……」

  接著,房間內立刻傳出猶如槍聲的「咚咚」腳步聲,就在我還不確定那是什麼聲音的時候,白粉同學已經面紅耳赤地衝到我面前,蓋起桌上打開的筆記型電腦。

  要說快也太快了,明明我們還各自站在圓桌的兩端,卻在一瞬間就拉近了距離。

  她以恐怖的速度拿起電腦,並且準備用力甩向窗戶,我見狀趕緊抓住她的手,也感覺到不符合那嬌小身體的蠻力,讓我用盡全力壓著她的手。

  「你要做什麼!?」

  「我要丟掉!我要刪掉所有過去!」

  「先等一下!先讓我看看齋籐後來怎麼樣!而且弄壞電腦就太可惜了!」

  「不行!不能讓你們看到那些東西!」

  「什麼是『那些東西』!?你出現在那裡只是為了找靈感嗎!?你打算拿我們當裡面的角色嗎!?不對!怎麼看都已經寫進去了吧!?我總算知道你那些莫名奇妙舉動的意思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單純想要便當而已!而且那不是佐籐同學!那是齋籐!裡面的人物叫做齋籐洋!本來是個在派出所執勤的新任警官!因為上臂三頭肌很漂亮,才會受到賞識成為『肌肉刑警』!他是個沒功績的沒用警察,可是體驗過的男生已經有四個囉!」

  「四個就表示他已經做過四次了喔!?我記得剛剛看的是『肌肉刑警5』,所以我每集都會被推倒一次囉!?」

  「一個人不是只有一次!」

  「你到底還要怎麼羞辱我啊」

  「所以我就說這是齋籐!不是佐籐同學啦!」

  「我記得佐籐剛剛沒說自己就是齋籐喔。」

  槍水學姊冷哼了一聲,白粉同學被我抓著的細手頓時力道一鬆,電腦也從手中掉了下來,她跟著雙膝跪地,我趕忙伸手接住電腦。

  看來是白粉同學的胸口被槍水學姊重重地打了一下。

  「打破窗戶會很麻煩,佐籐你也別鬧了,那應該是白粉不想讓別人看到的東西吧?別要求她勉強讓你看,忘掉看過的內容吧……我討厭旁邊吵吵鬧鬧的。」

  說得好像是別人家的事,最先開始看還有打開資料夾的人就是學姊吧……

  白粉同學發出「嗚」的呻吟聲,連忙小聲道歉。

  「總之先到桌旁討論今天晚上的事吧,你們怎麼處理這個週末的晚餐?」

  「我是吃士力架巧克力條勉強填飽肚子的。」

  「嗚我、我是剛好小梅到宿舍幫我煮飯……」

  聽到我們的答案,學姊的感想是「還滿聰明的」。因為剛到這裡的時候,光聽到週末便當有可能不會打折,自然就會降低前往超市的意願,而且聽到學姊又說「現在的你們就像只會玩黑白棋,卻跑去挑戰圍棋的笨蛋」,我當然明白去到那裡就和刻意求敗差不多。

  可是,看到學姊居然能對初次見面的人,自然地罵出《豬》、笨蛋或垃圾這些字眼,也讓我深感佩服,原來這就言語暴力吧?如果是身為重度被虐狂的內本,現在他應該完全無法自拔了。

  「你們還記得大概的流程吧?」

  上個禮拜五,我們已經大致聽學姊說明過那裡發生的事。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不過目前半價便當爭奪戰的確存在,就連現今都仍然持續進行。

  儘管沒有明文條例,但據說有幾個自然產生的不成文規定,例如:

  ·不能在神(店員)離開賣場前偷跑。

  ·不能獵取超過自己當晚吃的量。

  ·不能攻擊非狩獵者。

  ·不能攻擊已經獲得獵物者。

  ·不能增加店家的困擾。

  諸如此類。

  可是就算有這些規定,一切皆能用以下這句話予以濃縮:

  ·遵照禮儀並賭上自己的尊嚴。

  與其說是濃縮,或許該說這句話是所有規則的基礎,然後再從裡面衍生更加具體詳細的條文。

  如果沒辦法遵守這些規則,一律都會被稱為豬,並且成為眾人嘲笑的對象,反之則是稱為狼。而不知狀況來到現場尋求便當的人,或是形同外行人的新手便稱為狗。

  不清楚到底是誰開始使用這些稱呼,但至少這些都是現場所有人知道的事。縱然我問過學姊「是否只有HP半價同好會的人在那裡爭奪便當」,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據說他們是獨自去理解那個領域的動向,並且將自己磨練至今的強者。

  這時,槍水學姊要我們看著地圖,我們隨即將視線轉向牆壁上的巨大地圖。

  「你們應該已經知道紅色的點就是店舖,記載的時間就是半價優惠的時刻。根據季節、週末、國定假日或是附近學校的活動等等,時間不只會提前或延後,有時候甚至不會舉辦半價活動,所以這些就要靠著現場的氣氛臨機應變,總之我推薦的就是這裡和這裡。」

  槍水學姊站起身,並且依序指著巨大地圖上的兩個紅點,兩處都是較為接近學校的地方,其中一個就是油神的店。

  「因為靠近學校,所以住在宿舍與公寓的傢伙常常成群結隊形成激戰,但這樣也是教育新手的不錯場所,由於普通人平常比較不會靠近這裡,因此應該不會打錯人。」

  學姊就這樣站在窗邊看著夕陽,我和白粉同學則是默默地坐在桌邊接著,我們一發現學姊已經說完,便異口同聲地發出「啥?」的脫線回應。

  「呃……關於打鬥的方法呢?」

  「沒有那種東西,或許該說有太多種類了。」

  「不,因為……咦?」

  學姊伸出她那細長的手臂。

  「這有什麼問題嗎?你們看看這隻手,我像是正在學習格鬥技巧,而且能傳授給你們的人嗎?」

  「現在是不像,可是在那裡……」

  「不好意思,別說是格鬥技巧,基本上我連所有運動都不太拿手。」

  即便我們都沒有出聲,然而心裡卻都覺得她在騙人,怎麼想都不可能是這樣。

  學姊愉快地「呵呵」笑了幾聲。

  「人都擁有超乎自己想像的潛力,這就像火災現場突然出現怪力一樣,白粉剛剛出現的舉動也是這樣。」

  就算如此,學姊真的能將體型看似超過四倍的巨漢一拳打飛,而且閃過或接下各個方向十發動的攻擊嗎

  只見槍水學姊繼續說道:

  「簡單說來,就是源自本能的慾望、對抗敵人的心理準備與咕嚕作響的空腹感就是這三種。總之不論有什麼理由,全部都要憑著意志力,人只要意志力越強就會變得更強,雖然聽說有些傢伙搶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時,會使出無法預料的招式,但至少我不會這樣,我的武器就是具備柔軟性的高度整合力。」

  唉,這樣就不行了,話題已經完全倒向精神層面。雖然所有事情都是靠著意志力,不過只要扯到精神論就不會有結果了。

  「剛剛說的那兩間都是我的地盤,不過今天我先去別的地方,這樣狀況應該會有些混亂,你們會比較容易找到機會今晚一定要贏,然後好好吃頓半價便當吧。」

  「好、好的!」

  白粉同學一臉受蠱惑般的表情如此回答。我也大概發現一件事,她似乎很喜歡這種帥氣的狀況而可悲的是,造成這種情況的根本原因居然只是個半價便當。

  總而言之,應該也沒辦法再從學姊口中問出結果,於是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卻聽到學姊突然叫住我的聲音。

  學姊邊說著「順序好像顛倒了」,邊從社辦的櫃子拿出兩張用途不明的紙與筆。

  「因為最近規定越來越嚴格了,要走進這間房間要提出申請書,雖然之前我成功瞞混過去這次就要兩位寫申請書了。」

  我隨口說著「還真麻煩呢」,同時接過紙開始填寫卻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紙張記述的某個項目。

  「呃……學姊不好意思,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學姊說聲「什麼事」,然後起身站在我與白粉同學中間,一道花香也隨之飄來,想來是學姊擦在身上的香水味。

  不曉得是緊張還是什麼,我忽然間有些喘不過氣。

  「那個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入室申請書』的地方好像打成『入社申請書』了……」

  「那一定是眼睛產生的錯覺,記得去藥店買眼藥水。」

  「不,這裡的確寫著『入社』……」

  「嗯?是嗎?那應該是印錯了,別在意那個錯字。」

  學姊迅速地搶過白粉同學寫好名字的入室申請書更正,是入社申請書,並且逐漸逼近我。

  「怎麼啦?快寫吧,現在只差名字沒寫了。」

  「可是只要寫下去,就會加入這個半價什麼會了吧?」

  學姊輕輕地啐了一聲。

  「放心,因為現在社員不夠,只能叫做同好會,而且成立同好會需要三個人,現在只有我自己不,現在只有我和白粉兩個人,我們不太會有階級之分,如果你是猶豫這件事的話,那大可不用擔心。」

  「那、那個……要我參加輕小說部以外的社團會有點……」

  學姊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白粉同學的腹部打了一拳,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好像還在擊中腹部的瞬間捏了一下,白粉同學則是一聲不響地摔落地面,並且趴在地板上。

  「現在這個時代,光是超過保存期限的便當就那麼不得了了,你們不當剛剛的說明是一回事嗎?

  這間社辦不只會開到深夜,房間裡還有一千瓦的高功率微波爐,拿來熱便當相當方便,又有小冰箱和冬天必備的電熱水瓶,還有店員忘記放筷子時的備用免洗筷……對你們來說,只要填個名字,就能使用這麼方便的地方,為什麼你們不填?」

  「不是,如果學姊用普通語氣問我們為什麼不參加,我搞不好就會填……可是這種半強迫的填法,感覺好像有什麼內情」

  「原來是這樣,嗯……好吧,那我下次會直接說,這次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總覺得問題不在這邊……」

  學姊一聽,立刻不愉快地皺起眉頭。

  「就算這樣拜託也不行嗎?」

  「……學姊應該沒有拜託我吧?」

  「那我就來硬的了。」

  說時遲那時快學姊迅速地繞到我的背後,以左腕鎖住我的脖子,右手還使出措甲會陷進肉裡的力道抓著我的手。

  完全無法從那細瘦的手腕想像出她的力道會這麼大,儘管動作很慢,但在我全力反抗的情況下,筆尖仍是落到紙面慢慢地描出文字。

  學姊的鎖喉也用來越用力,即使我想用左手掙脫,卻只是讓學姊越扣越緊,完全沒有鬆開的跡象,真的很痛苦。

  我的太陽穴抵在學姊的臉頰旁,也能些微感覺到她的呼吸,或許與脖子被鎖住也有關係,學姊的呼吸沒有絲毫紊亂,與大口用力呼吸的我截然不同,就像是睡覺時的規律鼻息般安穩。

  經過數十秒的搏鬥後,筆尖終於寫到了「洋」這個字,總算被放開的我則是癱軟地趴在桌上。

  學姊將寫好的申請書迅速折三摺,與白粉同學的那份一起放進胸前的口袋。

  「我們真是一群笨蛋,居然會為了半價便當賭上性命,你們真的能接受嗎?」

  「……說什麼接不接受……全部都是學姊你……」

  「嗯,原來你們也做好心理準備了。我知道,你們應該也發現那個領域不是單純搶奪半價便當的地方,所以才會出聲找我。不因為一次兩次的落敗而屈服,我想找的就是那種決戰的心態。」

  「不是……那個……」

  「同志們,我們一起奮鬥吧。」

  學姊仍然以冷酷的表情這麼說著。看來她的個性與外表不太一樣,說不定比想像中要來得強勢。

  總覺得如果再繼續待在這裡,就會被學姊逼著買下四十萬的羽毛被,因此我扛起尚未恢復意識的白粉同學,準備轉身走出房間。

  「不管發生什麼事,從今晚開始要好好加油。」

  學姊轉向窗戶,我則看著她的背影。

  「……可是說真的,我本來想把你徹底打得不會再想買半價便當的,不用這麼麻煩真是太好了。」

  一聽到這句話,我們便慌忙自房間轉身離去。

  「話說回來,白梅梅和你是什麼關係?」

  我們已經走進油神的店裡,並且在高級羊肉區等待搶奪便當的時間來臨,週遭則是持續傳出『不管什麼時候或什麼狀況,都想吃蒙古烤肉!』的音樂聲,那是北海道充滿熱情的名歌『成吉思汗』,這首歌稍顯激情的曲調也與『魚兒天國』不相上下。

  「那個其實她是從小學開始大概是我唯一的朋友吧……嗯,一定是這樣。」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和我經歷過幾次激戰,白粉同學戰戰兢兢的語氣已緩和了不少。

  「我常常受到她很多照顧……而且她還說我寫的小說很好看……呃……所以我們的感情很好啊……這、這當然不是說我們有性方面的關係喔……」

  最後補充的那句還滿多餘的。

  「話說回來,為什麼佐籐同學會問小梅的事呢?」

  「因為我之前被她甩了幾個巴掌……今天她還用很恐怖的眼神瞪著我……」

  也因為這樣,內本一直在旁邊兀自興奮地說著「好好喔!我也想被她瞪!」,當我告訴他「只要在她面前說『拜拜』就好了」,放學後他就像個壞掉的玩具般,邊揮著手邊拚命叫著「拜拜!拜拜!拜拜!」,因為他的舉動太過怪異,結果就被在現場的靈異現象調查研究社成員逮住,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好。

  就在這時候,我們聽見取出貼紙的啪嚓聲,於是馬上閉起嘴巴,身體也沒有絲毫顫抖。

  前幾天與槍水學姊分開時,我記得她曾經說過,只要我們遵守禮儀,就絕對不會碰到更糟糕的慘況。這麼說來,那幾次的確是因為我們先在便當區等便當變成半價的這種醜陋行為,才會被打得渾身發抖。

  這次,我們絕對不會像隻豬頻頻吵著要東西吃。

  見到便當已經全貼上貼紙,油神也走進工作人員室,碰地關起了門扉,我們便立刻採取行動。

  便當區前早已展開一場混戰,縱然我們遲了一步,但我們平常根本不會揍人,這個時候到底能做什麼事?

  想著想著,身體卻自然地伸出手,這並不是我體內的破壞本能突然覺醒,只是一接近便當區,就偶然看到某個由烏賊炒飯與拿坡裡義大利面組合,名叫『色情烏賊』的愚蠢便當,我不禁湧起了興趣。這時候,剛好有個傢伙從旁邊伸出手,於是我連想都沒多想就把他的手拍掉。

  就在我不自覺地叫出聲時,白粉同學也發出短促驚呼聲的瞬間,敵人突然從旁邊一起發動攻擊,他們以為我們是像上次一樣在旁邊參觀,所以才會這麼大意吧?

  即便我吃下不知何處飛來的幾拳而滾倒在地,仍然立刻撐起身體,努力不讓自己被推離便當區。

  可是就在這幾秒內,近半數的便當已經被搶走,不知道是否因為寒冰魔女不在現場,所有人的動作都顯得異常迅速。

  白粉同學似乎已經被打倒了,她就像在天花板打滾般飛走,然而我並不在意。

  我仍然持續靠近便當區,打算伸手拿取『海苔便當』這種普通到不行的便當,卻被旁邊的人用力一撞,就這樣跟著攻擊者一同摔到了地面。

  雖然我不明就裡地準備反擊,但那個發動攻擊的人手裡已經拿著便當了,看來是在撞倒我的同時拿到的。

  我只好放開緊握的手,打算扶著便當區的架子撐起身體,然而舉起的手卻被人向下一踩,也讓我有種手肘差點折斷的感覺。我就這樣按著手腕,在地板上不停打滾。

  就在這時,殺氣突然完全消失,緊繃的氣氛漸趨緩和,旁人的氣息也逐漸離開我的身邊,即使我沒辦法抬起頭察看架子,我仍然知道爭奪戰已經結束了。

  就算學姊之前沒有明說,我也在這時發現了幾件事。

  只要事先做好心理準備,即使是我也能成功搶到便當,就算是身處戰場的正中央,只要不輕易出手或攻擊別人,似乎就不會遭到攻擊,而率先將手伸向便當的人,感覺就會成為所有人優先攻擊的對象。

  如果我的假設沒錯,槍水學姊與撞倒我的傢伙應該就是邊攻擊邊搶走便當的。雖然猛然一看像是準備要攻擊,實際上卻或許是要拿便當,而即使看得到他們的動作,心底還是會產生一絲絲猶豫,這瞬間就會成為決定性的差異。

  我讓趴臥的身體轉為仰躺,臉頰也露出一抹笑容。

  什麼嘛,這樣還滿簡單的嘛……之前自己的腦袋裡只充斥著疑問,才會沒有發現這個規則。難怪學姊會說我們是『只懂黑白棋就想下圍棋的笨蛋』,我總算多少能夠理解她會這麼說的理由了。

  只是傻傻地擺放白棋與黑棋,這樣根本不會獲勝。

  現在我已經知道規則與戰法或許該說是這裡的整體戰略方針,總之我覺得自己大概掌握這個領域的氣氛了。

  「哈哈……只是搶個半價便當,怎麼還能扯這麼多……」

  再退一步思考,其實這件事真的是蠢得要命,只是搶個半價便當省幾百圓就要賭上自尊,有時甚至會賠掉性命的這群狼。

  的確、的確只能用「愚蠢」兩個字來形容。

  然而,只要更深入此處我發現自己也漸漸地樂在其中。

  這時,我聞到滲進地板的調理用油的濃厚香味,也讓我的胃袋開始咕嚕作響。如果能經過激烈的戰鬥,搶到便當並好好飽餐一頓,這會多麼讓人感到滿足感呢?

  我的腦中頓時冒出某個想法,難道他們也是為了獲得這種滿足感而挺身戰鬥的嗎?

  「真是蠢斃了……」

  店裡的白色燈光看來格外地刺眼。

  接著,我們前往第二家店。比起先前的超市,這裡離宿舍較遠又會營業到深夜,因此半價時間大約會晚一個小時。

  剛剛在不知不覺間被人群衝散,我以為白粉同學會有點不高興,她卻不知為何踩著興奮的步伐前進。根據本人所說,好像是因為親眼目睹男性認真互毆,導致情緒變得十分高漲。

  原來她是那方面的變態啊……

  由於這家店是附近時間最晚的戰場,因此飢腸轆轆的傢伙們自然而然就會聚集至此。隨著時間越來越晚,這些人也會與空腹感成正比而變得越來越強,戰鬥當然會更加白熱化。我轉頭察看店裡,的確有種強敵環伺的感覺。

  當與油神擁有相同地位、身穿名為「工作人員背心」戰鬥服的老叟一出現,緊張之情立刻在店裡理所當然地蔓延開來。

  因為有先前第一家店的經驗,我們先故意站在能環視全場的地方,就走離便當區有點距離的餅乾區。比起一開始就衝進最前線,雖然從較遠處參戰容易錯失便當,但這樣也比較容易掌握全局。

  三天前與我們交手的光頭男也在這裡,不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盤是否和我們一樣?或許應該不一樣吧?一見到他的身影,白粉同學的臉頰則反常地緋紅並露出了微笑。

  光頭男當然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小說裡,居然是個準備攻擊我屁股的人。

  就在我懷著同情心注意光頭男的時候,只見他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我的腦中立刻冒出「怎麼了」的疑問,還聽到「咻嚓咻嚓」的摩擦物體聲

  「是《戰車》……」

  隨著光頭男的喃喃自語,店裡的氣氛也為之一變,原先的感覺就像拉緊絲線般緊張,這時卻像海面掀起巨浪般搖擺不定。

  這時,原本四散等待開戰的狼群也開始移動,一個留著落腮鬍的男子出現在餅乾區,還像是發現目標般蹲了下來,開始用冷靜的眼神盯著納豆口味的好吃棒。

  「……不只是戰車連《山豬》都來了。」

  光頭男有如看著殺父仇人般盯著洋芋片,一聽到落腮鬍男的話,他立刻瞪大雙眼。

  「我看老叟整理完便當,貼完貼紙還要花五分鐘。」

  「他們抵達便當區預計多久?」

  「還要一分鐘如果我們沒有任何抵抗的話。」

  光頭男冷笑了幾聲。

  「差四分鐘啊看來其他傢伙都充滿幹勁啦!和剛開始的騷動完全不一樣,現在的吵鬧聲都是做好心理準備了。不錯,這些傢伙真是強得讓我興奮地發抖啊!」

  「嗯,我們的狩獵場不能讓他們亂來。」

  兩個人始終沒有對看,只是各自張著嘴說話,隨後便突然步調一致地準備離開。雖然我下意識地想要搭話,落腮鬍卻只是轉頭瞥了我一眼,嘴角一歪露出笑容。

  「狗爺,你就待在便當區附近吧,時機一到就別猶豫,趕快拿走半價便當。」

  落腮鬍男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將視線轉回前方並背對著我這麼說著。

  「這就是我們今天的勝利。」

  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白粉同學只是像個祈禱中的少女般十指交握,還一臉恍惚的表情低喃著「……好帥喔」。看來落腮鬍男與光頭男會在『肌肉刑警6』裡登場了。

  就在這時,一道「唰磅」的巨大聲響突然響徹整間店裡,光頭男們也立刻拔腿狂奔,我與白粉同學為了理解狀況也跟在後面結果卻看到非常誇張的景象。

  這是什麼……這種景象絕對不可能在超市裡出現不,這只能在超市看到的景象正映入我們的眼簾。

  一位身軀龐大的大嬸正推著推車,而正面有個褐髮女高中生正卯足全力擋住她。

  我仍然搞不清楚狀況。這就和國中畢業典禮結束後的回家路上,看著石岡把制服第二顆扣子丟到河裡差不多,而且胸中還有種無法言喻的悲傷感。

  大嬸面無表情地將原本推著的推車往後一拉,褐髮女高中生差點沒因此被拉倒,但還是勉強穩住腳步。不過,就在她的手稍微離開推車的瞬間,大嬸立刻以恐怖的速度往前一推,她的動作幾乎只能說是光速等級了。

  四個車輪就這樣冒出了火花與白煙,直接撞上褐髮女高中生,她立刻化為飛出去的子彈,從入口大廳處直直飛向了生鮮蔬菜區與鮮魚區的附近數十公尺處,光頭男見狀們則是趕緊接住她。

  這種狀況的確非常驚人,眼前路邊隨處可見的大嬸,居然能讓普通推車昇華成為恐怖的殺人兵器。

  光頭男們讓女高中生躺在地板上,他們渾身散發出凌厲的殺氣,擋住「嘰嘎嘰嘎」地推著推車的大嬸,背後似乎還冒出熊熊的火焰。

  「狗爺!快點過去!今天算是特例!我們會拚命爭取時間!你們就趁這個時候拿走便當吧!然後好好吃一頓!」

  光頭男的話似乎讓白粉同學的精神防禦力大幅降低,只見她再次露出恍惚的表情,感覺好像隨時都會發出「抱緊我!」的大叫。

  兩個男子漢共同面對強大的敵人,這副模樣的確帥氣得會讓人渾身發抖。

  沒錯,到目前為止確實很帥氣。

  然而就在兩人接近的瞬間,推車突然像擁有生命般開始亂撞,只見推車猶如張開嘴巴的龍頭似地,不到一秒便把剛剛十分帥氣的兩人往上一頂,他們就這樣直接撞上天花板,然後失去意識摔落地面。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數秒前兩人說過的話,那種毫無意義的要帥反而更增添了幾分悲愴感。

  推車的四個輪子直接輾過兩具屍體,那副模樣的確就像是「戰車」。

  大嬸的涼鞋踩過光頭男的頭、背部、屁股與大腿,並緩緩地朝著這裡走來恐怖感也隨著腳步越來越接近。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的感想並不是「會被打得很慘」或是「會被殺掉」,而是「一切都結束了」。

  沒錯,這就和小學遠足前往遊樂園時,我看著石岡一邊坐著旋轉木馬、一邊拚命嘔吐的模樣捧腹大笑後,他在回程遊覽車上居然坐在我旁邊的心情差不多。

  的確就是「一切都結束了」。

  「快、快逃放棄便當吧……那傢伙已經快走到便當區了……只憑你們兩個是沒辦法的……」

  只見不知是否保有意識的褐髮女高中生這麼喃喃說著,儘管我發現她胸前還滿雄偉的,但一想到我剛剛居然想趁亂偷襲她的胸部,我的心頭也不禁竄出一股恐懼感。

  我轉頭看向老叟,發現他仍然在飲料區排列商品。這樣不管怎麼看,山豬都一定會先抵達便當區,但是,就算她先到達那裡又能怎麼樣?就算是個擁有龐大身軀的大嬸,應該也不至於把全部便當搶走吧?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數名不,數匹成群結隊的狼準備對抗山豬,但就算他們再怎麼勇猛,在山豬面前仍然形同手無縛雞之力般,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光景根本不像這個世界會出現的畫面。

  在白閃閃的燈光下,幾個年輕人就倒在地上,面無表情的大嬸則是操控著空推車四處蹂躪。

  『魚兒天國』的音樂聲空虛地在店裡迴盪,明快的節奏與歌聲反而更加劇了旁觀者的恐懼感。

  如果有個巧手畫家將這畫成一幅畫,不論是由誰命名,顯然這幅圖畫的名稱一定會叫做『絕望』。

  我和白粉同學把褐髮女高中生丟在一邊,害怕地用背抵著鮮魚區發出腥臭味的冷藏櫃,讓出一條路給大嬸經過。我們只能發抖地互相環抱彼此的肩膀。

  猶如玩偶般纖細的白粉同學嚇得緊緊抱住我,但此種毫不可靠的觸感,卻無法抹去我心中的恐懼。

  山豬推著推車經過我們面前時,她只是稍微瞥了一眼,並沒有對我們發動任何攻擊。我與白粉同學都因此而鬆了一口氣,互摟著肩膀的手卻仍然不停地顫動著。當山豬一抵達便當區,就接連拿起貼著折價百圓的便當放進推車,就算不是全部搜刮,但數量仍然異常地多,原來不只是一人份,而是全家人的份量……但就算這樣也太我懂了!原來是這樣!她還一起買了明天的早餐!甚至打算把熟食冷凍起來,吃上個好幾天嗎!?

  「那就是生活力只有資深家庭主婦才有的特殊能力一。」

  褐髮女高中生喃喃地說道。

  可是,為什麼要在半價前拿起那些便當只要再等幾分鐘的話……

  「喂!店員!幫我貼張貼紙吧……全部都貼。」

  只見山豬用恐怖的不屑態度與語氣,把整台推車的商品都推給老叟,差點被撞到的老叟只好不甘不願地將商品貼上貼紙。

  而我們只能靜靜地目睹兩人的舉動。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有股憤怒從心底油然而生?這種屈辱感又是……

  「真是的!如果要貼的話,怎麼不趕快貼好呢!態度真差!連便利商店打工的店員服務態度都比你們好太多了!這超市真是有夠差勁!」

  那你就到便利商店買啊!就是因為想要半價便當才會跑到這裡的吧!而且你以為你是誰啊!

  這時旁邊也傳來「嗚嗚」的哽咽聲,轉頭一看,原來是倒地的狼群正在暗自啜泣。

  「都是因為我們不夠成熟,才會讓老叟碰到這種事……」

  「只要我們更努力一點的話……就能讓老叟幸福地完成今天的工作了……」

  「我們也能更輕鬆地買到便當可、可惡……」

  這時,褐髮女高中生輕輕將手放在我們的肩上。

  「無能為力讓你們很後侮吧?看到老叟卑微地對這那種人拚命低頭道歉,你們不會覺得很痛苦嗎……如果會的話,表示你們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絕對不是不知恩情與羞恥的豬,更不是不成熟的狗。」

  為什麼呢?我不知道為什麼竟莫名地想哭,心底還充滿莫名的屈辱感。這就是成為狼的證據嗎……

  我就這樣不明所以地低著頭,以指尖拭去湧現眼眶的淚水。

  這時白粉同學突然發出「啊」的驚呼聲,讓我不自覺地抬起頭。不只是剛剛還在眼前的女高中生,連倒在地上的狼群們都消失了……全部的人都已經在山豬離開後的便當區展開混戰,還有幾個人已經拿著便當前往收銀台了。

  「不管怎麼後悔,人還是會肚子餓的嘛~~」

  「人類真是可怕的生物呢。」

  只見光頭男與落腮鬍男一邊說著,一邊拿著便當從我們的面前經過。

  「嗯,狗爺下次繼續加油喔。」

  白粉同學再度發出「好帥喔~~」的感歎聲,我的肚子則咕嚕嚕地發出聲響。

  對人類來說,鮭魚飯團(附半價貼紙)與井兵衛的組合堪稱是銅牆鐵壁,我請店員將這些東西裝進袋子後走出超市。

  不管怎麼說,我們當時見狀立刻衝上火線當我們抵達狼群蹂躪過的便當區時,就只剩下一些熱食與飯團,於是我便買了這些東西。

  話說回來,即使當時已經決定再靠井兵衛填肚子,我仍然會猶豫到底該用飯團組出安全陣容,還是突發奇想地在井兵衛裡加進熟食中的炸蝦,享受不可思議的奢華感……在我猶豫的時候,就被晚到的不知是狼還是豬的傢伙們接連搶光……結果我與白粉同學只分別搶到剩下的飯團。

  我走出店外,不知是因為空氣折射還是淚水影響,頭頂的夜空也顯得分外耀眼。

  「我大概能瞭解為什麼會叫山豬呢,因為像隻豬不知羞恥,又擁有像狼一樣能攻擊的牙齒……啊,不過我沒資格說這種話吧……對不起。」

  「山豬啊……我記得以前在電視看過,就算狼成群結隊也打不贏,就跟現在差不多吧,真是太恐怖了。」

  「也不一定。」

  身邊突然傳出一道有如爬地的低沉聲音,我立刻轉頭一看,有名男子將罐裝咖啡抵在嘴邊,蹲靠在自動門旁的自動販賣機上。

  「那是不夠成熟才沒辦法應付,要有技巧的話,那種傢伙只要一、兩個人就能足以應對了……有句俗話叫『橫衝直撞』,意思就是不顧周圍、執意做出某件事,那個就和這句話一模一樣,想阻止對方當然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反抗,只要巧妙地讓她改變方向就好了。」

  男子這時站了起來。他是個身高約莫一百八十公分,還有雙手腳相對修長的削瘦男性,他看著我們的眼神也格外銳利。

  「可、可是就算改變方向,最後還是會跑到放便當的地方吧?」

  「沒有考慮過程的確會變成這樣,但只要另一條路有能引起山豬注意的特價品,情況就會完全不同。只要確實把她引進那裡,就能讓她浪費不少時間,如果對方比預料中還要早來,故意放著不管也是方法之一,就算要求店員貼貼紙,也不至於拿著便當走進工作人員室。」

  對方沒有穿著制服,年紀看起來也與我們差不多,但不論眼神、語調與各種措辭都有讓人覺得老成。

  「就很多層面來看,真正恐怖的敵人其實還多得是。」

  他把喝完的罐裝咖啡丟進垃圾桶,轉身跨上停靠在一旁的機車。

  「記得小心一點,『那些傢伙』在這陣子就會開始行動了。」

  「那些傢伙?」

  「就是《ARASHI》……後會有期,佐籐與白粉。」

  他說完這些話後戴起安全帽,留下細微的排氣聲揚長而去。沒有買便當,只是特地過來喝罐咖啡的奇怪男子。

  而且話說回來,他為什麼知道我們的名字?

 ✩✿✿✿✿✰✩✿✿✿✿✰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附件: 你需要登錄才可以下載或查看附件。沒有帳號?註冊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5
發表於 2009-4-6 01:36 AM|只看該作者
  2

  早上一到學校,就看到內本打扮成非常誇張的樣子,然而我故意不過問太多或許該說是我不太敢過問。

  他滿臉的倦容,並且穿戴占卜師會配掛的各種裝飾品,頭部像是為了要阻礙某種電波似地,以鋁箔紙緊緊纏繞,但看到他後腦勺有類似天線的東西,又像是某種準備接受電波的裝置,而最奇怪的地方,莫過於那模仿森田和義(注10:日本藝人塔摩利在節目時所用的藝名。)用黑色簽字筆完全塗黑的眼鏡了。

  有時候還會像接受到電波般發抖,之後就像死掉一樣癱軟地倒在地上,看起來的確還滿恐怖的。

  就算被靈異現象調查研究社綁架,我仍然不清楚為什麼會他被裝上這種人類最先進科技的結晶,不過我能確定的是,最近這陣子應該都看不到他的笑容了。

  「佐籐,有件事我要對你講清楚。」

  原來是白梅梅,她居然會在早上甚至是班會開始前對我說話,這其實還滿稀奇的。

  順帶一提,內本這時突然撐起身體,只見他發出詭異的呻吟聲,並在教室角落開始抖動,這也讓我非常在意。

  白梅梅坐在座位上,以認真的眼神看著我,於是我也轉過頭看著她。

  「佐籐,你是怎麼看待白粉同學的?」

  「你怎麼會這麼問?而且還用好像情敵準備攤牌的語氣……」

  「因為白粉同學是我的人。」

  內本突然發「啊巴巴——!」的怪叫聲,並且將身體向後彎成拱橋型在教室裡狂奔,教室裡的同學隨即一陣嘩然,讓我想起以前看完『大法師』後,模仿劇中動作而扭到脖子的酸甜回憶。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呃……啊……大致都有聽到讓我再確認一次喔,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就算你這麼問,意思就和剛剛那句話一模一樣,你是怎麼看待白粉同學的?為什麼會帶她去找半價便當?」

  內本的怪叫聲變得越來越規律,看來是該請梵蒂岡派遣驅魔神父的時候了。

  「又不是我強迫她的,包括參加HP半價同好會這件事,全部都是她自己決定的。」

  「她絕對不可能做這麼窮酸的事,而且就算我要她別再做這件事,她還是很堅持。一定是你逼她的,你們好像連續幾天都一起去找便當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內本似乎就這樣弓著身體在天花板上狂奔。

  同學們開始尖叫、哭泣或是四處逃竄,教室的門卻不知為何突然打不開,更讓這場混亂逐漸擴大,現在的確非常需要驅魔神父過來支援。

  「不是,雖然我們真的有找便當,可是我不記得有要她……」

  白梅那漂亮的臉龐這時首次皺了起來。

  丁也就是說,其實是白粉同學自己決定要做這件事的嗎……這樣啊,我可以生氣嗎?」

  「那個……我不懂你為什麼要生氣……」

  這次她不是用巴掌,而是直接使出拳頭,我的臉頰重重地吃下一拳,當場讓我痛得跌下椅子四處打滾。

  「總而言之,白粉同學認為和你在一起比較快樂,你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吧……原來如此,我可以踹你嗎?」

  「不,根本沒有人這麼說……」

  白梅梅毫不考慮地對倒在地板的我踢出一腳,接著又補了一腳,堅硬的腳尖深深埋進我的身體裡,這讓我覺得自己沒有被虐傾向居然是這麼痛苦的事。

  「等、等一下啦!拜託你!這是誤會、誤會啊!我是說真的!認真程度就跟『雖然這裡是四樓,但我絕對不會用雙關語來耍冷(注11:誤會的日文發音近似五樓)』差不多!」

  就在這時,白梅梅的腳突然停在我的臉頰上,鞋底的凹凸處也緩緩地陷進我的皮膚。

  「白粉同學會到那裡是因為你看她平常不是很喜歡熱血的劇情嗎?她就是到那裡尋找靈感,目的就是類似觀察人性……痛痛痛!」

  「白粉同學的作品裡沒有這種窮酸的場景。」

  白梅梅慢慢地將體重施壓至腳部,雖然她看起來很苗條,但光是單腳抵在臉頰,就讓我的骨頭痛得吱嘎作響。

  「就、就是那部『肌肉刑警』啦!她把我當成裡面的齋籐,就是常常被男人襲擊的那個!」

  「白粉同學並沒有寫出名稱這麼噁心的作品,你一定是開玩笑吧?你一定是把我當成笨蛋要吧?我可以生氣嗎?就這樣把你殺掉也沒關係吧?」

  白粉那個混蛋,居然沒有拿那份原稿給她看嗎?

  白梅梅已經恢復平常的冷靜表情,然而這樣看起來反而更恐怖。

  儘管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她的裙底風光,可是痛苦與恐懼感卻早已把一窺究竟的喜悅全部抹殺。

  就在這個時候,幫助我的天神從天花板掉了下來,那個人就是內本,雖然他仍然像錄音帶卡帶般發出「啊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的詭異聲音,不過我仍然覺得自己得救了。

  「白梅別這樣!把腳從我的朋友身上拿開!把憤怒都發在我身上吧!用盡全力扁我吧……以上是內本說的內容。」

  我也在最後喃喃地補了句「應該是這樣」。

  白梅梅唰地抬起腳,內本則是弓著身體並歪著頭發出「啊巴?」的聲音,只見她往內本的頭往上一踢,再朝他被強行拉直的背部揮出一拳,內本就這樣發出「噗喔~~」的奇怪叫聲,連同教室的桌椅一起飛了出去。

  「我不會放棄的,也絕對不會輸給你,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白梅梅說完這些話後,就把自己倒著的桌椅扶正準備聽課。看到她的優雅模樣,實在無法想像幾秒前還是個虐待男生的人。

  或許因為內本已經倒地不起,教室的門也突然被拉開,同學們便一窩蜂地衝出教室,四面八方傳來同學們的慘叫聲。

  內本嗚嗚地呻吟著,並把眼鏡拿掉。看來被白梅梅踢到的地方真的很痛,他想撐起身體,卻又渾身癱軟地倒在地上。

  「……這個惡夢真是黑暗又痛苦但就是這股強烈的衝擊,還有這個世界無法想像的快樂牽引著我走出這個惡夢……」

  似乎是重度被虐狂的精神拯救了內本的靈魂。內本,恭喜你,我還要感謝你,就是你的變態精神救了我們所有人!

  「看來失敗了。」

  隨著這道聲音,某個戴著『靈異現象調查研究社』臂章的白衣女學生突然出現,另外還有兩個身材壯碩的肌肉男跟在後頭,三個人就這樣闖進教室,肌肉男一把抓起內本。

  「也許要歸零從頭再弄一遍了。」

  「這、這些像是世界摔角聯盟摔角手的猛男們是怎麼一回事啊!你、你們要把我帶去哪裡快、快放開我挖嗚噗吱嘎敷……」

  就算內本被帶出教室,仍然可以從走廊聽到他的慘叫聲。

  內本,再見了,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可是那些傢伙到底是誰?

  「老師怎麼還沒來……」

  白梅梅若無其事地如此自言自語。

  「白粉今天不參加啊……」

  槍水學姊邊說邊把黑白棋的棋子啪嚓啪嚓地翻面,盤面也逐漸被學姊的黑色棋子淹沒。

  我看著白粉同學傳來的簡訊並露出苦笑,看來她是被放學後立刻在走廊等待的白梅梅綁走了,據說現在正被軟禁在她的家裡,就連這封告知狀況的簡訊,她也是趁白梅梅上廁所時發出來的。

  我闔起手機,意識轉回到目前黑白棋的戰況,我的白色棋子已經幾乎要被殲滅了。

  我秉持著老爸那「就算放棄人生,也不要放棄遊戲」這個與眾不同的教誨,就算被搶走全部角落與邊緣,仍然不死心地拚命尋找出路,而槍水學姊也毫不猶豫地立刻把我的白棋吃掉,她的實力真的很強。

  只要盤面幾乎被黑棋佔據分出勝負,槍水學姊就會立刻收拾棋子,並且將四枚棋子放在中央再準備一盤棋,我則是偷偷地歎了一口氣。

  我因為不經意地在房間發現黑白棋,所以問學姊要不要一起玩,結果目前已經連輸了三十二盤。稍早還顯明亮的天空也逐漸夜幕低垂,看來再下個十盤,就能直接前往超市參加激戰了。

  原本我在這個時間,通常都是寫著寄給漫畫家的支持信,不然就是挑戰老爸傳授的懷舊遊戲大全集。

  不過,偶爾過過這種悠閒的時刻也不錯。

  因為圓桌太大,坐在對面根本摸不到黑白棋的棋盤,所以我非常幸運地與學姊並肩而坐,即便沒有出現特別的對話,現場氣氛卻不顯尷尬。

  只要我們偶爾視線相交,學姊就會微微露出笑容,即使那只是單純表示黑白棋的勝敗,並且展現自己的優越感,我卻感覺到些許不同的感覺。

  我是在戰場裡首次碰到學姊的,不知是否因為好幾次都被她打得很慘,現在能看到學姊平時的眼神,反而讓我有點高興。先前光是看到那有如黑水晶的眼瞳,就會有種身體結凍的感覺,那種感覺現在也像是假象般消失殆盡.

  然而只要對上視線,心臟仍然會像打嗝般不斷加速。

  在下課後的寧靜社辦裡,只有黑白棋啪嚓啪嚓的聲響傳遍室內,這盤棋我又輸了,我也漸漸習慣輸給學姊了,甚至沒有任何懊惱的心情。

  難道我也感染到內本的被虐症狀了嗎……如果是以前的我,絕對不會在黑白棋放水。為了下贏黑白棋,我甚至會用「哇!好強的地震!震度四……震度五……搖得越來越厲害了!啊!黑白棋居然翻面了!」這種爛理由把所有棋子翻面,我已經把這種老爸真傳的秘技練得爐火純青,就和打科樂美秘技(注12:許多KONZAMI製作的遊戲都會出現的「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秘技。)一樣上手。

  可是,我現在卻完全不想用,槍水學姊也取得第三十三場勝利。

  她像是想稍做休息般地從口袋裡拿出FRISK,還從裡面拿出七顆遞給我……從常識怎麼看都太多了,我看到學姊將不少顆丟進口中,我也不服輸地丟進嘴裡。

  「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下黑白棋了。」

  「我記得學姊說過社員只有一個人吧?學姊你沒有和朋友一起下棋嗎?」

  「我只要一放學就會跑到社辦,因為我想盡量待在這裡,所以就算有朋友,我也不太會相朋友出去玩。」

  「為什麼要待在這裡?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這個社團應該不會立刻開始進行活動吧?」

  就算參加地圖上全部的『半價印證時刻』,從離學校有點遠的大型超市晚上八點關店開始,最快也要七點才會開始活動。

  「因為說不定會有人過來吧?」

  「人?學姊是說希望參加社團的人嗎?」

  學姊只是眼角帶著笑意,並且在擺有四個棋子的盤面下了個黑棋,之後便保持沉默等著我下棋。

  可是這時我有點猶豫,我並不是煩惱該怎麼下,而是傻傻地看著學姊將手肘撐在桌面,與其說是撐著下巴,學姊的樣子比較像是將手指交握抵在嘴邊。

  動作與剛剛一模一樣,卻有種氣氛完全改變的感覺。學姊有些哀愁地看著盤面,而我也被她的眼神深深吸引。

  「嗯?怎麼了?」

  猶如裝飾品的她骨碌碌地轉動著眼瞳,將黑點對準我。那道視線與聲音讓我的心臟急跳了一下,於是我趕緊以有如畫圖的動作般落下一子。

  「怎麼啦?有什麼事嗎?」

  這次學姊的話裡似乎含有些許笑意。就是聽到這種深具透明感的沉靜聲音,讓我也稍稍察覺到了她的心情。

  學姊毫不猶豫地擺下黑棋,我則是手忙腳亂地隨意亂下結果又在瞬間輸掉了。

  真是太不像我了。以前有個名叫著莪菖蒲的表姊,她因為看上老爸的收藏品而每天過來家裡玩,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我對女生都有一定程度的免疫力,可是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到現在玩遊戲都不會對女生放水,打架時也是非常認真,甚至還被別人說成不配當個男生,看到學姊的眼神居然就變成這副德性,真的是太不像我了。

  下棋越是拖拖拉拉,我就會感到更加慌張,還不自覺地把腦裡思考的話說了出來。

  「學姊的身體有股香味耶。」

  我怎麼這麼變態……我最驚訝的是自己居然敢說出這種話!要是現在不是坐在椅子上,我早就嚇得在地板打滾了!

  我有種時間突然靜止的感覺,學姊卻彷彿高興地露出微笑。

  「這是CalvinKlenin的永恆香水,因為我之前聞到別人擦這種香水,我很喜歡就跟著擦了……原來如此,佐籐你也喜歡這種香味啊,我們還滿合的嘛。」

  學姊又補充說明這系列還有給男性用的,建議我可以買來用看看。我是勉強答應了……可是其實我很想吐槽她,這應該不是每天尋找半價便當的人會出現的對話吧?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於是我開始回想老爸穩下心緒。沒錯,想起老爸那誇張的種種舉動吧!就算不太甘願,但應該能逐漸平撫自己高漲的情緒。

  沒錯,例如那次。

  就在我剛開始回想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那是來自老媽的手機。我向學姊說一聲後便接起電話。

  『小洋你聽我說!媽媽我終於成功了!因為太高興就忍不住打電話給你了!』

  「什麼成功?」

  『我終於破解你爸爸電腦的安全密碼囉!』

  真是個厲害的老媽可是,為什麼我家會展開電子情報戰啊?

  『然後啊,裡面有個很勁爆的消息喔!聽說老爸把工作場所的情報賣給『北』喔!真是不知道該驚訝還是訝異囉!兩種好像都一樣嘛!』

  「老媽,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聽起來老爸好像快鬧出國際問題了。」

  『先不管這些事啦!問題是交易的金額喔!你覺得他到底賺多少?只交易兩次就有八百五十萬耶!我要趕快叫他幫我買新電腦了!』

  我邊拿苦手機,邊閉起眼睛並抬起頭思考,這件事到底會不會只演變成老爸被單職與家族分裂呢……

  不管怎麼說,與海空自衛隊比起來,陸上自衛隊的情報重要度應該較低,但兩次交易就能有八百五十萬,這也算是一筆不小的金額,那到底是什麼情報啊?而且話說回來,明明這麼有錢,居然只寄給兒子三萬圓喔……

  但真不愧是老爸,成功地讓我剛剛高漲的情緒瞬間跌到谷底。

  『如果小洋要老爸增加零用錢,現在就是好機會喔!怎麼辦!我到底要老爸買什麼!電腦還是要自己組裝比較好吧!啊啊!又要整個禮拜都去逛秋葉原了——』

  老媽再見了,我這麼想的同時亦切斷通話。我只能在心底祈禱,希望老媽說的『北』是「北島三郎」(注13:日本的演歌歌手。)或「北島康介」(注14:日本的競泳的金牌選手。)的簡稱。

  「剛剛是誰打來的?」

  一聽到學姊詢問,我隨即模仿神探可倫坡的語氣說「就是我們家的老爸啊~~」,但模仿的之差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甚至到想死的地步。

  總之,我向學姊說明老爸的事,學姊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偶爾輕笑幾聲。

  至今我只要說出老爸的事,平常都會讓氣氛完全冷掉,這種反應還是第一次看到,所以我越講越興奮,並且一個接著一個繼續說著。

  看到我的樣子,學姊便帶著笑容喃喃說道:

  「還真好玩。」

  「別人或許還可以這樣說,不過如果是自己的雙親……」

  學姊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推了下我的額頭。

  「不是,我是說你。」

  其實這種時間也不錯。

  這時我突然覺得,就算不太像平常的自己也沒關係……

  然後,等等要打通電話叫老媽記得湮滅證據。

  剛剛接到了白粉同學寫著「今天小梅很溫柔,可是看起來又好凶」的簡訊,讓我不自覺地想問「那到底是怎樣」,但一想到回信可能又會讓白梅梅生氣,於是我就決定當作沒看到這封簡訊了。

  我把手機收進口袋,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肚子也像互相呼應似地發出叫聲,就連眼前矗立的長野縣產高麗菜山部刺激著我的食慾。我甚至在心底思考,只要灑點味精就能整顆拿起來生吃了。

  處在油神的店裡,我搖了搖頭。

  我決定今天一定要搶到便當,因為中午只吃了一小塊比利時鬆餅,結果忍耐到現在就變成這副慘狀了。學姊曾經說過「本能的慾望」、「對抗敵人的心理準備」與「咕嚕作響的空腹感」是影響戰鬥的三大因素,所以我才會嘗試看看空腹的感覺,絕對不能被高麗菜誘惑!

  挑選便當時,我決定鎖定某個名叫『黏答答便當又回來了!因為我們有個無法放棄的夢想!各位男子漢們!把黏答答的絲線切斷吧!納豆山葵海帶泥大雜燴!』這種奇怪名稱的便當,我就是要用這個料理者很有可能是嗑藥的便當,用來彰顯我的初次勝利。

  而且從這個名稱看來,白粉同學應該也會選這個,因此我這次獨自過來或許比較妥當。

  儘管HP半價同好會允許社員並肩作戰,卻不能搶奪同一個便當,所以據說這個同好會的成員,通常都是搶不到便當的人才會參加的社團。

  目前時間是晚上七點五十分,在店內能夠看到四處潛伏的狼群,也有很多熟面孔。這時我閉起眼睛集中精神,開始想像我大口吃著黏答答便當的模樣,有如黏稠鼻涕的食物與白飯互相混合,並且滑溜溜地滾進我的喉嚨裡,嘴中傳來不知道該用吃的還是用喝的觸感,而筷子也從嘴邊牽出條條細絲……

  就在這時,拿出貼紙的「啪嚓」聲瞬間將我拉回現實世界,我的身體與胃袋也已經做好接收黏答答便當的準備,如果再搶不到就太悲慘了……我不能輸。

  油神貼完貼紙後,緩緩地走回工作人員專用室,狩獵的時間也正式開始。

  當中央敞開式的門扉一關上,我立刻開始拔腿狂奔,衝進名為便當區的戰鬥領域裡。

  在四處交錯的拳頭中,我發現有個人準備伸手拿起黏答答便當,就是那個褐髮女高中生。我忍不住暗呼糟糕,一股類似被電到的危機感也在我的腦中頓時迸裂。

  於是,我朝眼前的男子腹部用力揮出一拳,趁著他痛得彎下腰的時候,便踩著他的頭一口氣縱身跳向最前線。

  我落在女高中生伸出的手腕上,而她的手當然無法支撐一名男性的重量,因此也被我壓得垂下手,我在她面前站穩了腳步。

  或許因為被突然出現的我踩得很痛,只見褐髮女高中生露出痛苦的表情,卻毫不退縮地用腦袋直接撞向我,於是我不閃躲或採取防禦,而是用自己的腦袋加以迎擊。一股衝擊感頓時讓意識變得混淆不清,視野內變得一片空白,雙方的額頭也被撞得噴出出鮮血,女高中生則是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我這麼說好像有點自誇,但笨蛋的頭自古以來都是比較硬的。雖然我也痛得哼了一聲,手卻沒有摸著額頭,而是繼續衝向黏答答便當。現在傷勢根本不重要,沒有任何想法能超越我心裡「想吃黏答答便當」的心情。

  不過,我的手卻輕易地被旁邊冒出的提籃撞開,原來是落腮鬍男。他把提籃當成武器,逐漸靠近準備坐收漁翁之利。

  提籃的確有點棘手,只要使用提籃的話,包含提把就能讓攻擊距離增加約一公尺。不僅攻擊不到,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處理。

  「嗨,狗爺。」

  這是落腮鬍男挑釁的語句。狗爺就是暗指我是隻狗,也有「你今天也拿不到便當」的意思,我也被這句話激起了怒氣。

  於是,我對提籃踢出一腳。縱然我想一腳踢爛塑膠製提籃,但提籃卻以令人驚訝的柔軟度吸收衝擊力,而身為人類工學結晶的提把,也讓籃子隨著落腮鬍男的手轉了一圈,讓我的踢擊力道完全消弭殆盡。

  落腮鬍男立刻拉近距離,並以一記肘擊灌進我的胸前。

  我被這道攻擊打得有點喘不過氣,視線卻仍緊緊盯著前方幾十公分處的落腮鬍男。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條像蛇的東西爬上他的脖子,那是一隻女性的手腕,原來是那各額頭依舊淌血的褐髮女高中生站在他身後。

  她手腕俐落地滑進喉頭,緊緊勒住落腮鬍男的脖子。

  落腮鬍男頓時睜大雙眼,提籃也自手中落到地面,身體跟苦往後仰倒。

  看到落腮鬍男出現破綻的身體,我的腦中也浮現出那句話。

  『消滅弱者』弱肉強食就是生存競爭的不變法則。

  於是,我用盡全力對落腮鬍男揮出一拳,並且再快速補上數拳,落腮鬍男還來不及發出呻吟聲,就這樣被我當成練拳的沙包了。

  見到褐髮女高中生緩緩放鬆力道,我則是撿起掉在地面的提籃,然後將落腮鬍男一口氣打飛到高級肉區。

  女高中生也在這時突然接近,經過短暫的合作後,她又再度成為敵人對我展開攻擊。

  雙方的距離隨即拉近,而且是在我拿著提籃的時候,攻擊鑽進了懷裡。我單手根本無法應對,就算揮動提籃也需要時間。真糟糕,敵對時的提籃看起來是這麼具有威脅性,在我手上卻像是個充滿缺點的顯眼垃圾,於是我趕緊丟掉提籃。

  女高中生朝我的腹部揮出一拳,我則以單手接下攻擊,對方也跟著揮出第二拳。雖然我想用拋掉提籃的那隻手迎擊,卻因為來不及防禦而被擊中胸口,還感覺到鞋子漸漸離開地面,眼看身體就要飛出去了,但我立刻抓住女高中生的手,腳底也再度傳來著地的觸感。

  「變得還滿強的嘛。」

  雖然我想回答「這是當然的」,肺部卻沒有足夠的空氣發出聲音。我抓著對方的手,想要直接把她甩出去,她卻緊緊地站穩腳步,地面也被磨得發出「磴磴磴」的聲響。

  就在下個瞬間,我發現自己的身體與女高中生同時都在空中飛舞。

  經過一段時間後,我從空中俯瞰地面,才總算理解剛剛發生的狀況。

  原來是有個集團突然衝進陷入混戰的便當區,只見那小而堅硬的團塊,就像是撥開跟人一樣高的雜草般緩緩前進。

  在戰鬥初始時,這群人並不在現場。那些男性是個個都擁有壯碩的體魄,而且以完美的默契不斷前進。我剛剛的確沒看到那群人也就是說,他們是從最後面一口氣衝到我們身處的最前線嗎?

  就在想著這些事的時候,我與女高中牛一起跌到堅硬的地面上,被那個集團撞飛的其他人也紛紛落地。

  「居然已經到了這個時期……可惡的ARASHI……」

  女高中生一邊撐起身體,一邊如此喃喃說道。看來她已經不打算繼續參加戰鬥,只見她拿出手帕擦拭額頭的血跡。

  「……ARASHI?就是那個嗎」

  我也按著自己的胸口站了起來。

  「也有人叫他們《風暴》或《強盜》(注15:以上兩字發音皆為ARASHI),他們是招收新生後,準備參加春季大會的橄欖球社社員,只要他們出現就完蛋了。」

  的確像女高中生所說,他們將頑強的狼群逐一擊潰,把便當完全搶奪一空。

  平常狼群只會搶奪當天的晚餐,也就是只會拿一個便當,並不會像豬一樣大吃大喝。可是,他們卻是每個人都拿起數個便當,用強大的力量襲捲整個便當區……

  「因為只有比賽季前會這樣,所以就和天災差不多單槍匹馬是打不贏的。」

  「單槍匹馬意思是只要團結就能打贏?」

  「至少我跟你,還有倒在附近的傢伙是沒辦法的,臨時組成的雜牌軍也不行,這附近能對付他們的大概只有《壇堂與獵犬群》吧。」

  什麼?壇堂?我記得國文老師好像就是姓壇堂……那這裡的事該不會也和老師有關係吧?

  我一直以為只有我們高中生才會做這種事,該說這裡有這麼臥虎藏龍嗎……

  「再來就是寒冰魔女與不,應該沒辦法,因為他已經不再找人合作了。」

  「他?你說的他是指誰——」

  這時喧囂聲突然停下,便當已經全數消失,無數的ARASHI也帶著自傲的笑容前往收銀台,店內則是廣播請有空的店員回到收銀台幫忙結帳。

  錯愕的狼群們接連離開超市,在這裡沒搶到便當的狼群們應該是打算趕往下個領域吧?

  我也準備前往老叟那裡,同時在腦中思考著,只靠不吃午飯的覺悟還是很難取勝吧?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不過,我在這次戰鬥中也覺得自己應該能搶到,發生這種事也讓我有點不甘心。

  「下一間,還有下一間。」

  為了黏答答便當,更換特殊裝備的胃袋也靜靜地哭了。

  在老叟的超市附近某個公園裡,我在額頭貼上OK繃。為了搶到打折約兩百圓的便當,總覺得還買個壹百零五圓的OK繃有點本末倒置,而且重點是沒買到便當……唉,反正是買一整盒,應該還可以用一陣子吧。

  因為離下個半價拍賣還有一段時間,我只好看著星空等待時間到來,這時手機也突然傳出響聲,是個沒看過的號碼。

  『白粉同學現在很沒精神,她說原因就是學姊與佐籐同學,為什麼你們就只會做出這種事?』

  我一接起電話,對方就連珠炮似地說出了這些話,而且我一聽到口氣就知道是誰打來的了……白梅梅。

  「你在說什麼?」

  『你還想裝傻嗎?我要生氣囉?明天記得做好心理準備。』

  電話隨後嗶地一聲掛斷,我還不曉得是什麼情況,但看到手機就突然發現某件事,原來白粉同學又寄了另一封簡訊。『看過我的簡訊之後,學姊和佐籐同學都沒有回信,因為你們都覺得我很煩嗎?還是覺得很噁心呢?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向兩位道歉』就是這種光看都覺得很受傷的內容。

  這似乎就是原因,於是我便以「沒辦法,我們不是故意不理你,因為白梅梅會生氣」的內容回給她,而幾分鐘後手機又傳出響聲。

  我還沒出聲回應,電話的另一頭就傳來女性的聲音,原來是白梅梅。

  『請你不要傳簡訊給白粉同學,你真的很煩,你是故意找麻煩的嗎?』

  「不,那個……」

  『我會讓佐籐同學沒辦法再用手機的,真是拿你沒辦法呢……那麼,明天我會在學校等你大駕光臨。』

  手機又嗶的一聲掛斷。雖然我繼續說著「不知道內本明天會不會來上學」,但切斷通話的手機當然不會有任何回應。

  如果不回傳簡訊,白梅梅看到白粉同學落魄的樣子就會生氣,如果回了也會生氣……那我到底該怎麼做啊……

  經過幾分鐘後,手機又再度傳出響聲,這次則是學姊打來的。

  『我剛剛接到一通迂迴地發出殺人預告的電話……白粉現在到底碰到什麼狀況?』

  總之我先向學姊說明狀況,學姊也以一如往常的語調說著『喔……那我會碰到生命危險嗎?』雖然我認為學姊應該能與白梅梅相抗衡,根據本人所說,她不曾在那個領域以外的地方舉手投降真的是這樣嗎?她之前好像被白粉同學打過一次吧……

  「只是一記鉤拳罷了,我又沒有投降……話說回來,便當怎麼樣?還沒拿到?真是可惜,記得在老叟的店裡好好加油。」

  不用你說,我也會加油的,因為大家都是我的朋友……雖然我想用鄉村饒舌風唱出我的心聲,但聽到學姊似乎正在鼓勵我,的確讓我非常高興,因此我並沒有吊兒郎當地回應只是短短地以「好的」回答。

  說真的,其實我難以確認「加油」這兩個字到底有沒有激勵人心的效果。這句話不論對誰都能說,而且是會讓人心情舒暢的簡單話語,但同時也是對話雙方會輕易使用的語句,那為什麼我還會感到高興呢?

  我轉頭看看手機顯示的時間,時間差不多快到了,於是我內心帶著學姊鼓勵的餘韻,邁步前往老叟的店裡。

  當我一踏進店裡時……總覺得氣氛與平常有點不一樣,平時的氣氛應該像是繃緊的弦般寧靜,今天卻變得喧囂又紊亂。

  我的胸口沒來由地冒出不安,於是我稍微繞著店裡察看了一下狀況,也在這時掌握了大致的情形。

  那些傢伙也到這裡來了就是那些ARASHI。

  巨大身軀在店內四處遊走,男性費洛蒙也隨著汗水飄散而出,現場就像是很有可能讓白粉同學失去控制的狀況。

  我不禁想起先前那壓倒性的戰鬥能力……不,甚至有種人數比剛剛還多的感覺。

  仔細想想,只要不是特別弱的隊伍,一隊十五人的橄欖球社絕對不可能只有十幾個社員,想來他們已經料想到便當存貨數,重新調整過派來店裡的人數了,這樣才能更有效率地獲得更多便當……

  我的嘴裡不自覺地說出「看來這裡也不行了」的話,剛剛學姊加油的話語反而讓我更加地痛苦。

  褐髮女高中生說過,這些人就像天災一樣,所以只要忍耐一陣子,他們應該就會自動消失了吧。

  然而,這段時間就只能羨慕地、毫不抵抗地等著風暴過去嗎?

  我只是想吃頓溫暖的晚飯,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只是覺得很不甘心,所以我才會打開HP半價同好會的大門。因為我認為只要這麼做,三個難題就會瞬間迎刃而解。

  可是,目前解開的只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個疑問……不,其實看起來反而更加可疑,因為我到目前都還沒有拿到半個便當。

  這就和只玩遊戲一個小時,別說是破關,連隱藏內容都還沒有玩到,就要評論這個遊戲好壞差不多,根本沒辦法做到。

  也就是說,我連半個難題都還沒解決。

  「這樣不行喔。」

  這聲音讓挽著雙手站在調味料區的我立刻轉過頭,原來是一小時前被我痛毆的落腮鬍男正在看著雞湯粉。

  「真是混帳東西,居然沒有在油神那裡就趕快拿到便當……喂,狗爺,勸你不要做無謂的掙扎,那只會讓你受到更重的傷而已,我們是沒辦法反抗的。」

  「這是對我提出的忠告嗎?」

  我一邊盯著由墨西哥近郊海水精製而成的鹽巴,一邊這麼回答。

  「說什麼忠告,我只是說出理所當然的事而已。既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會去挑戰的人才是蠢蛋吧。」

  就在這時,工作人員專用門突然啪嚓地應聲開啟,老叟也現身開始工作。

  「……可是我肚子很餓。」

  「我也是。」

  「我很想要便當。」

  「大家都是這樣。」

  「我很想打贏他們。」

  「每個人都是這麼想。」

  我們並沒有望向對方,就這樣小聲地喃喃交談著。落腮鬍男確實說的沒錯,我就像是個任性孩童般不斷提出要求。

  「我很想獲勝。」

  「時機還沒出現,現在這個時間點不對。」

  「可是……」

  「不用再說了,我沒有資格攔阻想要送死的傢伙,看來我們說的話完全沒有交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想去就去……明天再會吧,今天我就不奉陪了。」

  老叟正在麵包區排列商品,只要完成這邊的工作,他應該就會開始整理熟食與便當區了,而本來狩獵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但從落腮鬍男離開的腳步聲,我發現他沒有任何遺憾,那道逐漸遠離的爽快腳步聲也撼動著我的心弦,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娘娘腔的小孩子般沒出息。

  乾脆就這樣撤退吧,買個井兵衛就回宿舍吧。

  這時學姊的話卻又浮上心頭,總覺得如果在這裡逃走,就違背學姊所說的那些話了。

  就是那句讓人心情舒暢的「加油」,難道只為了這句對誰都能脫口而出的話,就要再度讓自己被痛打一頓嗎?可是,難道只因為不喜歡被痛打就要逃走嗎?

  無論選擇哪邊,最後都會無法拿到便當,所以現在就是選擇不甘心或疼痛身體的時候了……不,這時候還會感到不甘心嗎?褐髮女高中生說這就像天災,落腮鬍男也說沒有辦法抵抗,這真的是無可奈何的事嗎?

  而且話說回來,只是個半價便當……

  「你、你是」

  這時落腮鬍男突然發出微弱的喃喃細語,腳步聲也隨之停止,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則是逐漸接近。

  「你肚子很餓嗎?」

  這聲音宛如爬地般的低沉,我轉頭一看,原來是昨天那個高瘦男子,他正站在標示特價七十八圓的條裝山葵前。

  「我、我中午只吃了一個比利時鬆餅……」

  我用像是白粉同學說話的語調這麼回答。

  「你想吃便當嗎?」

  我點點頭。儘管他的視線沒有離開山葵,但仍有種正在看著我的感覺。

  「那你還有什麼好迷惘的?」

  他靜靜地轉動如猛獸的銳利眼眸看著我,那道眼神也讓我有種被寬刃刀劃上脖子的觸感,與寒冰魔女類似針扎的感覺截然不同,我下意識地倒抽一口氣。

  「忘記挑戰精神的人只會停滯與墮落,你是張著嘴期待食物掉進口中的蠢蛋呢?還是沒有勇氣跨出步伐,只想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逃避的膽小鬼呢……不論是時機或整個場地的動向,找不到活路就要靠自己創造,不做任何事是沒辦法改變現狀的。」

  說完這些話後,他的視線自我身上移開,然後戴上從口袋拿出的黑皮革手套。

  此時,我也發現店裡的氣氛突然一轉,因為老叟已經走到便當區了。

  老叟猶如老練鋼琴家一樣,以俐落、迅速又美麗的姿態撫過每個便當的表面,紅色與黃色的貼紙隨後也猶如藝術品般留在上面。

  「要贏過ARASHI有幾個方法,只要在他們到達最前線之前搶到便當就好,但如果使用這種方法,就要事先做好吃下幾道攻擊的心理準備。」

  這時老叟已經貼完所有貼紙,正將半價貼紙收進背心的口袋裡,而且不知為何拿出平常不會使用的筆,似乎正在某個便當上寫一些字。

  老叟將筆收進背心口袋後,接著彷彿確認自己的作品完成度般眺望整個便當架,再緩緩地走回工作人員室。

  我看到老叟以堅定的眼神看著某處,緊接著視線回到那位高瘦男子身上。

  「不過,那些都是需要技巧的技術,要怎麼在開始行動時取得先機,要怎麼靠近準備攻擊的場所,就是比賽這些技巧,這也是狼與豬的一線之隔。如果要毫髮無傷地取得便當,沒有偷跑其實相當困難,因此很多人拿到便當後都會被視為豬。」

  「所以沒有人敢做這種事了。」

  落腮鬍男如此說道,額頭還微微冒出汗水。高瘦男子仍然緊緊盯著我的眼睛,就像深深看透我的內心似地。

  「比起出乎意料的方式,我認為從正面互相衝突就是這裡最美麗的戰法。」

  「可是這樣打不贏ARASHI。」

  我如此答道,三人間也瞬間陷入沉默。我以為是高瘦男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但看來他只是正在注意工作人員門關閉的聲音。

  當門扉「碰」地關上,店裡立刻響起有如地鳴的鞋聲,一群男子緩緩地邁步前進,並且從我的身邊擦身而過。

  「沒錯,與其選擇姑息的勝利,我們會選擇光榮地戰敗,這就是活在這個領域的人。」

  落腮鬍男無精打采地說著。

  男子斜眼望著我,那道眼神不只含有些許笑意,還默默地帶有一股「想獲勝就跟我來」的含意。

  他的眼神讓我打從內心發顫,甚至感覺胸口一窒。體內有股類似電流的酥癢感,讓我不自覺地握緊雙手。

  「畢竟我們想搶的就只是半價便當,在正常人的眼中或許是非常窮酸的行為,應該也會有人嘲笑我們醜陋的樣子。

  不過,正因為如此,我們還是自傲地站在這裡,就因為是窮酸的行為,我們才會秉持尊嚴全力進行爭奪戰。不論搶奪的物品為何,沒有任何人能夠責備他人想盡力爭取的事物。」

  我也猶如同意似地吞了一口口水。

  男子則是繼續說道:

  「而讓我最興奮的就是顛覆每個人都認為會失敗的情況。」

  就在我認為男子露出笑容時,他突然朝地面一蹬飛奔而出,直直衝進逐漸在便當區前集合的ARASHI群。

  我的腳也自然而然地做出反應,就像是被某種東西拉著,又像是相當自然的行動般衝向ARASHI群。

  那群ARASHI完全不緊張,有如誇耀自己的所向披靡般,他們建構起的肌肉巨牆毫無破綻,就這樣肆無忌憚地直衝便當區,二十顆頭團團聚在一起,四十隻腳也頓時撼響大地,並且猶如將所有事物掃開般揮動手腕。

  衝向他們的我就像是飛進火堆中的蚊蟲,我甚至已經能夠預見自己即將被火焰燒遍全身而死。

  不過,當我看到那個男子的背影,卻又有看見不同未來的感覺。如果是他的話,如果是這個不知名的高瘦男子,我認為他甚至能從火焰中安然地全身而退。

  我們就這樣筆直奔向ARASHI群,一看到我們的模樣,留在店裡並帶著放棄神色的狼群便紛紛繃緊表情。

  就在ARASHI最前端的男子向便當伸出手時,高瘦男子立刻縱身一跳,只見他以教人無法置信的動作跳到天花板,並且用腳再往天花板一蹴,直接跳上最前頭男子的肩頭,並且隨著動作往頭部踹下一腳。

  或許是因為高瘦男子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最前面帶頭的男子便有如沙雕般摔倒,高瘦男子也跟著落地。

  現場瞬間就像是時間靜止般,每個人都倒抽一口氣,紛紛停下動作。

  「是魔法師……」

  突然有個人脫口說出這句話。被稱為魔法師的男子似乎正在思考事情,他背對著便當架看向ARASHI群,就像是在說「我不會讓你們通過這裡」一樣。

  「來吧,豬只們,今晚沒有你們的飼料。」

  他居然把幾乎能稱為天災的ARASHI叫做豬,把搜括所有便當的ARASHI叫做等同於垃圾的豬。

  或許真的是這樣,縱然他們有遵守最基本的準則,但他們總是一個人拿走很多便當,稱為豬或許的確沒錯。然而,他們擁有讓旁人噤聲的壓倒性實力,即使新來的我不太清楚來龍去脈,但他們既然不會被稱為豬或群聚的豬,表示他們應該和山豬一樣,只是單純地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吧。

  可是,名為魔法師的男子卻把他們叫做豬,也就表示……

  就在這時,店內響起一陣撼動空氣的吶喊聲,ARASHI們則是彼此靠攏,形成一個巨十團塊撲向魔法師。

  魔法師立刻縱身一跳,再度伸腳往天花板一踢,飛身躍上ARASHI們的頭與肩膀上,並且用腳逐一攻擊他們的頭,他的大衣不停飄蕩,而且站在不穩定的人體上,依然以有如飄在空中的動作,對這些強悍男性們的頭部使出強力的攻擊。

  ARASHI們的手彷彿向賢者求助般紛紛伸向空中,魔法師就在拚命亂揮的手腕間跳動。

  魔法師有時會以天花板、有時則是以ARASHI的頭頂作為施展魔術的舞台,但他不曾讓自己的鞋底接觸地面,就這樣在空中持續舞動。

  他的動作非常完美,這樣的確就不會被ARASHI的衝撞擊中,但就算躲過攻擊,並不代表衝撞就會到此結束,跨越倒地同伴的猛者前僕後繼地前進,倒地的人也會重新調整姿勢再度回到戰場。

  ARASHI仍然以人數優勢頻頻推進,即使看起來無法抓到魔法師,只要他們把意識轉離便當,應該就能立刻搶到便當了。不論魔法師如何伸長他的長手,只要待在ARASHI頭頂就絕對沒辦法碰到便當。

  就在這個時候,我總算來到ARASHI群的最後方,由於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魔法師身上,後方可說是充滿破綻。看來他們已經認為魔法師以外的人不敢過來了,於是我就對裡面某個人的後腦勺毫不留情地一腳踢下去。

  被我踢中的ARASHI在倒地前勉強站穩腳步,並且以憤怒的表情看著我,只見他轉過身體,接著將粗壯手腕如炮彈般揮了過來。

  我趕緊彎曲手肘,用肩膀接下這道攻擊。別說是手腕,衝擊力甚至讓我有種連脊椎都差點折斷的觸感,我的鞋子也摩擦地面發出「唰唰」的聲響,鞋底還冒出陣陣白煙。我勉強撐住這道攻擊,但因為是盡全力抵擋,我的身體也在這時突然麻痺而無法動彈。

  ARASHI接著發出第二道攻擊,那是從猶如掀開地面的極低位置的側勾拳……不,應詁是上勾拳。

  可是,我的身體卻無法隨著意識躲避。

  巨大的拳頭立刻逼近我的視線下方,我也認為自己應該會被打倒,但就在這個瞬間,拳頭突然轉向旁邊,原來是從旁而來的踢擊把ARASHI的拳頭彈開了。

  我轉頭看向一旁,落腮鬍男就站在我的身旁,那個原先打不贏而準備逃跑的男子,現在就站在ARASHI面前。

  他的視線瞬間掃過我的眼睛後,便立刻轉頭看著拳頭被彈開的ARASHI。改變目標SARASHI也張開手腕想抓住落腮鬍男,然而落腮鬍男也張開雙臂正面接下攻擊。

  就在雙方接觸的瞬間,落腮鬍男立刻大叫:

  「動手!」

  我拚命鞭策酸麻的雙腿,重新讓雙腳服從意識的指揮,並且壓低身體滑進ARASHI與落腮鬍男雙手交扣的細微縫隙間,看到壯碩的胸肌映入眼簾,我馬上用頭朝ARASHI的下巴用力一撞。

  落腮鬍男也把手放開,那巨大的身軀則是向後仰倒,我與落腮鬍男同時踢出一腳,把對手踢飛到ARASHI群的頭頂,裡面也有兩個人被波及而翻倒在地。

  「你為什麼……」

  「我的心底還是留有一點點自尊的。」

  看到落腮鬍男的樣子,我的腦中也立刻浮現出「遵照禮儀並賭上自己的尊嚴」這句話。

  演變到這個地步,許多ARASHI也總算發現我們從背後發動攻擊,幾個人則是改變目標將我們團團圍住。

  我和落腮鬍男隨即背對背擺出架式,看到他不帶任何猶豫地將毫無防備的背對著我,我的心底也冒出一股無法言喻的興奮感,就像是巨大齒輪互相咬合開始旋轉似地,我也將背後交給落腮鬍男,並且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ARASHI上,準備迎戰這些強大的對手。

  我轉頭一看,魔法師已經從他們的頭頂消失蹤影,我也在這時漸漸發現,剛剛聚在一起的ARASHI們已經逐漸分散,因此就像是保護便當似地,沒有固定踏腳處的魔法師則是在最前線開始打鬥了。

  就在這時,有個看似隊長的人突然大聲喊道:

  「快搶走『月桂冠』!不!是趕快搶走便當!不用急著打倒魔法師!只要專心搶走便當就好!只要不讓他們吃飯就算我們贏了!我們在數量上佔優勢!先把熟食全部搶光!別讓他們吃到晚餐!」

  是豬,些傢伙真的是豬,既不知道這裡原先的目的與禮儀,也是忘記尊嚴的一群貪吃豬群。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看到眼前這些傢伙的模樣,讓我的心底也湧出陣陣不悅感。

  我被眼前的ARASHI抓住肩膀,腹部也被灌進一記膝撞,可是我並沒有搖晃、倒地或後退,反而更加挺身向前,就算挨下一道膝撞,我還是對ARASHI的臉揮出一拳。

  「弱者就要消滅……」

  就算店裡非常吵雜,魔法師猶如爬地的低沉聲音聽來仍格外響亮,店內的氣氛也悄悄地比以往更添躁動。

  就算被我一拳打中,抓著我肩膀的ARASHI仍然沒有放開手,反而打算把我壓倒在地,旁邊也有幾個ARASHI朝我衝來。

  「豬只就要……」

  無數的拳腳也近在眼前這樣絕對會輸!

  「「「擊潰——!」」」

  那並不是魔法師,而是從數個場所傳出的幾道聲音,只見包圍我的ARASHI們也被一一打飛出去。

  原來是無數的狼群,就是剛剛還在遠處觀望的人們,大約十隻左右的狼同時露出獠牙。

  先前額頭受傷的褐髮女高中生,則以鞋底朝剛剛壓著我的ARASHI臉部踹下一腳。

  我轉頭環視四周,發現十幾匹狼正包圍住約二十人的ARASHI。

  看見這幅景象,我也不禁倒吞一口涼氣。

  「別發呆!」

  女高中生對我這麼說道。可是我並不是發呆,而是對眼前的狀況啞口無言……不,好像都一樣,哪邊都沒關係啦!

  我發現自己的臉頰正露出傻笑,同時也感覺到力量從體內泉湧而出,於是我大叫了一聲,並且隨著其他狼群對ARASHI露出獠牙。

  便當區前就像是狂風暴雨過境般,正在進行我不曾見過的大規模混戰。

  因為對應周圍的攻擊,ARASHI的陣形正在逐漸崩解,戰鬥領域也隨著戰況逐漸擴大至ARASHI之間也漸漸產生空隙。

  「狗爺!我們上!」

  落腮鬍男立刻衝進ARASHI群的正中央,看到他那英勇的背影,先前準備撤退的表情也已不復見,我跟在後面,褐髮女高中生也跟在我的後方。

  我們三個人在戰場的中央背靠著背,踏進中央揭開戰火。

  隨著揍人、被揍、血沬飛濺與發出呻吟聲,我已經沒有痛楚的感覺了,就算被拳打腳踢,身體也沒有任何哀號,體內只有種絕對不能輸的灼熱意志正在熊熊燃燒。

  因為我們衝進中央,ARASHI的陣勢也完全瓦解,他們已經沒有類似組織的戰法,頂多只是兩、三個人聚在一起而已這樣有機會。

  「差不多是吃晚飯的時候了。」

  聽到還在最前線的魔法師這麼說道,我們也跟著拔腿狂奔,從戰場中央直奔擺放便當的最前線。儘管受到些許抵抗,我們仍然對這些攻擊視若無睹。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我們也清楚地看到魔法師的身影,他的前方就像有面看不見的牆壁似地,ARASHI們完全無法越雷池一步。

  我們衝過魔法師身旁,就在這個瞬間……

  「……很快樂吧?」

  聽到魔法師的聲音,我也大聲地回應「對啊!」。

  我站在便當整齊排列的最前線,並且在一瞬間確認所有便當,而我或許該說我的肚子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味噌燉青花魚便當』,我立刻伸出手,旁邊卻有另一隻手把我撞開,那是落腮鬍男的手。

  這時,我也與剛剛互相背對背的他四日相交。

  我首先嚇了一跳,接著便不自覺地露出笑容。沒錯,這裡就是這種場所……步,這裡一定要是這個樣子才對。

  我轉身正面對著落腮鬍男,也發現他的眼神似乎愉快地帶著微微笑意。

  「別怕!趕快進攻!不准輸給這些沒實力的傢伙!」

  ARASHI的隊長放聲喊叫,但是這一聲喊叫沒有任何意義,狼群仍然衝進了便當區,戰鬥也不再是ARASHI對狼群,而是將所有成員視為敵人的大混戰,讓現場逐漸變回這裡原有的型態。

  我與落腮鬍男也如同敘述般,以全身力量揮出拳頭互擊,我與落腮鬍男的拳頭也掀起先前槍水學姊讓我看到的衝擊波,皮膚甚至微微冒出戰慄。

  我們分別以另一隻手揮出第二拳,並且用拳頭接下攻擊,第三與第四道攻擊也接連以拳頭相互過招,隨著有如槍響的「磅!磅!磅!」聲響,我們的拳頭也持續接觸再彈開。

  看到這種超越現實的攻防戰,也讓我嚇了一跳,這真的是人類能使用的技巧嗎?

  我正在戰鬥,而且是不顧一切地戰鬥——只有這種感覺在腦中強烈地迴盪,也讓我感到愉快且刺激,總覺得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

  跟著落腮鬍男所發出的拳頭數,我也以同樣數量的拳頭一一迎擊。只不過,我們的確還是有實戰經驗的差異,我漸漸地屈於劣勢,判斷狀況不妙的我於是趕緊向後退了一步,褐髮女高中生也在這時鑽進我們之間準備坐收漁翁之利。


  落腮鬍男立刻撲向她,我也準備再度衝向前,卻故意慢了一步。

  女高中生轉頭望向落腮鬍男,並用右手接下他的攻擊,左手則是伸向便當。

  就是現在!

  我邊發出吼叫聲,邊朝女高中生出現破綻的背部全力打出一掌,另一隻手也伸向便當。

  我的攻擊完全奏效,落腮鬍男與褐髮女高中生一起飛了出去,我也即刻抓起首次摸到的便當。

  「拿到了!」

  隨著摸到便當塑膠蓋那不真實的手感,也是我初嘗勝利的感觸。

 ✩✿✿✿✿✰✩✿✿✿✿✰

  金城靠著超市入口旁的自動販賣機前,回想剛剛那個名叫佐籐的少年。他的確是個人材,對戰鬥這件事想得非常單純,因此也擁有各種變化的可塑性。

  而且更重要的是,看到具壓倒性的強大ARASHI們,即使狼群都勸他放棄,他那勇敢面對的態度也非常可取,與以前的槍水十分相似。

  他抬頭望向天空,微微地展露笑容。

  然而他擁有槍水所欠缺的基礎體力,力氣、爆發力與持久度也此外觀看來更加強韌。雖然不清楚是先天還是後天鍛煉而成,如果不是爭奪便當的話,別說是槍水,他應該也擁有比自己還強的實力吧。

  資質不錯,成長也很迅速,不僅得到戰勝ARASHI的經驗,其他狼群也漸漸開始認同他這個人就算放著不管,他或許也會很快取得另一個稱號吧。

  總之現在先觀察看看,接下來事情就會慢慢真相大白,準備狩獵佐籐的時機相信也是指日可待。

  從下個禮拜開始,補習班似乎將增加上課時間,時間也會變得更難安排,因此這陣子應該都沒辦法到超市來了,無法看到他的變化的確很可惜。

  不過,金城認為這樣或許也不錯。雖然看著人類逐漸變化相當有趣,但看到一口氣蛻變的模樣也是別有一番樂趣。

  「抱歉,讓你久等了。」

  這時有道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一位身穿紫色工作人員背心的中年男性,從自動門裡走了出來,他就是這個超市的半價神老叟。

  他從口袋裡拿出香煙盒並叼起一根香煙,那是需要特意尋找的『峰』牌香煙。他用便宜的打火機點燃,白煙冒出的獨特煙味也開始瀰漫四處。

  每當金城一聞到『峰』的煙味,就會想起自己當初被稱為豬,並且被狼群徹底圍剿的年輕時代,不過那也只是兩年前的事。

  「找我有什麼事嗎?」

  就在金城拿到便當穿過收銀台時,幫佐籐結完帳的老叟便輕聲地要他在外面等一下。

  老叟面無表情地約吐出兩口煙,並且開口說道: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拿走今天月桂冠的那個小鬼。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栽培他。」

  「那不是你該說的話吧?我記得你常常說過,不管是誰,你都必須平等對待每個人。我有說錯嗎?」

  「你在說什麼鬼話,你忘了兩年前,我曾經在裡面幫差點在店裡死掉的你偷偷治療傷勢的事了嗎?你沒資格說這種話。」

  他說的「裡面」就是一般客戶無法進入的工作人員室,也就是那間休息室,金城就是在那裡伴隨著鮮血聞到『峰』的煙味。

  金城只是聳了聳肩,老叟的嘴角浮現出笑意。

  「幾天前,那個小鬼好像在油神的店裡被打了一頓,小女生好像也一樣,結果聽說他們隔天又出現了。就算被打得很慘,居然沒隔一天又在同家店出現,這陣子以來會做這種事的就只有你和他們了。

  你應該也很清楚,最近少子化的影響很嚴重,雖然因為社團而有幾個人被拉進這裡,可是到我這家店的狗根本不到十隻,所以每隻狗很珍貴,績優股就更不用說了。」

  「我沒有把他們趕出去的意思。」

  金城一副不耐煩的模樣,身體同時離開自動販賣機,走向停靠在旁邊的機車。然而當老叟說出「我知道」時,他又停下腳步轉過頭。

  「不曉得為什麼,我總覺得你一定會這麼說……或許因為那個小鬼很像你吧?」

  「我覺得自己應該比較像仙。」

  「是你故意裝得很像那個女孩,可是那個小鬼打從本質就跟你很像。我是這麼想的,雖然沒有像你這麼從容,但還是有種類似的特質存在。就算待在那些害怕ARASHI的小鬼群裡,他還是有獨自面對的勇氣……這次你為什麼要幫他?」

  還是老樣子,都假裝沒在看一樣暗中觀察呢,金城如此玩味著老叟的發言,隨後又搖了搖頭。

  「我只是不想失去績優股而已。」

  金城笑著回答,他用網子將便當綁在機車後座,隨後跨上機車發動引擎。

  「真是的,你這傢伙到底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我在想什麼,你應該很清楚吧?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啦。」

  老叟就這樣叼著香煙苦笑道:

  「嗯,說得也是,大概就跟我想的差不多吧……你總有一天會對自己的生活方式後悔的。」

  「那也不錯,我倒是希望那天能在今年內來臨,而且是由衷希望喔。」

  金城說完便帶著微笑轉動油門,駛離超市門口。

  直到他抵達家門前,掛在臉頰的笑容都絲毫沒有消失的跡象。

  ○

  我搶到便當後,第一件事就是在超市的廁所貼OK繃,沒想到整盒OK繃居然會在幾個小時內用完……

  再怎麼思考,便宜兩百圓的便當都無法與付出的心血劃上等號,但奇怪的是,我的心裡並沒有後悔的感覺。這種無法言喻的成就感,以及想到接下來即將吃到便當的喜悅,都讓我感到相當滿足,真的很不可思議。

  我走出超市的時候,也與拿到便當的落腮鬍男與褐髮女高中生,相互使了個眼色稱讚待此的戰果並道別,而我也對魔法師做出同樣的動作。

  「我很期待你日後的發展。」

  然而他只是拋下這句莫名奇妙的話,就像陣風似地消失了。

  難道他是對男生有意思,才會出聲叫我的嗎?我邊想著這些事邊踏上歸途,也在這時突然想起某件事而不自覺地叫出聲。

  我想起——只有我——被禁止使用宿舍的微波爐,而且好死不死又剛好是味噌燉青花魚便當,青花魚料理不加熱其實會讓我有點卻步。

  煩惱一段時間後,我想起學姊曾經說社辦有高功率微波爐,於是我便懷著社辦還開著的期待前往社辦。

  但當我抵達五樓時,我也突然嚇了一跳,因為我沒有社辦的鑰匙……

  我只好像北斗神拳繼承人般「哇噠」地叫了一聲,社辦的門卻真的突然神奇地敞開,槍水學姊也從裡面走了出來。

  「你在叫什麼?」

  「為什麼學姊還在這裡?」

  「嗯……沒什麼,進來吧。」

  我就這樣被學姊帶進月色滿室的社辦,難道她剛剛在睡覺嗎?

  「只要建築物到這種高度,路燈的光線就不會影響天空,也能很清楚地看到星星……怎麼啦?別站在那邊,過來坐著。」

  我遵從學姊的建議,直接坐在靠近窗邊的座位上。當我順手把便當擺在圓桌上時,學姊也微微地發出「喔?」的聲音。

  「看來這是你第一次拿到便當,那就表示臉變成那樣也值得了。」

  她輕笑了幾聲,並且用手指點著我的額頭。就算隔著OK繃,也還是有點痛,學姐則是拿起我的便當,準備放進社辦角落冰箱旁的微波爐裡,這時候她卻突然停下動作。

  「……你知道這是什麼便當嗎?」

  學姊的口氣還是一樣,卻有意無意地表達出相當重要的含意,瞬間讓我的腦內閃過一道討厭的預感,拿到這個便當該不會很糟糕吧?

  「這個便當是……月桂冠。」

  話說回來,剛剛ARASHI的隊長好像也說過這個字。

  學姊把我的便當再度放回圓桌,並且指著半價貼紙。

  「我認為與剛加入的你們沒關係,因此我沒有說明……月桂冠就是當地的神……也就是老叟在最有自信的便當上所貼的特別半價貼紙。根據店舖不同,絕大多數的狀況都不會貼這種貼紙……而月桂冠就跟名稱表示的意義一模一樣,當天只要拿到那個便當,就代表那個人是當天那個領域的絕對勝者。」

  學姊指著的半價貼紙的確與牆壁的貼紙不太一樣,是以黃色為底配合紅色外框,中央還有個用植物枝葉構成的圓環圖案,而且還有類似手寫的『半價』堂堂兩個大字。

  「可是,這應該是賣剩的半價便當吧?」

  「有些便當會經過時間越陳越香,其他還有各式各樣的理由,然而月桂冠就代表這是所有因素中最為優秀的便當。

  每個在領域裡的人都會鎖定月桂冠,而只要克服激烈戰鬥拿到這個便當,就會由那個領域的神親自結帳,表示這個便當的確有此種價值。

  真是的,你居然能拿到這個便當,而且還在老叟的店,這是與『超大碗精力便當系列』同等受歡迎的青花魚便當喔。」

  學姊似乎非常驚訝,我卻是毫不知情地拿到這個便當,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驚訝……

  「首次勝利就能拿到月桂冠,說不定你以後會成為大人物。」

  學姊微笑地從房間角落的櫃子拿出一個資料夾,放到圓桌上打開,裡面貼有許多鮮艷的月桂冠貼紙,類似獲得的日期與人名也注記在一旁。

  「佐籐,你自己親手貼上去吧。」

  我順著學姊的話,先從便當上將月桂冠貼紙剝下,隨後貼在資料夾上,日期則是由學姊負責書寫。

  「來,我們吃晚飯吧!今晚要好好慶祝一頓!」

  學姊幫我把便當放進微波爐裡,我的戰利品也隨著嗡嗡聲開始旋轉。

  「首次勝利的感覺怎麼樣?過程應該很辛苦吧?」

  「是啊,因為對手是ARASHI,所以與平常的狀況差很多。」

  有ARASHI還能拿到月桂冠啊,學姊反常地發出這樣的驚歎聲。

  這時微波爐發出嗶嗶聲,學姊打開冰箱拿出另一個便當,與我的便當互換放進了微波爐裡,看來那是學姊今天拿到的便當。

  「學姊,難道你剛剛在等我嗎?」

  學姊沒有回答,只是將杯子排在桌上,再從冰箱裡拿出麥茶倒進杯中。

  說不定連我們昨天沒搶到便當直接回宿舍,學姊都仍然在這邊等我們回來。光是這麼一想,就讓我覺得坐立難安,卻也高興得不自覺露出微笑。

  「之後呢?你是怎麼解決ARASHI的?」

  於是,我將今天發生的事依序告訴學姊,不論是在油神的店碰到落腮鬍男、褐髮女高中生、ARASHI闖進店裡的事,以及在老叟店裡碰到的那個男子……

  「本人沒有說出名字,不過ARASHI們都叫他魔法師……」

  這時微波爐發出「噗咻」的爆裂聲,應該是裝醬油的小袋子破掉了。即使如此,學姊仍然默默地看著不停旋轉的便當,直到微波爐發出嗶嗶聲,表示便當已經加熱好了,學姊於是拿著便當坐在我旁邊的座位。

  「魔法師是這個學校三年級,某個叫做金城優的傢伙,你可以將這個名字記在腦袋裡……所以呢?把過程說清楚一點吧。」

  我拿起免洗筷並打開便當的蓋子,味噌燉青花魚也散發出濃厚香郁的味道,讓我差點連口水都流出來了,然而學姊卻頓時擋下我準備吃便當的動作。

  「記得要先說『我開動了』,這是對製作便當的人、讓便當半價拋售的人、成為食物的生命以及想要便當卻讓你拿走的人致上敬意與感謝的話。」

  「那、那我開動了。」

  聽到我這麼一說,學姊滿意地點點頭,也跟著雙手合十說「我開動了」。

  接下來,我和學姊分別開始享用便當。

  味噌燉青花魚便當很好吃,真的很好吃,不但沒有青花魚的腥味,肉質也非常柔軟肥美,不僅味道濃郁,口中的生薑滋味也讓我毫無膩口之感,原先用來去腥的酸梅更是增添食材的可口。

  不過,這種味道可說是更勝便當的勝利滋味,我一口接著一口吃著。雖然有點蠢,但是當我想到當時與ARASHI的戰鬥,以及青花魚肉在口中擴散開來的味道,就讓我的眼淚差點噴出來。

  學姊只是微笑看著我這副模樣,不太好意思的我只好把在老叟店裡發生的事情,以古□任三郎的語氣說著「嗯~~那件事對我來說嘛~~」,這要是寫成文章一定是不知所云,但學得這麼不像也讓我非常驚訝,真是讓人想死。

  學姊看著便當與星空,嘴巴也同時咀嚼著食物,而這時我也變得非常聒噪。

  儘管學姊似乎有些哀愁,但我認為這絕對是因為室內略微陰暗,或是受到月光的影響,才會看起來是那副模樣。

  我就這樣吃著好吃的飯,並且繼續說著話,學姊則是默默地聽我說話,偶爾點點頭或露出微笑。當我途中發現這些是代替回答的動作時,又變得更加地多話。

  我也認為這是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頓晚飯。

  因為社辦在凌晨零點前都能自由出入,因此吃完便當的我們並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慶祝我的首次勝利直到社辦關閉……話雖如此,我們並沒有飲用酒類,只是拿出以前便宜收購庫存的餅乾,並且一如往常地玩著桌上型遊戲,但不知為何,仍然讓我覺得今天的氣氛非息特別。

  據說月光會魅惑人心,這句話或許真的說得沒錯。

  學姊就坐在我的身旁下著西洋棋,明明月光只是微微地灑在身上,卻偶爾會讓我有種人並不在原地的錯覺。當我輕輕閉上眼睛,我甚至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下著西洋棋,或是獨自待在社辦裡。

  然而,不會刺鼻的香水依舊搔弄著我的鼻腔,張開眼睛也還能看到學姊的身影,這樣反而更讓學姊有種神秘感。

  「佐籐,你怎麼啦?換你囉?」

  學姊仍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看著我,她就算玩別種遊戲也是實力堅強,並且沒有任何猶豫,只要我每下一步棋,她就會以看似早已決定的動作迅速應對會讓我有獨自下棋的錯覺,應該就是從這種舉動而來的吧。

  「你就放手一搏,這樣不管做什麼事都會比較快樂喔。」

  我出聲表示瞭解並挪動棋子,學姊的手也幾乎在同時伸向盤面移動棋子。

  「在這種時候腦筋動得越快,也能在搶便當時派上用場,邏輯思考在混戰的時候也能發揮功效,所以白天的黑白棋就是在訓練這個的喔。」

  「真的假的?」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學姊則回答「是真的」,她緊盯著盤面並露出微笑。

  「黑白棋的基礎並不是搶角落,儘管搶到的確會讓戰況變得更加有利,但要能製造這種狀況的關鍵,就是要敢踏進對手的陣營。」

  經學姊這麼一說,我在下黑白棋時好像就是拚命搶角落與邊邊,學姊反而是以我出在中央的白棋為主擺放黑棋。

  「今天你跟ARASHI交手的時候,應該就是衝進對方的人群裡面吧?這就和把小石頭丟進齒輪裡一樣,會讓整體的組織運行變得非常遲鈍。」

  學姊是認真地說出這些話的嗎?還是硬掰出這些理論的呢?我其實搞不太清楚。

  學姊只是笑著說了一句「要好好記住」。

  即使聽到學姊的笑聲,我仍然覺得她與平常還是有段距離感。

  她就像是薄冰雕琢而成的小裝飾品,看來既透明又脆弱,只要一摸就會直接碎掉,但就是如此才顯得更加差麗……現在的她就是讓我有這種感覺。

  這時,我的腦中也自然地浮現出「寒冰魔女」這個名稱,不過與其說是魔女,我總覺得還有別的名稱更適合她。

  盤面的西洋棋競賽已經接近尾聲,我的棋子也處於壓倒性的劣勢。

  我伸出手挪動棋子,學姊的手也幾乎在同時間伸出。

  「這樣就將軍了。」

  學姊如此說道,舉起拿著棋子的手微微擦過了我的手,就在這個瞬間,我一把抓住了學姊的手。

  學姊不解地望著我的臉,我也回看著她。

  握著學姊的手與她對看,我才首次感覺到學姊的的確確就在我的面前。從學姊手腕傳來的溫度,以及月光照耀的黑色眼瞳,傳來那股不若往常銳利的視線,我總算實際感覺到學姊就在眼前。

  我們就這樣默默地對看了數秒鐘。

  從我出生到現在,我總算初次瞭解「失神」這幾個字的意思了,腦中不但沒辦法思考,也不想思考任何事。別說是說出話語,甚至連吐出氣息都沒辦法辦到。

  「怎麼啦?你要我『先等一下』嗎?」

  「啊……呃……沒、沒錯……再讓我想看看怎麼下……」

  我趕緊放開學姊的手,並且緊緊握起手掌心,努力不讓學姊留下的溫度消失。

  我在腦中開始思考……看來我已經無法自拔了。

  「真是個怪傢伙,就算你反悔也沒辦法改變囉?這次不讓你反悔,下盤棋再贏我。」

  學姊說著並輕輕地笑了。

  好,我如此應了一聲,接著將盤面的棋子擺回原樣。

  我轉頭看向掛在牆壁的時鐘,再三十分鐘就剛好凌晨零點了,秒針跳動的微小刻度也讓我感到有點心浮氣躁,為什麼不乾脆停下來就好了?

  時間真的很殘酷,既無法追溯過去又無法停止,甚至無法違抗。

  於是,我只好在心中暗自喃喃告訴自己。

  我下次一定要再努力搶到便當。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回覆中加入附件並不會使你增加積分,請使用主題方式發佈附件。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6
發表於 2009-4-6 01:38 AM|只看該作者
如果你忘記伊莉的密碼,請在登入時按右邊出現的 '找回密碼'。輸入相關資料後送出,系統就會把密碼寄到你的E-Mail。
  3章  壇堂與獵犬群

  吃飯這個行為並不是兒戲。壇堂與獵犬群·山原

  0

  「內本快救我!內本~~~~~~~~~!」

  我拚命地叫著朋友的名字,但他沒有出面,因為他今天沒有來學校上課。

  即便我以求助的眼神投向遠遠觀望的同學,但那些傢伙竟然都給我別開視線。

  於是,我只好像個在教室地板游自由式的蠢蛋般拚命掙扎。

  可惡!這個地板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木板花紋的塑膠地墊啊!雖然我不知道上面有沒有打蠟,可是摩擦係數怎麼這麼低!不管怎麼掙扎都不會前進!

  「你可以安靜一點嗎?」

  白梅梅從後面抓住我的腰帶……應該說是褲子的褲頭部分,並以一如往常的口氣說道。她的手不只是抓著褲子,還伸進我的四角褲裡,我的屁股也感覺到她那細瘦手指的觸感。

  即使我努力爬著想要掙脫,還是很難脫離這極為危險的狀況,我上半身的制服已經被剝掉,半裸狀態的背部也被白梅梅一掌「啪」地打下去,雖然聲音聽起來好像很響亮,但被打到的地方可是痛得會讓人反弓起身體。

  「只要你安靜一點,馬上就會結束了。」

  白梅梅跪在地板上,還一副有如說「我們來縫衣服吧」的冷靜態度,然而她的右手卻是確實地掌握住我腰部的皮帶,面對拚命抵抗的我,左手則是開始玩弄我石門水庫那裡。

  「內本!內本同學!你在哪裡!快來救我!為什麼要在內本的桌上擺一束鮮花啊!那個是誰放的……我要問的是他去哪裡了!他怎麼了!或許我應該要說,有誰能夠幫我解決這個絕望的狀況啊!?」

  ……要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在我抵達學校時,白梅梅突然把我的書包搶走,還把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出來,接著她立刻對滿臉呆滯的我伸出手,用力剝掉我的上衣……然後就變成這樣了,這可說是非常單純且大膽的性侵害行為。

  「快來人啊!別在旁邊顧著看!趕快過來救我!」

  人真是殘忍的生物,就算看到眼前有個人被凌辱,卻沒有半個人肯伸出援手幫忙。

  一定有人會幫他的、我不想惹麻煩、反而我也想看看等等……這些想法在在表露於他們的瞼上。

  一定有人會幫忙,這種期待他人的想法到底有什麼意義?如果連自己都不想做,那到底還會有誰做呢?就算有人出來幫忙,把自己不想做的事推給別人不會很不好意思嗎?

  我倒是非常不好意思,因為我居然一大清早,就被迫在成為同學沒多久的人面前半裸,而且說不定就快要全裸了,怎麼可能不會不好意思?這已經是身為人類的尊嚴問題了。

  「那個戴眼鏡的同學!不好意思!雖然我不記得你的名字!對!就是你啦!麻煩你趕快救救我……喂!別故意轉開視線啊!把頭轉……別、別鬧啦!白梅梅!」

  我努力掙扎不讓她抓到拉鏈,但她的左手仍然伸向拉鏈處……接著就要門戶大開。

  「滋——」的一道輕快聲音讓我的心瞬間揪緊。

  拉鏈完全敞開,在這個接近絕望的狀況下,白梅梅還準備脫下我的褲子……但不知道各位還記不記得,她的右手還放在我的四角褲裡……

  「白梅梅!我知道!我知道了啦!拜託你不要脫我的褲子!我沒有這種嗜好啊!」

  「那你要早點說,抵抗只會壞得更快喔。」

  壞?什麼壞?

  白梅梅總算把我的褲子放開,雖然我站起身……卻也在這時發現,我正處於某個非常糟糕的狀況……那個控制拉鏈開關的裝置居然……不見了……

  即便我對於自己始終未曾敞開的性感重要部位之開啟非常驚愕,卻仍在眾目睽睽的情況下,噙著眼淚脫掉了褲子。

  這到底是什麼脫衣秀啊……而且還是只剩內褲與襪子的怪異組合……

  說到剝奪我約八成人類尊嚴的白梅梅,則開始仔細地翻找我的褲子……然後整齊地摺好擺在地板上,她盯著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同時眼睛一亮,視線隨即轉到我的身上,而且主要是只有一塊布保護的雙腿間……

  白梅梅默默地逼近我面前,我卻只能像是被丟進獅子籠裡的兔子般不斷發抖。

  「白梅梅……別、別鬧囉……是我不對……所、所以……」

  她漂亮的臉蛋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輕輕地把手伸了過來。

  「別、別鬧了啦……拜託誰來救救我……最好是內本啊!」

  我忍不住開始尖叫,隨著白梅梅越來越接近,我也轉頭看向放在內本桌上的白花。為什麼這不是一場夢?即使惹人憐愛的花朵這麼祈求,願望卻始終無法實現,白梅梅對我的抵抗完全視若無睹,就這樣把手摸向我的四角褲……

  「……所以就變成這副德性了?」

  槍水學姊手抵著圓桌撐著臉頰,一臉無趣地看著我。而我就像是在叢林裡努力存活般,不僅穿著破破爛爛的制服,還像忍耐小便似地按著雙腿間,或許因為實在太過不堪入目,學姊也將視線轉往窗外被夕陽染紅的天空。

  「哼,就是因為你沒事動歪腦筋,只要乖乖把手機交給她就好了。」

  昨天從白梅梅的電話裡,就已經知道「她要讓我沒辦法再用手機」了,所以我為了事先防範手機被弄壞就把手機放在宿舍裡,沒想到卻這麼不堪。

  「在同學面前被羞辱……這樣我嫁不出去了……」

  「娶到男人應該也會很困擾吧。」

  學姊冷靜過度的回應也更加傷了我的心,於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一邊遮著重要部……位,一邊趴在圓桌上。

  「……至少要先處理重要部位,不然連宿舍都回不去了……」

  「你既然能聽完全部的課程,還能從教室走到社辦,這樣還不能走回宿舍嗎?我真是搞不懂你的標準。」

  聽到我呻吟了一聲,學姊於是大歎了一口氣。

  「白粉,從那個櫃子拿出裁縫用具來。如果你接受變成完全縫起,那就先幫你稍微縫一下,現在這樣根本沒辦法說話。」

  白粉同學興奮地從櫃子裡拿出裁縫用具交給學姊。順帶一提,她今天原本也是預定被白梅梅帶回家,但似乎因為白梅梅忙著處理下任學生會會長的選舉事宜,所以她現在可說是無事一身輕。

  根據白粉同學所說,白梅梅好像在國小、國中部是擔任學生會會長,尤其國中更是從一年級就開始負責,所以這樣看起來更奇怪,畢竟一大早就剝掉男生制服的傢伙怎麼可能是個正常人呢……

  我們詢問白粉同學昨天在白梅梅家如何,她卻說沒特別發生什麼,而且平常頭髮都是用毫無特色的髮夾,今天卻是用白梅梅的白色髮夾,這點也很讓人在意……說不定這是白梅梅為了宣示白粉同學的身份才叫她別的。

  「佐籐,你怎麼了?快點脫掉。」

  將線穿過針的學姊伸出手,意思是要我把褲子脫下來給她……吧?

  「不是……那個……就算我在同學面前被羞辱,要我在不在現場的學姊和白粉同學面前脫褲子,這樣有點……」

  「那就不要縫囉?」

  「對不起,我馬上脫。」

  「我順便把上面掉的扣子縫一縫,全部都脫掉。」

  在放學後杳無人跡的社辦最高樓,比我年長的女性居然叫我把衣服脫掉……即使算不上煽情,然而這種讓人高興又害臊的浪漫氣氛,也讓我覺得很好。

  即便我相信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因為被逼急了,而是由於學姊溫柔的話語……卻還是有種被強迫的感覺。

  沒辦法,只好脫掉了……

  「白粉同學,拜託你不要一直偷瞄……」

  「可、可是……這還滿少見的……」

  到底是哪裡少見?我邊懷疑著邊脫掉所有衣服,然後交給學姊。性騷擾條件已然成立的我就這樣坐在椅子上,只穿著四角褲與鞋襪,比今天早上的裝扮更加怪異。

  ……平常這種養眼鏡頭應該是男女顛倒吧……

  學姊縫著衣服,她以極微認真的眼神開口:

  「我有件事必須告訴你們,其實也有半價出售的壽司,壽司當然也是很難處理的食物。

  就跟你們知道的一樣,就算壽司到超市成盒出售還是很貴,變成半價時必須考慮的因素也是一樣。比起其他便當,壽司隨著時間經過的劣化速度相當快,因此能不能留到半價時間都是問題……」

  我從剛剛就很在意白粉同學的視線,這傢伙怎麼會興奮地看著男人的身體啊?

  「喂,佐籐,你有聽我說話嗎?」

  「有啦……那個……希望學姊可以等縫好褲子再說……不然我沒辦法保持冷靜……」

  學姊立刻以凌厲的眼神瞪著我,看起來還滿嚇人的。

  「白粉,空氣有點不流通,可以麻煩你把窗戶打開嗎?」

  學姊狠狠地瞪著我,並且叫白粉同學打開一扇窗,等到白粉同學再度走回座位,學姊便「呼……」地吐了一口氣。

  「所以說,問題就是品質劣化後CP值降低的幅度,而且不只是使用的食材,連白飯都有這個問題。你們知道α化與β化這兩個現象嗎?這就是米飯的澱粉質產生……」

  這時,學姊縫完上衣的某個紐扣後,就用牙齒把線啪地咬斷。

  她將上衣與褲子一起拿了起來,並且往窗外……窗外?

  「丟出去了~~~~~~~~~~~~~~!?」

  這已經不是普通丟出去,而是用力的甩出窗外了!她居然用力把我的整套制服全都甩出去了!

  「佐籐,我不喜歡別人打擾我……這樣就沒有褲子了,你應該能專心聽我說話了吧?」

  「學姊!你在做什麼啦!?」

  一聽到我的話,只見學姊用更加嚴厲的眼神瞪著我,我也有種猶如細長小刀抵在胸前的感覺,頓時嚇得僵在原地。

  「佐籐,你最好別站起來,一站起來我就立刻聯絡學生會,必要的話也會以公然猥褻罪通報公家機關。白粉,你笑得太明顯了。」

  不不不不,會長大人您這樣太奇怪了,這種狀況就此剛進來的時候更糟糕了。

  學姊再度呼地吐出一口氣後,若無其事地將聲音裡的殺氣消除。

  「……那回到正題吧。α化與β化會影響米飯的甜味,簡單說米飯冷掉變硬形成β化,味道當然就會變差,但只要重新溫熱,就是跟剛煮好時一樣讓白米α化的話,就能讓白米膨腸提升甘甜度,這樣聽懂了嗎?那我們繼續思考壽司的特性吧。

  ……沒錯,還要考慮到食材,那些食材都是生的!如果是部分蛋類或星鰻、鰻魚這些食材還沒關係,把壽司丟進微波爐可說是極為危險的行為,因為白飯幾乎等同於人類的肌膚,雖然短時間加熱就夠了……不過你們應該也很清楚,這樣根本沒有任何幫助。

  壽司七成以上都使用白飯來做,所以只要為了保持食材新鮮而放在低溫櫃裡,就沒有辦法遏止β化,長時間下來甚至會造成水分流失的問題……所以我們與超市業者都把這種現象稱為『盒裝壽司的兩難困境』,甚至長年進行研究……我們想出讓買方能夠將食材與白飯分開,只把白飯丟進微波爐裡加熱的方法,超市也將海藻糖加進白飯裡,讓白飯的保濕度能更加提升,就能長時間——」

  ……為什麼學姊會這麼認真地說明壽司呢……明明眼前還有個非他所願,卻持續進行性騷擾的男生啊……

  不,縱然學姊說的話有很多應該吐槽的地方,我卻完全沒有反駁的意思,反而還比較在意旁邊的白粉同學。學姊或許還沒有發現,白粉同學已經在桌下把手伸向我的腳,偶爾會拔掉我一、兩根腳毛,並且持續喃喃地道歉……

  「……總之就是這樣,我們還沒有得到最後的結論,要不要買還是只能憑著自己的眼力,說完了。」

  內本,拜託你趕快回來,然後把受虐的責任全部扛起來……而這也是為了我們兩個人的幸福——

  就在話題差不多結束的時候,門扉突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學姊下巴一抬示意我去開門……學姊你是認真的嗎?我現在只穿一條內褲耶……仔細看勉強還有穿鞋襪啦……

  由於學姊仍然瞪著我,我心一橫去把門打開。

  原來是掛著學生會臂章的白梅悔,只見她往我臉的下方一看,馬上皺起眉頭。

  「你是變態嗎?」

  「……你以為是誰讓我變成這樣的……」

  「我做過什麼事嗎?」

  她只是以完全不知情的態度輕輕帶過,接著就走進社辦,學姊也有如準備接招般立刻站了起來。

  「我不喜歡事情搞得太複雜,快說你要做什麼,是準備取走我的性命還是手機?

  聽到學姊說出這句話,根本無法想像她幾秒前還在詳細解釋便當。

  「不,沒有這個必要,中午白粉同學已經對我說過事情原由了,因為我一時誤會,昨晚造成您的困擾了。」

  白梅梅說著還深深低下頭,學姊則是嗯了一聲,默默地看著白梅梅一段時間後,坦率地接受了她的賠罪並再度坐回座位。

  而說到我呢……我則是有種無法釋懷的感覺,於是我轉頭看向白粉同學,只見她低頭向我賠不是。這麼說來也沒錯,如果能早點說明清楚,我的制服就不會……

  「另外還有一件事想與您談談,就是關於便當的事。」

  學姊將手肘拄在桌面,手指交握掩在嘴邊聽白梅梅繼續說著。

  「你的意思是要白粉退出嗎?」

  「白粉同學說過她會去翻找半價便當……不,買便當是為了寫小說需要,因此我不會再出手干涉這件事,但我希望能與您做個約定,就是不再強逼白粉同學去買便當。」

  學姊打從鼻子哼出冷笑。

  「我沒有強逼她的理由,不是自願去的人到那裡只會礙手礙腳。」

  兩人頓時對看了一會兒,白粉同學似乎也有點尷尬……我在這三個女生面前實在是坐立不安,而且還有點冷。

  「好吧,那我就相信您的話吧。」

  白粉聽見這句話最先鬆了一口氣,學姊還是老樣子一臉不悅的表情,我則仍然有點冷,畢竟現在的我仍是全裸狀態。

  「最後還有一件學生會要我轉達的事,由於今年成功募集到三位社員,因此學生會正式認定同好會能夠繼續活動,而原先禁止使用的這間社辦,因為五樓仍然留有許多空房,因此特別准許同好會繼續使用,那麼會長請在這邊簽名與填寫學號……好的,謝謝您的配合,接下來請在這邊蓋顧問老師的印章。」

  學姊說著「顧問老師的印章在這」,隨即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看起來很高級的印章,並且在表格上蓋章。

  話說回來,這個同好會的顧問老師到底是誰?雖然還不算是社團,但應該還是有顧問老師,存疑的我也往白梅梅拿著的表格仔細瞧。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表格上好像有個烏魚高中理事長的名字……

  「好的……那麼我就先失陪了。」

  「啊……學姊,今天我也要跟小梅……」

  聽到這句話,學姊便揮了揮手,彷彿表示「那就快去」之意。

  白梅梅站在門前看向始終瞪著她的我。

  「有什麼事嗎?」

  「你既然知道這是誤會,那應該向我道個歉吧?」

  「這裡的確是五樓呢,與道歉有什麼關係呢(注16:誤會與五樓的日文中發音相同。)那我先失陪囉。」

  見白梅梅以看似準備好的話輕輕帶過,接著就準備要帶著白粉同學離開社辦,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小梅今天怎麼去學生會這麼久?因為選舉的事嗎?」

  「嗯,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因為現在正在忙著跟會員打好關係,我很想在春天的選舉掌握學生會的實權,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努力的喔。」

  ……這裡真的是高中嗎?聽到她們的對話,我的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這個疑問,就在我歎息著準備關門的時候……

  「可是,因為今天還在校園裡撿垃圾,所以才會花了這麼多時間。而且在快要結束時還撿到一套像抹布的制服,真的很讓我懷疑那個人的道德觀。」

  「啥?」

  我頓時停下手邊的動作,白粉同學的腳步也打住。

  「……小梅,那些垃圾最後怎麼處理?」

  「先分類再個別處理。雖然對環境不是很環保,我不是很贊成這種作法,不過可燃垃圾好像會用校舍後面的焚化爐燒掉,現在應該差不多要送進去燒掉了。」

  我立刻衝出社辦,飛也似地衝下樓梯,並且努力向前奔跑。

  我就這樣拚命奔跑,有如太宰治作品『跑吧!美樂斯』裡的主角般不斷全力跑著,不是為朋友而是為了制服,這也讓我感到萬分悲憤。

  迎著風的肩膀十分地寒冷,因為現在的我正光著身體;我的內心也相當寒冷,因為現在的我正光著身體;我的荷包就像是寒冬般寒冷,因為家裡送來的錢實在太少了;由於我穿四角褲的關係,雙腿間的那話兒也在左右晃動;因為我不想穿三角褲,因為我絕對不要成為將純白三角褲染成沙漠花紋的技術繼承人。

  我拚命向前衝刺,我就像是「只知道跑步」,迷信「跑步就是整個人生」的馬拉松選手般不停跑著。

  當我一開始奔跑,沉重的腳步與呼吸的急促感便漸漸趨於和緩,看來我的身體已經越跑越激昂。不只是臉頰露出傻笑,情緒也毫無限度地持續高漲,似乎因為腦內啡過度分泌而讓我陷入恍神狀態了,連重度毒蟲看到我的樣子也會退讓三分。可是,明明光是奔跑就如此愉快,那浪費金錢與人生未免顯得愚蠢,別說是自己,甚至覺得家人都相當不幸,如果我只是較為不幸,那老爸應該已經是重度病患了吧?這點我的確沒辦法否定……總覺得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看來是因為我已經即將踏進神之領域了,身體就像浮在空中般輕盈,因為我已經成為等同於神的人物了。

  我為什麼要奔跑呢?因為路就在我的眼前。只要一放棄跑步,就是我丟掉性命的時刻,因為我不只是等同於神的人物,也是史上最優秀的運動員……不對,是制服,我是為了制服才拔腿奔跑的。

  別迷失目標!別停下腳步!這裡是哪裡?我正在校舍外面,就算週遭的視線全部停住我的身上也沒關係,只要能拯救制服,不管世界變成什麼樣子都沒關係,我反而希望這種鳥世界能趕快毀滅!佐籐洋!這位真正的爵士樂演奏家!趕快前往校舍後面吧!

  不斷奔跑的我總算來到校舍裡側,只見眼前有個身穿灰色工作服的校務員被看似學生會的學生團團包圍,並且準備將揉成紙卷的報紙點火。

  總算勉強趕上了,我也在焚化爐裡看到類似制服的東西,真是太好……

  ……就在這個時候,校務員卻帶著極為和藹的笑容,像點燃奧運聖火台般把火種丟進焚化爐裡。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立刻拔腿狂奔,我!而且完全沒發現自己用錯on的用法,女學生們看到我則是發出尖叫,我也完全不在意她們見到我的勇姿而有如小便失禁般的舉動。

  男學生與校務員對我伸出手,說不定他們是想抓住我那壯碩的裸體,可是我根本不想管這些事,但校務員卻拚命地揪住我的四角褲,就算聽到四角褲發出撕裂聲,我也毫不在意地繼續衝刺。我已經豁出去了,我完全不想在意旁邊世界發生的事,反而還希望這個世界能趕快毀滅。

  ……我的制服!我現在就趕過去了!

  我就這樣穿著昇華為性騷擾的最高級裝扮,毫不猶豫地一頭鑽進了已經漸漸起火的焚化爐裡。

  ●

  隨著「謝謝老師」的聲音,約莫三十位男子雙手抵地,並且同時低頭道謝。

  負責指導他們的顧問老師如此說道:

  「春天的新人戰就快要開始了,下個禮拜開始會練習到很晚,住家裡的人記得向家人轉達這個消息。」

  老師說完後,男子們一同抬起頭,開始整理竹刀與穿戴的防護用具,脫下深藍在劍道服後,陣陣蒸騰熱氣也從他們的身體飄散而出。

  當他們拿毛巾擦拭身體時,裡面突然有個人喃喃地說「你們有聽到那件事嗎?」,其他人便此起彼落地開始答腔。

  ……你是說三、四天前有個全裸的傢伙跳進焚化爐那件事嗎……怎麼會是那樣?我聽到的是某個裸體族王子為了對文明社會提出警訊,所以才會自焚的……不是,據傳好像是外星人……不對啦,那是被燒死的日本兵亡靈,因為我看到靈異現象調查研究社的傢伙們在校會後面……這怎麼可能,那應該是從焚化爐裡逃出來的吧……好像是喔,我也聽說縣警本部還派出鎮暴警察……那不是SWAT嗎……日本根本沒有那個啦,那一定是陸上自衛隊的中央應變集團……話說回來,今天好像有很多自衛隊的戰鬥機在空中飛來飛去耶……你看,所以我就說是外星人嘛……如果是外星人就要找NASA囉……那絕對是裸體族的王子為了不讓事情發展成國際問題的……不是啦……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新進社員忽然冒出這句話:

  「我聽說那是某個學長因為制服被丟出窗外,剛好被學生會會員撿到而丟進焚化爐,所以才會跳進去撿制服的。」

  聽見他的話,幾名成員便異口同聲地發出習「「「不可能!」」」的大叫。

  ……這怎麼可能…………這種接近奇跡的狀況到底是怎麼辦到的!?而且怎麼可能有人這麼白癡跳進焚化爐裡!……而且聽說是全裸,這樣怎麼可能在校園裡跑步!?如果是真的,我想那個傢伙的腦袋一定有問題!!……就連全盛時期的駝鳥俱樂部都不可能做到這種事!……你這傢伙別亂說,鴕鳥俱樂部現在還是越老越好看喔!……等等,如果是獨身時期的出川哲朗(注17:鴕鳥俱樂部與出川哲哉皆為日本老牌搞笑藝人。)的話……

  只見新進社員戰戰兢兢地低頭道歉,某位男子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在意,沒有人問你是不是聽到這種蠢到極點的事。」

  他是三年級的劍道部主將山原,他脫下防護用具,以穿著劍道服的姿態站在眾人面前。

  接著,山原便開始用毛巾擦拭臉頰。

  「聽說《魔法師》出現在《寒冰魔女》的地盤了。」

  一聽到這句話,邊動作邊說話的劍道社社員同時定住。

  「而且,聽說那傢伙還站在前線率領《狼》群,成功地完全制服《ARASHI》。」

  「難道寒冰魔女也在那裡嗎……?」

  「不,她好像不在現場……所以照慣例來看,她應該有段時間都不會在魔法師出現的店現身。

  「……該不會是要趁我們主人不在的時候隨便亂搞吧?這樣聽起來也不錯,難得可以再吃到老叟那邊的青花魚了,下個禮拜時間也剛剛好。」

  雖然劍道社的練習時間會在老叟經營超市的半價時間前結束,但只要每個人都沖澡就會來不及,如果不沖澡直接趕往超市,春夜晚風與生鮮食品的冷氣也會讓滿身臭汗的身體不太舒服,因此他們平常都是根據時間前往離學校有點遠的超市,或是自行炊煮以及前往普通餐廳等等。

  「……不,先等一下喔……那這樣不是會換成魔法師出現嗎?」

  這個問題讓山原咧嘴露齒一笑。

  「既然出現的話……偶爾陪他玩玩也不錯。」

  「這陣子要到那邊的話,那壇堂老師就不參加囉?」

  所有人轉頭看向整理防護用具的顧問老師,那個剃光頭並滿臉鬍渣的男子就是壇堂,他注意到眾人的視線後開口問「你們在說便當嗎?」,社員們點了點頭。

  「我不奉陪囉,因為我才剛領到薪水,我從中午就已經決定要到『小廣』吃頓拉麵跟炒飯了,今天是吃味噌口味。」

  『小廣』是位於學校旁邊的舊式拉麵店,這家店的各種拉麵只要六百五十圓,炒飯則是五百五十圓,裡面還有拉麵加炒飯只要一千圓的神奇豐盛套餐。

  另外,雖然對他們來說已經形同常識,但只要從壇堂在『小廣』會叫什麼菜,就能推算出他目前荷包的狀況,只要經濟寬裕時就會點套餐,過年之類的喜慶就會興奮地附帶一盤煎餃,經濟拮據時就會換成拉麵加白飯(七百五十圓)或拉麵加半盤炒飯(七百五十圓),若是荷包見底,他就會跟著山原這群人一起搶奪半價便當。

  山原垂下肩膀並歎了一口氣,這個動作也含有「不再依賴壇堂」的意思。

  「可是,你們怎麼突然要去那裡?難道是愛上那裡的青花魚了嗎?我能瞭解你們的心情,那邊用的都是挪威生產的青花魚,所以擁有千葉縣青花魚沒有的油脂……」

  聽到某個社員邊舔著嘴唇邊這麼詢問,山原於是出聲打斷他的話:

  「我只是想把魔法師看上的《狗》挖角到這邊而已。」

  聽到他的回答,社員們也同時發出「喔~~」的聲音。

  「既然能被寒冰魔女看上,連魔法師也非常期待那只《狗》,所以我們要趁還沒嶄露頭角的時候先出手……瞭解嗎?」

  社員們認同地點了點頭。以前魔法師看上的女孩,現在已經擁有寒冰魔女這個稱號,並且完全掌握離學校最近的兩家店,而說到當時被半價社社員挖掘出來的金城,現在可說是這個地區裡最強的人物。

  如果那只名叫佐籐洋的《狗》是達到此種層級的逸才,只要能讓他參加這個社團,就會成為強而有力的夥伴。山原也向社員說明,假設情況允許的話,希望能一起將加入HP半價同好會的白粉挖角到這裡。

  「可是,對方會答應嗎?」

  山原表示這包在他身上,並且掛上牙齦外露的笑容,咬合的牙齒間頓時發出陣陣「嘻嘻、嘻」的空氣聲,這也是他的習慣之一。

  「金城那次是入學後時間拉太久了,可是這次的這個時間點絕對沒問題,因為他目前還是只《狗》。」

  兩年前,山原在成為獵犬群的一員時,雖然曾有意將金城挖角過來,卻被他硬生生地拒絕了,現在的他一面思考「當時他到底說過什麼話」,一面對社員們露出了笑容。

  劍道社社員共二十七名,扣除住在家中的十八名……這九名社員不僅僅是劍道社的社員,同時還有另一種面貌。

  他們是在黑暗中疾馳的黑影,是只要發現獵物,就會毫不留情地使出力量使獵物屈服的獵犬。

  旁人也將他們稱為——《壇堂與獵犬群》。

 ✩✿✿✿✿✰✩✿✿✿✿✰

  1

  有些話聽了會讓人高興,有些話則會讓人非常不悅。

  提到會令人高興的話,例如聽到『今晚吃牛排喔』、『佐籐同學快抱抱我!』或『我能替你實現三個願望』等等都很棒,甚至可說是人生的贏家。

  但說到讓人不悅的話,例如『這些是我們家最後的白米了……』、『對不起,之後我還有事,謝謝你今晚請我吃飯!』或『我的波動球有一百零八式!』(注18:網球王子中,河村隆所使用的招式。)等等都是糟糕透頂,甚至會讓人覺得人生就要結束了。

  幾天前老爸對我說過的話,應該就是歸類於令人不悅的那種吧?

  那是在我跳進焚化爐,並且拿著半燒燬的制服逃走時……以學生會為首,靈異現象調查研究社與學校警衛都緊緊地追著我不放,我不得已只好跳進附近的臭水溝等他們經過……結果被搭著黑白雙色時髦跑車的壯漢們抓住,不但被丟進拘留所,被火燙傷的傷口還在裡面感染病毒,最後被扛進醫院的那個時候……

  老爸打了一通電話給住院中的我說:

  『真不愧是我的兒子,老爸在學生時代也做過一樣的事喔。』

  我立刻把電話掛掉,然後用棉被蓋住自己的頭拚命地發抖,因為我居然遺傳到那個白癡老爸的基因了,換句話說,這就和說出「我就是三角褲沙漠花紋染色技術的正統繼承人」差不多的意思。

  其實我在心底殷切期盼,希望老媽能嚴肅地對我說出「小洋,其實老媽與別的男人發些過關係……所以你不是老爸的親生兒子」的事實……說到我心目中的狀況,如果老媽說了「你是在橋下撿到的」那就更棒了。

  可是,這就像是說「總有一天也會變成像老爸一樣」,幾乎等同於與宣告死亡的意思。也就是說,我總有一天也會穿三角褲弄著SEGASATURN嗎?

  不,更讓我在意的是,以前老爸的學生時代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完全不開心的住院生活就這樣過了幾天,雖然身為班長的白梅梅與白粉同學帶著什錦水果籃前來探病,但之後槍水學姊也不約而同地跑來探望……然後把水果吃完就走了。

  儘管她仍舊帶著撲克牌與黑白棋,並且陪我玩到探病時間結束……不過比起探望我的病情,我總覺得她只是過來打發時間與吃水果的。

  另外,不知道是怎麼成功生還的內本也過來探望我,他似乎仍然認為我是他的同類,所以就留下了幾本反映出他嗜好的書。說真的,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幾本垠凌女王的寫真集。

  住院生活進入第四天,我已經吃膩醫院的健康餐,又剛好碰到禮拜一,因此縱然醫生曾經加以勸阻,我還是決定出院上學去。

  ……不過,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如果繼續住院的話,說不定就付不起住院費了」。住院費雙親是會負責,並不會出現這種問題,可是因為醫生實在很煩,所以我就試著說看看……結果拚命阻止的醫生與護士就突然改口,我也被資本主義滲透得如此徹底的舉動嚇了一跳,甚至還開始擔心起以後日本的遠景。

  我學習到了這個學校不會教的社會經驗後,便先回宿舍換一套衣服,然後再前往老叟的超市準備晚餐。

  可以先到油神的店,如果沒有搶到再去老叟的店……雖然能用這種兩段式的聰明做法,可是我沒有那麼做。

  因為我一直無法忘記六天前,與學姊一起在社辦享用青花魚便當的味道,那個真的很好吃……好吃到甚至讓我嚇了一跳。

  相較之下,醫院的健康餐真是難吃得要命,那個已經完全無藥可救了,雖然也曾有烤青花魚的餐點,但乾澀的口感吃起來就像咬木頭一樣……縱使皮有烤出顏色,卻完全感覺不到香氣,那個真的很難吃……難吃到連我都嚇了一跳。

  或許是將大量青花魚集中徹底蒸熟,處理掉青花魚特有的油脂與味道後,最後再用高溫只將皮烤出顏色的吧?只要用這個方法,的確能夠安全地處理容易煮壞的青花魚,不過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很驚人……

  如果沒有吃到那份餐點的話,我應該就會再乖乖地住院兩天了。

  我就這樣想著好吃與不好吃的青花魚,穿過了超市的自動門。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我的鼻子也在走過門的瞬間聞到某種味道。

  初次來訪或許不會發現,但這裡是我造訪多次的超市,所以也在走進店裡的瞬間感覺到氣氛的差異。

  有股男人汗水的味道,為什麼店裡會有這種味道……難道是ARASHI嗎?

  總之我先前往便當區稍做勘查,途中發現到白粉同學的身影。

  她還是穿著制服,夢遊似地在通道中徘徊遊蕩,見她的臉頰似乎有些潮紅的樣子,難道她發燒了嗎……

  總之我的視線先掃過了便當,也立刻掌握大致的情報。幸運的是,名稱有青花魚的便當約有三個,而沒寫出來卻裝有半隻烤青花魚的便當也有三個,十二個賣剩的便當裡有一半都有青花魚。

  我開始跟蹤隨便亂晃的白粉同學,並且在罐頭區拍了拍她的肩膀。

  「咦?什麼……啊,佐籐同學?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穿平常的衣服。」

  「不,見面的第一句話怎麼會說這個……」

  「咦?我有說什麼沒禮貌的話嗎……?」

  拜託你,別在這時候裝出一副擔心的樣子。

  當我問她在這裡做什麼時,她也理所當然地回答是來買半價便當的。

  「你感冒了嗎?怎麼看起來好像有點發燒?」

  「沒有啊?我的身體目前沒有任何問題……」

  她納悶地歪著頭。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面帶笑容且滿身臭汗的男子走過我們身旁,白粉同學的臉頰也跟著泛紅,她聞著男子離開的方向,還打算要跟在他後面。

  ……原來如此,真是個擁有特殊癖好的傢伙……

  我姑且先抓住她後腦勺綁起的頭髮,她也隨即發出「啊嗚……」的怪聲。

  「就快要開始了,你要去哪裡?」

  「總、總覺得剛剛有股好香的味道……」

  「……不,我沒聞到。」

  「可、可是……佐籐同學,剛剛真的有……」

  「佐籐……原來你就是佐籐啊……」

  我轉頭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方才擦身而過的男子走了回來,並且緊緊盯著附近約有碗公大小的『特大號甜玉米』罐頭。

  我閉起張開的嘴巴,轉頭看著罐頭區對面的乾貨區,隨後便盯著洋菜粉(條狀)。

  「我們之前見過面嗎?」

  我們站在超市中央的位置,也就是名為「島架」的陳列架縫隙間。基本上每間超市的排列方式都差不多,島架之間的距離亦是相當狹窄,因此就算不用面對面也能談話。

  「聽說你出道的時間還不長,但你的動作還滿純熟的。唉呀~~真是有一套,不愧是魔法師看上的人選。」

  男子大笑著。儘管這段話有貶低的意思,卻不會讓人厭惡,反而還頻頻散發出爽朗的感覺……除了他身上的汗臭味之外。

  不知為何,從以往的經驗與氣氛來看,在這段徒增焦躁且無法言喻的時間裡,狼群總是會帶著「對半價便當毫無興趣」的感覺看著其他商品。

  或許是美感問題吧?就算想要便當,在便當區等待卻是等同於豬的行為,不過就算是遠遠觀望,最後想要的東西都還是一樣的。

  在能夠容忍的範圍內絕對不露出私心。就像魔法師所說的,聚集在這裡的人都擁有自尊,因此不會表現出絲毫窮酸的行為……應該是這樣。

  儘管狼群們對話時也會遵照此種風格,但這也許只是替店家著想的作法。只要不是讓富豪光顧的高級超市,店內都會盡量有效率地使用空間,因此通道都會顯得非常狹窄,幾個人站在中間說話就會讓造成其他客人的困擾。

  「……好香喔……」

  這時,白粉同學又搖搖晃晃地走向男子。由於不能讓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添麻煩,我只好揪住她的頭髮制止她行動。

  我現在是帶著混種狗散步嗎……

  「我是山原,也是部分人稱為『壇堂與獵犬群』的其中一個成員……啊,乾脆就趁這個時候自稱隊長吧。嗯,不過這也不是很重要的職位啦。」

  只見他發出「嘻嘻嘻」的聲音,就像是用牙籤挑掉齒縫間異物時的聲響,讓我不自覺地轉頭看著他,看來他似乎正在高興地笑著。

  說到「壇堂與獵犬群」,那也是先前碰到ARASHI時,褐髮女高中生曾經說過能夠抗衡的少數集團之一。

  這位名叫山原的男子,或許的確能夠形容為相當帥氣,然而當看到他那親切的笑容時,又讓我覺得他的笑容非常可愛,總覺得他是個既擅長運動,又受到眾人喜愛的傢伙………

  「我一直想看看佐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才會跑到這間平常不會上門的店。之前,還很擔心你會不會過來,能見到你實在太好了。」

  「找我有什麼事嗎?」

  「總之就是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囉,我只是先過來看看而已。」

  就在這個時候,我光是聽到現場傳來「磅咚」一聲,就知道老叟已經出現了,這也代表狩獵即將開始。

  「其實我從剛進學校時就跟優……啊,這樣說你應該聽不懂吧?其實我和魔法師金城優感情很好,可是最近他都沒有來學校上課,居然有個人會讓他拱手把月桂冠讓出來,所以我很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啦。」

  老叟走向麵包區,以俐落的動作將雜亂的商品逐一擺正。

  「所以今天就讓我看看你的本領吧。」

  「你好像有很大的誤會……硬要說的話,那其實像是魔法師故意留給我的……」

  「這樣就夠了,就算他是故意讓人拿到便當,能讓他讓出月桂冠的人物也是寥寥無幾,頂多只有寒冰魔女與同社團的傢伙而已。那些人幾乎都有另一個稱號,並且統馭某個超市,也就是說,你是個備受期待的新人。」

  真的是這樣嗎?當時怎麼想都是偶然碰到,然後他剛好把便當讓給我而已,而且實際上我之前都沒搶到便當,那時候也是碰巧從眾多便當裡拿到月桂冠……嗯?他剛剛好像說了「同社團的傢伙」喔?

  「魔法師以前是HP半價同好會的成員嗎?」

  山原露出一臉狐疑的表情,視線從罐頭移開轉而望向我。

  「你不知道嗎?那是在HP半價同好會還是社團的事了,他當時還是社長喔……嗯,可是現在這些事都不重要了。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搶到便當,之後再慢慢告訴你吧,是不是啊?」

  說完後,他便笑笑地看著我們……接著瞬間收起了笑顏。

  「……那個女生是不是發燒了?她還好吧?」

  白粉同學依然面帶紅暈地盯著山原,看起來就像是個戀愛中的少女一樣。

  「呃……嗯,她除了腦袋以外沒什麼問題。」

  「難道她就是和你一起參加HP半價同好會的白粉嗎?」

  就在白粉戰戰兢兢地自我介紹的同時,老叟將手伸向了熟食區。

  這時,槍水在離學校有點遠的那間超市裡拿到了月桂冠。那間超市的月桂冠與老叟這邊有些不同,該店用強而有力的筆觸,在稍大的半價貼紙上畫出了個大黑點。

  她轉身將仍在混戰的便當區拋在腦後,獨自走向收銀台前,這家店的半價神也已經在收銀台等待她了。

  「您的判斷還是相當精準,因為今晚剩的便當不是很多,所以一直很期待看看您會怎麼做。」

  這是一位矮小而短腳的半價神。

  「看來這次淘汰掉三個人了,雖然我為了顧及他們的自尊,故意放了幾個替代月桂冠的便當……還真是可憐,這次時間拖太久了。」

  半價神就這樣一邊打著收銀機,一邊從嘴角發出冷笑。

  槍水轉頭望向店裡懸掛的時鐘,現在差不多是老叟那邊開始狩獵的時候了。雖然平常都是這裡會比較晚開始,但由於近來便當生意不錯,讓店家也不得不提早。

  在需求與供給的微小縫隙間做出取捨,最近的情況可說是把這句話發揮得淋漓盡致。如果便當的庫存量越來越少,不僅是店家,連擁有打折權限的半價神都會不想打折而直接賣掉便當:畢竟有些傢伙甚至連有沒有打折都無所謂,只是純粹想得到便當,而且最主要是如果店家到平常的打折時間都沒有動作,也會背負極大的壓力。

  這其實就像是看不見終點的馬拉松長跑,如果出個差錯,就會在便當只打七折的狀況下待到打烊,或是在自己猶豫的時候,其他人無法忍耐而把七折便當買走……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便當何時會打折,而在店裡閒逛超過三十分鐘時,擔心「不知道會不會給別的客人造成麻煩」的想法才是最大的壓力來源。

  客人數量、星期幾、便當的庫存量與品質、半價神的心理因素……這些因素都會影響當天那家店是否會出現半價貼紙飛舞的時間,而且就算有,到底會是什麼時候開始……就是這種與店家展開極為熾烈的心理戰……不,這其實是與自己心底的弱點展開的對決。

  這次要是無法戰勝這種嚴酷的考驗,就沒辦法搶到半價便當了。

  比起便當的滋味,槍水也先嘗到了「這次打得不錯」的滿足感。

  她邊看著時鐘,邊思考白粉今天是否能夠搶到便當。

  上星期佐籐住院的時候,她曾經成功地搶到一次便當,據說好像是盡量不與他人交手,鑽過人群的縫隙才勉強拿到的。

  槍水也在這時發現了一件事。

  雖然在同間超市一起奮鬥的次數屈指可數,不過槍水仍大概能拿捏白粉的實力,就是在那次與佐籐一起被當成豬處理的時候。

  當時她愚蠢地在半價前摸到便當,如果有買的意思當然另當別論,不過若是在半價前猶豫不決的話,這可說是絕對不能做的愚蠢至極行為。

  也就是說,這代表已經墮落成豬了。她也在瞬間敏感地發現這件事,雖然不太算是感覺非常敏銳,但她的確擅長察覺他人朝著自己的視線與意識。

  考量到她的瘦小身材,這種能力的確相當適合,只要再配合敏捷的動作,應該就能毫髮無傷地衝到便當前。

  先不論佐籐,當初雖然有點擔心白粉是否能達到獲得另一個稱呼的境界,看來不用擔心這件事了。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比佐籐還要早獲得稱號。

  接下來就是需要經驗與鍛煉,以及維持對半價便當的熱情就好了。

  尤其是熱情最為重要,白粉也能夠理解這件事……再來就只剩佐籐了。

  「謝謝光臨。」

  只見半價神這麼說著,並且將裝袋的便當交給槍水。

  槍水接過便當並轉身準備離開櫃檯,瞬間卻又停下腳步,再度將視線轉向半價神。

  「車站前的那家店現在還開著嗎?」

  「嗯,因為現在是春天嘛,那家店應該還開著,麻煩你幫我轉告新生,請他們也常常來光顧我這家店。」

  「嗯,我會找時間帶他們過來。」

  槍水如此回答後,便拿起便當離開超市。

  「……你們還好嗎?」

  「嗯……除了腦袋以外應該沒什麼問題。」

  話說回來,剛剛在狩獵開始前好像也說過同樣的話。

  這時我們已經走出超市,跟著獵犬群一起拿著晚飯悠閒地走回學校。

  雖然白粉同學默默地向前走著,臉頰卻紅潤依舊,並不是因為先前的那股味道,而是被物理性的撞擊撞紅的,額頭還貼著一個大大的OK繃。

  「哎呀,剛剛真是被她嚇了一跳,沒想到她居然會毫不猶豫地撞上架子呢,你們說對不對啊?」

  如此說著的山原轉頭對後面同樣拿著便當的八個人徵求同意,我一轉頭也看到了他的朋友……不,該說是同為壇堂與獵犬群的成員都一起點了點頭。

  該驚訝的人其實是我,因為先前的狩獵有幾件事真的讓我非常驚訝。

  首先是他們,雖然我已經從他們的另一個名稱稍微猜到,但他們的戰法與ARASHI的確差很多。

  當狩獵開始時,我、白粉同學與山原便一起衝向便當區,由於出發點離便當區並不是很近,所以我們慢了幾分鐘,幾乎等於是衝進已經展開混戰的戰場。

  而就在山原衝進去的瞬間,突然有八個人從旁邊衝了進來。

  接著,他們就像是漩渦般逐漸撥開人群,先由四個人負責阻擋人群打出通道,剩了的四個人與山原就深入混戰中,再次清出一條通道,又再將先前的四個人送進戰場的更深處。

  也就是說,他們並不像ARASHI只憑著數量與力量擠在一起行動,隊伍的確有很強默契與搭配,每個人皆以組織化的動作互相掩護,不像ARASHI是直接把人輾過去,他們是隔開人群作出一條通路。

  雖然這樣就已經讓人相當驚歎,但他們在一瞬間抵達前線後,首先由四個人先搶走便當,接著再拿著便當形成後面五個人的人牆。

  由於不能攻擊已經拿到便當的人,因此拿著便當的他們便自然而然地成為阻隔道路的牆壁,縱然無法完全抵擋狼群的攻擊,但的確能夠減緩週遭攻擊的氣焰,剩下的獵犬群再與成為牆壁的獵犬互相配合,輕鬆地接連搶到便當。

  他們完全沒有勉強自己,動作也顯得相當流暢。

  我與白粉同學不想輸給他們而努力奮戰……不過在那時又讓我嚇得目瞪口呆,因為白粉同學將身體鑽進人與人之間極為微小的縫隙裡,完全沒有與任何人交手,並且迅速地躲過敵人的攻擊,即使不是直朝便當區而去,卻仍然順利地衝到了最前線。

  話說回來,先前一起行動的時候,她大概都是第一發攻擊就會被打倒,如此認真的姿態倒還是首次看到。

  因為太過驚訝,導致我只能傻傻地在遠處觀望。

  不過,就在白粉同學抵達前線的瞬間,突然發生了一件事……那也是壇堂與獵犬群正在搶奪便當的時候……白粉同學明明正在奔跑,卻一邊動著鼻子聞嗅味道,還一邊將臉頰靠近旁邊的獵犬群……

  由於她的速度仍然保持原狀,所以立刻被最前線混戰的人群撞倒,腳步一個不穩就趴倒在地,臉頰就這樣重重地撞上便當區的架子。

  最後,直到便當被搶購一空前,她都是失去意識昏倒在地。

  然而說到我,當我傻傻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時,接近半數的便當也被搜括一空,讓我渾身無力……

  錯失良機的我只好賭一把,使用魔法師對付ARASHI時,利用天花板一口氣跳到最前線的技巧……然而,我實在不想把原因歸咎到大病初癒……其實我的腳根本沒有碰到天花板,腦袋就這樣垂直撞向地面……最後連我也昏倒,頭頂還撞出了一個小腫包。

  因此,今晚的收穫就只有「別勉強自己做不習慣的事」這個教訓,也就是說,我和白粉同學的晚飯仍然是井兵衛與熟食。

  於是,我們就這樣一起從超市走回學校。

  「嗯,下次還要麻煩你們別太勉強,好好發揮出本來的實力囉,我們這個禮拜都會……啊,因為禮拜五是比賽前一天,所以那天可能會比較早解決晚餐。」

  說完這些話後,山原便轉頭看向同伴們的臉。

  「我記得禮拜四壇堂老師要請我們吃飯吧?嗯,沒錯沒錯。」

  他又再度轉過頭看著我。

  「嗯,所以還剩三次囉……然後呢,接下來要講正經的事。」

  「什麼事?」

  「你要不要過來我們這邊?」

  「是要我去你家玩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問你要不要參加獵犬群。」

  我一時無法理解他到底在說什麼,而且我也不是劍道社社員。

  聽到我這麼回問,他就說不是劍道社社員也無妨,只要搶便當時一起合作就好。聽說他們經常光顧的超市也有很多互相合作的夥伴,而我們則是在老叟的店互相幫忙。

  「為什麼要找我這種沒實力的人?啊,難道現在是那個嗎?就是招收新生的時期吧?」

  「嗯……和你想像的不太一樣,我是看上你將來的發展性……哎呀~~我現在也不是很希望你回答啦,明天再試著一起行動看看吧。」

  將來的發展性……他說的發展性是……就是以後年收會超過兩千萬圓,或是雙親留下龐大遺產之類的……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就麻煩你明天再給我肯定的答案囉,我保證一定可以拿到便當的啦~~」

  他邊說邊將臉頰貼近我並露出笑容,甚至讓我覺得他的嘴唇差點就要碰到我了,我也不自覺地嚇得後退了幾步。

  「嗯……那就明天再……」

  「好!就這麼決定了!明天就到老叟的店吧!」

  於是,我們如此約好後,他們便以要在劍道社用餐為由,在社辦前向我們道別。

  「……他們好帥氣喔……」

  白粉同學喃喃地這麼說道。

  是這樣嗎?我隨意地給予回應,並且朝她聳了聳肩。即便我不認為他們帥氣,但這個建議的確很吸引我,絕對能夠搶到便當確實有相當程度的吸引力,就算需要配合他們的時間,但這點小事……

  「看你的袋子,你們沒有搶到便當吧?」

  我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只見槍水學姊提著看似裝便當的袋子,我也完全沒有發現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她看向漸漸離開的獵犬群,並且皺起眉頭說道:

  「你們剛剛都跟獵犬群那些傢伙一起行動嗎?」

  「嗯……算是吧……」

  「哦……」學姊以不太感興趣的模樣來回看著我與白粉同學。

  「……好吧,總之先進社辦。」

  我們像是蠢蛋般氣喘吁吁地衝上樓梯,並立刻開始在社辦煮起開水,學姊則是把自己的便當放在圓桌上,看來她剛剛一直在等我們回來。

  一如往常地,學姊並沒有打開房間的燈,而是僅僅藉由月光照亮室內。

  「佐籐和白粉,你們除了井兵衛還有買什麼?白粉是飯團,那佐籐是可樂餅啊……嗯,可樂餅應該沒問題,先拿過來加熱吧。」

  學姊表示直接加熱會融化,於是便拿出紙盤,再將一張餐巾紙打對折,鋪在從塑膠容器裡拿出來的可樂餅下方……先不論吃東西時的各種輔助道具,這個房間有這麼多種類的餐具也讓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可樂餅並沒有用保鮮膜包緊,就這樣放進微波爐裡,以熱油炸物的溫度開始加熱。雖然這會花費將近五分鐘,不過面衣並不會受熱變軟,甚至能保持酥脆的口感。

  學姊將自己便當的月桂冠貼紙撕下,將貼紙轉貼到收集月桂冠的資料夾裡。

  「你們剛剛應該碰到獵犬群了吧?結果怎麼樣?」

  白粉同學便看似相當愉快地回答「他們很帥氣」。

  「我認為他們不像ARASHI那麼粗暴,而且我對他們的印象並沒有很差……嗯,不過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總覺得要很拚命才能贏過他們……」

  「說得也是,山原指揮的話倒是還好……可怕的是壇堂那傢伙。」

  「壇堂……就是負責教國文的壇堂老師嗎?」

  「不然還有誰?」

  嗯,果然跟我想的一樣。

  「山原指揮的獵犬群動作看起來應該比較圓滑吧?既不會讓旁人受傷,又能迅速有效率地展開行動。

  可是,只要是壇堂指揮的話,整個獵犬群就會完全改變,畢竟獵犬群是他為了讓自己能確實搶到便當而組織的集團,只要他參加就會完全露出本性。

  他只有在發薪日前幾天才會參加,你們可以試著交手看看,會成為很不錯的經驗。」

  「真的有這麼恐怖嗎?」

  「嗯,會變得跟魔鬼差不多,簡直就像是為了搶到便當,甚至連攻進地獄都在所不惜……壇堂與獵犬群這個名字可說是非常貼切。」

  看我和白粉同學還一臉茫然,學姊便簡單地說明由來。

  據說他們的稱號是來自英格蘭的民俗故事,原文好像叫做《Dandoandhisdogs》。

  我一直以為稱號是從外觀取的,因此也讓我感到有點驚訝。也就是說,學姊的《寒冰魔女》也是有來由或根據的吧?

  「那槍水學姊的……寒冰魔女這個稱號是怎麼來的呢?」

  聽見我的問題,學姊不知為何尷尬地閉上嘴巴,總覺得好像問到不該問的了。

  槍水學姊離開圓桌旁,背對著我們將身體轉向滿是星空的窗戶,就像平常一樣用手掌撐著另一邊的手肘。

  「那個……其實我的稱號是……」

  水滾了,學姊暫時打住話語,替我們將熱水注入井兵衛裡。弄完之後,微波爐的嗶嗶聲響起,在這有些尷尬的氣氛下,我拿出了可樂餅,與桌上的井兵衛擺在一塊兒。

  刺激食慾的炸物香交雜著井兵衛教人垂涎的氣味,在這房間裡擴散開來。

  「想知道我名字的由來啊?」

  學姊說話的同時,將自己的便當放入微波爐加熱。

  「學姊不太方便回答嗎……?」

  學姊仍與剛剛一樣背對著我們並表示不會。

  我立刻發現學姊還是很難回答這個問題。儘管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學姊還未曾如此支支吾吾地說話過。

  「……那是在我和你們一樣是一年級的時候。」

  白粉同學完全不想錯過這種緊張的狀況,只是來回地看著我和學姊。

  就在這時,我也緊張地嚥下一口口水。

  「原因就是,當初我把名叫『寒冰』的酒誤以為是飲料拿到收銀台結帳。」

  ……嗯?

  「我、我不是想喝酒喔!只是因為罐子的設計很漂亮,我才會以為有打折而已!」

  看到學姊轉過頭慌忙辯解的模樣……我和白粉同學都一陣錯愕,因為這實在與預期的差太多了。

  「而且我之後完全沒有喝到,可別誤會喔,是因為我穿著制服而在收銀台被擋下來……你們那是什麼表情?」

  「……我們以為……由來應該會很帥氣……例如外國古老傳說裡的魔女之類的……難道不是那種嗎……?」

  「你們到底在期待什麼?」

  就像是告誡成績不好的學生似地,學姊皺起眉頭看著我。

  「呃……那個……對、對不起……」

  ……為什麼我要道歉?

  「真是個怪傢伙。」

  這時微波爐也發出嗶嗶響聲,表示便當已經加熱好了,井兵衛也剛好可以吃了。

  於是,我們三個人一起雙手合十說「我開動了」後,立刻開始用餐。白粉同學坐在提與學姊的中間,我們排排坐在窗邊的位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把井兵衛的蓋子打開。

  白粉同學把沒有溫熱的飯團塑膠膜打開,她應該也和我一樣,比較喜歡沒有經過加熱的飯團吧?雖然與學姊之前說的α化與β化沒有關係,溫熱過的飯團也別有風味,但考慮到周圍的海苔,因此只要白米不是生的,我還是比較喜歡這樣享用飯團。

  畢竟失去海苔香脆的口感實在太可惜了。

  我把井兵衛輕輕攪拌均勻,接著把可樂餅放到上面並咬了一口,面皮香脆帶勁的口感真是好吃得無法言喻。

  由於在湯汁滲進面皮的前後都能享受到不同的口感,所以我很喜歡油炸類與湯汁類食物的組合,最理想的狀況就是湯汁滲進下半部的面衣,上半部則是保持香脆的口感,然後再爽快地一口咬下去,這樣牙齒不只能享受面衣的酥脆感,面衣與湯汁在舌頭交織的柔軟合聲也讓我無可自拔。

  簡單說就是太幸福了。雖然像便當有菜又有白飯才是最佳絕配,但與之前醫院提供的餐點相比,這已經是猶如天堂的滋味了。

  更何況,我住的病房是六人病房,裡面都是會互相傳遞色情書籍的五十歲以上大叔或老爺爺。

  而現在又怎麼樣?我的身旁有兩個甚至連老人臭的「老」都沾不上邊,還受到月光照耀的女性。

  就算手裡拿的是井兵衛,我也不會覺得現在很悲……

  「……」

  當學姊把便當蓋打開的瞬間,壓縮在盒裡的香味隨即飄散而出,味道怎麼會這麼香?而且味道香郁濃厚,讓我的口水馬上流了出來。

  「學姊,那是……」

  「這是滷肉便當,也是超市的月桂冠。」

  便當裡有顆酸梅放在白飯上及一些醃茄子,還有微波爐加熱後有點扁掉的萵苣包馬鈴薯沙拉,最後就是三大塊燉出明顯色澤的滷肉,裡面就只有這些簡單的菜色。

  滷肉散發出誇張的香氣,無法言喻的濃厚醬汁完全融合豬肉的甜味,光是從味道甜能感覺出豬肉那香甜又柔軟的口感,甚至還能夠在細微的複雜香味中,聞出裡面似乎也添加了某些香料。

  醬汁的功能並不只是提味,醬汁的色澤甚至與月光互相輝映,讓油脂與瘦肉的分層更加增添了一股高級感。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滷肉嗎!與以前老媽做的東西有如天壤之別,那個吃起來不只是鬆鬆垮垮,肥肉還會斷掉浮在湯汁上……又硬又難吃,老媽真的做得很糟糕……

  如果我眼前不停晃動的肉才是貨真價實的滷肉,那老媽做的大概只是醬油燉豬肉而已。

  學姊將免洗筷刺入豬肉裡,我起先還有點無法相信,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動作,這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學姊拿的是中國大量生產的普通免洗筷,卻像是刺進果凍般將筷子深深埋進豬肉裡。

  她當然不是用筷子刺進肉裡,而是將筷子維持四十五度往下一夾,這個動作猶如用刀子切進蛋糕般自然,當學姊的手一移開,豬肉就自然而然地斷成兩截。

  「學姊,那到底是……」

  「雖然便當名叫滷肉,可是味道實際上比較接近沒有皮的東坡肉,而說到滷肉,發祥地當然就是長崎或沖繩了。

  因為那家店的家常菜幾乎有一半都是中國廚師做的,所以那家店還滿常出現中華料理,尤其是這個東坡肉更誇張了。」

  「……看起來好像很軟。」

  「嗯,我曾經問過煮法,我一直以為是用壓力鍋做出來的,結果居然是照著煮熟、烤過再蒸這種很花時間的方法,聽廚師們所說,只有追尋家鄉味這點是無關乎工作的。」

  也就是說,這個便當裡含有外觀與香味無法辨認的真誠心情囉……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份剛剛還很滿足的食物突然讓我覺得有點不太夠,至少放在上面的不是可樂餅,假如是絞豬肉排就好了,重點是肉類。

  學姊將切下來的豬肉送往口中,接著再配上一口白飯,這就是日本人……不,對人類而言,這就是最基本的『蛋白質→碳水化合物』連續攻擊。

  說真的,其實我已經快忍不住了。

  「學姊,我知道這樣很不好意思,可是能讓我吃一……」

  「鄭重拒絕。」

  學姊立刻回答,完全是毫不猶豫,還用「鄭重拒絕」這種比「我不要」或「我拒絕」更加強烈的字眼。

  學姊就這樣狠心地繼續吃著豬肉,而我也只好半死心地吃著自己的食物……不過,我的眼神仍然跟著學姊的筷子,白粉同學也跟我做著同樣的動作。

  這時,學姊突然停下筷子開口說道:

  「……你們……這麼想吃嗎?」

  我與白粉同學也點了點頭,只見學姊無奈地大歎了一口氣後,便將豬肉切成幾個小塊,然後把豬肉夾到白粉同學的嘴前。

  「你們的眼神會讓我一直很在意,我就分一點給你們吧,嘴巴張開。」

  「咦?可是……那個……如果我吃到,那雙筷子會有……」

  雖然最近已經有段時間沒聽到,不過她應該是在說細菌的事吧?

  「沒關係,還是你不想用我的筷子?」

  聽到學姊這麼說,白粉同學便不再回嘴,以紅潤的雙頰將豬肉吃進嘴裡,然後拿起飯團咬了幾口,整個臉頰就像是松鼠般塞得鼓鼓的。

  學姊再度切開豬肉,並用筷子夾到我面前。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讓女生這樣餵我吃東西……的確很不好意思,我也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正微微泛出紅暈。

  「怎麼了?如果不要我要全部自己吃掉囉。」

  於是我趕緊張開嘴巴,讓學姊把食物送進我的嘴裡。

  ……此時白粉同學卻緊緊地盯著我,似乎正在擔心地想著我會不會討厭一樣。

  然而,現在最重要的是豬肉,這的的確確是東坡肉,而我也確信老媽做的醬油燉豬肉真的是失敗中的失敗。

  縱然學姊只切一小塊給我,但這樣就讓我充分瞭解到這個便當的美妙之處了。

  首先是肉真的很軟,甚至可說是入口即化,肉的纖維就這樣柔順地漸漸化開,油脂也像放在熱鐵板的冰塊般在舌頭融化,濃郁香甜的氣味立刻在口中擴散開來,而且與醬汁互相搭配產生絕佳的口感。先前鼻子聞到的某種香料,也在這時確定是生薑,不只是讓油脂不會過於黏膩以維持整體的味道,還讓豬肉變得更有深度,使得我在吞下豬肉後立刻冒出還想再吃的尾勁。

  真的很糟糕,因為這樣讓我更想吃飯了,我也能瞭解白粉同學趕緊咬幾口飯團的原因了。這種稍嫌強烈的調味原先就是考慮到配飯的情況,與其將這種東坡肉當做下酒小菜,此種調味與白飯才是絕配。

  可是……我的手邊仍然只有井兵衛與可樂餅(一半已經泡在湯裡),這個雖然也很好吃,但我現在想要的是白飯……

  我就像是戰後普通家庭的少年,不停地在心底喊著「我好想吃白米飯」。

  我一直用視線傳達出此種訊息,學姊便看似放棄地撈了一口飯送進我的嘴裡。

  「……謝謝。」

  「下次就要靠自己搶了,知道嗎?」

  聽到我回答「好的」後,學姊便把我手中的井兵衛拿了過去。

  「那我要拿一點回來囉。」

  學姊咬了一口半泡在湯裡的可樂餅,接著吸口面並啜飲一口湯,如此全部吃過一遍後,學姊則是帶著狐疑的表情把碗還給我。

  我看了一眼回到手中的井兵衛,腦中也開始思考。

  ……槍水學姊不經意的一口吃得還真多……

  「佐籐,有件事我想問你……」

  我聽著學姊說話,同時把剩下的井兵衛與可樂餅一口氣掃進肚裡。

  「為什麼不是配喬麥面?」

  「啥?」

  「不,說到井兵衛應該就是薔麥面吧……等等,別太早下結論,如果要配可樂餅就要用豆皮蕎麥面口味,可不是天婦囉蕎麥面喔?」

  我知道自己現正一副滿臉疑惑的歪扭表情。

  「學姊,說到井兵衛就是烏龍面喔?」

  「佐籐,你開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井兵衛應該只有賣天婦囉喬麥面口味吧?」

  學姊到底在說什麼……說到井兵衛就一定是烏龍面,不論別人怎麼說都是烏龍面,會吃蕎麥面大概只有除夕夜的晚上吧?

  「……看你的表情……該不會是認真地說出這些話的吧?」

  我聞言點了點頭。

  看到我的反應,學姊立刻說句「怎麼可能……」,還帶著無法置信的表情搖了搖頭。

  接著,她把剩下的滷肉便當吃完,「磅」地拍了一下圓桌並站起身。

  「佐籐!給我站起來!我要直接讓你的身體體驗到蕎麥面的優點!」

  「學姊,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囉?」

  我也有絕對不能退讓的尊嚴,儘管剛剛學姊分我吃了一塊豬肉,不過那與現在是兩碼子事,我就接受挑戰吧!

  ……附帶一提,白粉同學並沒有附和任何一方的意見,而是露出期待結果的表情,並且笑瞇瞇地看著我們準備展開對決。

  ✩✿✿✿✿✰✩✿✿✿✿✰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7
發表於 2009-4-6 01:39 AM|只看該作者
  只見獵犬群一邊發出「好好吃喔!」的莫名怪聲,一邊繼續吃著便當。他們正盤腿圍成一圈坐在劍道社的地板上,這也是他們平常用餐時的景象。

  硬要說不同之處的話,那就是今天約半數的成員都在老叟的店搶到青花魚類的便當,先前發出怪聲的也大多是拿著便當的人。

  「哎呀~~還是很好吃呢!」

  山原先獨自吃完後,接著叼起免洗筷袋裡附贈的牙籤。

  他現在非常愉快,享用美味的便當是原因之一,不過佐籐的事也讓他非常滿意。

  不知道本人是否已經發現,但在說出「保證能搶到便當」的瞬間,佐籐的表情的確跟著、冒出些微反應。看到他那副模樣,只要能夠理解壇堂與獵犬群的高便當獲得率,他總有一天會自動來到這邊的。

  而能讓山原露出笑容還有別的原因,那就是佐籐的戰鬥能力。山原做出動作時,仍然一直在注意著佐籐的舉動,正當山原看到佐籐突然跳起來的同時,他卻是從天花板倒栽蔥地摔了下來。

  即使看起來還滿蠢的,山原卻不這麼認為,因為他認為那是佐籐看到魔法師使用天花板,因此依樣畫葫蘆而做出的舉動。以前的魔法師……不,就連身為狼時的金城,剛開始也要踩著別人的背或肩膀才能讓腳踩到天花板,可是佐籐卻沒有依靠任何輔助,就能夠把腳伸到極為接近天花板的高度了。

  至少,現在的佐籐的確有一定程度的跳躍力,所以山原也非常期待他的其他能力。

  「……真是讓人期待。」

  就在明天,明天絕對要把佐籐挖角過來。山原就這樣一邊喃喃說著,一邊用牙籤伴隨著吸氣聲把齒縫裡的青花魚肉挑出來。

  看到他的舉動,還沒吃完便當的社員則是同時露出厭惡的表情。

 ✩✿✿✿✿✰✩✿✿✿✿✰


  2

  世界上的確有很多極為不可思議的事。

  就像「事實有時比小說更撲朔迷離」這句話所說,現實的確會時常發生超乎想像的事。但悲哀的是,小說裡的『撲朔迷離』大多都擁有不錯的涵義,但現實中卻並非如此容易掌握,有時甚至是既無趣又乏味,能夠抵達美好結局的事更是少之又少……換句話說,這些幾乎可說是從頭到尾都無法連貫,又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事。

  昨天與槍水學姊的蕎麥與烏龍面論戰也是如此,悲哀的是,即使我們直到深夜都討論著杯裝泡麵的美妙之處,我仍搞不清楚結論到底是什麼,這正可說足『撲朔迷離』。平常十幾歲的少男少女會留在學校直到深夜,都會讓人聯想到更為浪漫的場景……而且最後還沒有得到結論,即使知道兩種都很好吃,我還是——結果就在這種情況下宣告解散,因此最近還要再找個時間一決勝負。

  另外,我在小學五年級時也發生過同樣奇特的事。那年春天有個從別校轉來的中年校長,他總是掛著溫和的笑容,既是個休息時間會與學生一同照顧學校後面菜田的親切大叔,也是個會在週一全校朝會時,突然在台上演奏陶笛的爽朗老師。雖然他的陶笛吹得很動聽。但總是拖得很久,校長會將幾首曲子自行作成組曲,但總是因為太過拚命而導致超過十分鐘還無法結束。至少讓我們坐下來還沒關係,我們卻總是被迫站著,傾聽那動聽卻有些詭異的陶笛聲。

  而且因為是一大早就舉行朝會,幾個容易貧血的學生也接連倒地,就像是被陶笛聲勾走意識般,這幅景象可說是非常恐怖。

  在那件事之後,說那個校長是漢梅林吹笛手(注19:童話裡是個能夠驅逐老鼠的吹笛手,但因為委託驅鼠的村莊遲遲沒有支付報酬,因此吹笛手便用笛聲將城鎮中的兒童擄走。)惡魔或死神的奇怪傳聞絡繹不絕,最後甚至演變成聽到陶笛聲就會死掉的狀況。

  這是六年級學生為了嚇嚇學弟妹而編出來的傳聞,但相信傳聞而在星期一早上攜帶耳塞的學生也急速暴增。我和我的朋友當然不相信這種鬼話,全班相信的大概只有石岡而已了。

  其他學生只要有空就會常常找校長玩,而校長也的確是個好人,他開放學生去平常無法進入的校長室,也因為能夠自由進出校長室,因此裡面總是充滿學生的笑容。

  石岡打死都不想進校長室,我卻每天都自然地進進出出,會相信校長是漢梅林吹笛手、惡魔或死神的人,我認為那全都是些既幼稚又白癡的傢伙,而我也認為石岡絕對是上述的兩種人。

  就在某個夏天的放學時間,身為值日生的我和石岡正在打掃校舍一樓走廊。由於這邊沒有桌椅,又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所以只要用拖把拖過就好,可說是非常輕鬆。我還記得,當時的我正在想著趕快打掃完準備回家。

  就在我和石岡並肩用拖把拖著地時,幾隻蝴蝶剛好在眼前不停飛舞。因為這裡是個完全不需防盜觀念的鄉村學校,夏天時的窗戶、後門與正門都足完全敞開,因此這也是很常見的事。我和石岡打算輕輕抓住蝴蝶放到外面,於是我們放下拖把開始追趕蝴蝶……

  就在此時,蝴蝶自我們身邊飛過,我們也順著轉頭一看。

  我和石岡登時僵在原地無法動彈,蝴蝶也緩緩飛向後門……那裡有個人影。由於孵殖夏天的下午三點左右,外面比室內還要明亮許多,因此我們只能朦朧地看到輪廓。

  那個輪廓就像是跑馬拉松抵達終點般舉起雙手,並且向著我們衝了過來,剛開始雕還有點摸不著頭緒,但隨著輪廓逐漸接近,也漸漸看清楚對方是誰,那是拿著一把小鐮刀,兩手、嘴邊與襯衫都整片染紅的血腥(全身沾滿鮮血的)校長。

  我也在這時總算知道了事實,沒錯,那傢伙的真實身份就是漢梅林吹笛手、惡魔或死神!手裡還拿著小鐮刀,他花了幾個月讓學生放鬆戒心,終於在今天露出本性了!因為狩獵的季節已經來臨了!

  我們立刻拔腿逃跑,而且是發出尖叫全力狂奔,雖然途中我以為是做白日夢而回頭一看,但馬上就後悔自己做出的舉動了,因為滴著鮮血的怪物正無庸置疑地拿著鐮刀追趕我們,而且距離還不斷拉近,讓我嚇得差點連腿都軟了,身旁的石岡也是相同的情況。

  這時只能要自己做好心埋準備,並且做出逼不得已的決定。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用腳把身旁的石岡絆倒。

  與其要兩個人一起送死,讓其中一個人活下來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所以……永別了,我的摯友。

  我確定石岡真的跌倒後,才放心地繼續向前逃跑。

  ……這段經歷可說是非常『撲朔迷離』。

  順帶一提,就像每件事的本質都是極為單純般,發生這件事的原因也是非常簡單。

  據說,那天校長在校舍後面的某個菜園清除雜草,結果因為太用力而切到自己的腕關節。縱然他趕緊用嘴巴把噴出來的血舔掉,但因為是往指尖的方向斜斜劃出傷口,因此出血量非常驚人。於是,血腥校長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有危險,便一邊做著把傷口高舉過心臟的基本止血法,一邊急忙地趕往保健室,甚至連鐮刀都忘記放下來……這就是一連串的經過。

  接著,校長就與跌倒撞到頭的石岡一起被救護車送到醫院,經過幾天都沒有看到兩人回到學校。

  就算是比小說更加『撲朔迷離』的現實,有時仍然是無趣又乏味,能夠擁美好結局的事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比較喜歡虛構的世界,也相信虛構故事的力量。

  也因為如此,當我看到某封誤打誤撞的信送進我的宿舍房間時,我也懷著一股莫名的期待感。

  我是在早上發現那封信的,那封信就夾在我的房間門與地板的縫隙間。因為這邊是男生宿舍,所以很明顯地絕對不是情書之類的信,也就是說……

  總而言之,我先享用過宿舍六點到七點提供的早餐,接著靜下心開始看起那封信。

  在我念國中時,我曾經在抽屜裡發現一本類似書的東西,那是班上喜歡漫畫的同學每週畫出來的四頁漫畫……簡單說就像是同人志創作。當時我也很喜歡那種作品,雖然都畫得很難看,用的題材也是太過刁鑽,所以不知道題材的人根本不知道笑點在哪……可是盡,想到作者者期待作品能讓同班同學露出笑容,這就是我最喜歡的地方。這就和漫畫雜誌連載的作品突然不受歡迎,為了填滿版面而只好使用連讀者都會感到『編輯部看來被逼急了……』的新人作品,我就是無法忍受這種既不成熟又不堪入目的作品。

  因為如此這般,塞進門縫的這封信一定是宿舍裡某個人的作品吧?從寫滿文字的內容觀察,這應該是小說吧?於是,我便懷著期待開始閱讀內容。

  ……接著,我也立刻冒出失望透頂的感覺。

  那並不是小說,只是單純的期刊,而且還寫著『M之友緊急特報版——關於與白梅梅後援會的部分業務合作!』的莫名奇妙標題。

  這應該就是內本以前說的『為了我們這種變態而創設的非官方組織』吧?

  仔細一看,裡面內容也如同標題般,刊載出與白梅梅後援會這個莫名奇妙組織處於合作關係……即使這些內容就足以讓我放棄繼續看……然而,問題是裡面還有提倡業務合作的班功臣撰寫的專欄,上面有一個『黑色長髮與野性』的標題與作者近照,那個人怎麼看都像是的內本,話說回來,業務到底是什麼啊?

  而更讓我驚訝的是,後援會的成員表裡居然有我的名字,所以才會把期刊送到我的房間啊,我真的是倒霉透頂了。

  我隨便整理一下服裝後衝出宿舍,如果不趕快要白梅梅把我從這個詭異組織除名,這可是會影響到我身為人類的自尊心。

  平常就算是八點十分從宿舍出發,也能輕鬆地在遲到前抵達學校,但現在的時間是七點半,剛好比社團晨間訓練還晚、比平常上學時間還早,因此通往學校的路上杳無人跡。

  雖然白梅梅會為了學生會或預習而提早到校……然而,學生會教室裡卻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我只好轉而前往教室,但白梅梅與內本也都不在教室裡。

  即使我試著撥打手機給他們,兩個人卻不約而同地都沒有接,也讓我有種被捲入某個巨大陰謀裡的感覺。

  我只好探頭看看隔壁教室,結果在那裡看到白粉同學的身影。她和昨天一樣額頭貼著OK繃,而且還稀奇地戴上眼鏡,我出聲向她道了早安。

  正在教室角落看書的她嚇了一跳,但發現出聲的人是我時,她也立刻露出放心的表情。

  「啊……佐籐同學早,今天這麼早到教室啊?」

  「因為今天有個特殊狀況……就是這個。」

  當我把期刊交給她時,白粉同學也啞口無言地不知該怎麼接話。

  「總之我想趁早上趕快告訴白梅梅,說我想離開這個社團……其實我根本沒印象是什麼時候加入的,所以要請她解決這個問題。」

  「啊……這個是……那個……我覺得就算告訴小梅也沒用……因為……連小梅都沒有接觸這個後援什麼的,那應該是他們自創的團體……」

  「……什麼?」

  「雖、雖然也有可能是我搞錯……可是,這些是從國中就主動聲援小梅的人……連小悔自己都說他們沒有害處,而且還能隨便使喚,所以就放著他們不管了……

  而且,小梅又是個很擅長利用所有事情的人……所以……那個……我覺得就算跟小梅說也沒用……

  「……真的嗎?」

  「嗯……不過也有可能是我搞錯……如果弄錯的話,我先在這裡說聲抱歉……」

  白粉同學沒自信是很正常的事,但她說的應該是真的吧?聽到她的這些話,我胸口的壓迫感也跟著消失無蹤,同時卻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我會變成那個詭異組織的成員……不過,我猜大概和內本有關係。

  渾身毫無幹勁,我就這樣趴在白粉同學的桌上。

  「佐籐同學……你還好吧?」

  「話說回來,你都是在這個時間到學校的嗎?」

  「那個……是的,大概都是這個時間。」

  「為什麼?」

  我不經意地抬起頭問出這個問題,白粉同學也有點尷尬地支吾其詞,只見她稍微垂下頭,之後總算開口回答:

  「那個……因為晚進教室就會有很多同學,打招呼會很辛苦……」

  「嗯……原來是這樣,以前我有個叫做廣部的同學,她好像也說過一樣的話,聽說是要打招呼的人太多,打招呼會很麻煩。不過,那時候她反而是快要遲到才進教室的。」

  「啊,那剛好是相反……沒有人跟我打招呼也會很尷尬。」

  ……在這個清爽的早晨,短短幾句對話就讓我的心情變得越來越鬱悶……

  聽到時常鬱鬱寡歡的白粉同學這麼說,就讓我覺得她平常都是早早進教室,並且躲在角落看書,沒有人理會或打招呼都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已經很久沒有老師與小梅以外的人對我說過『早安』了,剛剛佐籐同學對我說的時候,其實我有點高興喔。」

  「不用覺得這麼幸福吧……」

  看到白粉同學有點害臊的笑容,我反而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苦笑才對。

  不過,會被別人這麼排擠應該有些原因吧?除了我住院的那段期間,我們這陣子都是一起行動,我並不認為她有會讓人特別討厭的個性,雖然剛開始說的細菌讓我覺得有點煩,但只要習慣就不說大問題。

  就算外表看起來不符合年齡,但是身材可說是非常地誘人,即使有異性對她有意思也不奇怪……

  ……啊,我知道了,就是因為那個嗜好吧?

  「那個……白粉同學,你怎麼會喜歡那種全身充滿肌肉的人呢?」

  我總覺得剛剛都是這種類似盤問的對話,然而因為時機剛好,我就試著問問她了。

  「因為我爺爺是教合氣道的,我和某個參加課程的人玩得很開心……那個人就是這樣……我想這就是原因吧……」

  我曾經聽說過,兒時親近的對象會持續影響到長大的觀念,也許這就是那種說法。只要小時候與狗有不錯的回憶,那個人一生都會很喜歡狗,反之如果被狗咬過,或是有任何不高興的回憶,據說長大後仍然會很討厭狗。

  ……可是,說到白粉同學的狀況,比起那個人的個性,看來她的重點還是放在肌肉與體格上……

  「其實我知道……這有點奇怪……」

  由於話題又變得越來越陰沉,於是我決定強行把話題帶到別的方向。

  「說到爺爺是教合氣道,所以白粉同學也會幾招嗎?」

  「咦?嗯……雖然爺爺曾經帶著半玩耍的心態教過我步伐,可是我完全學不起來,不只是沒辦法把人摔出去,因為週遭都是大人,所以也沒辦法好好練習。」

  步伐……話說回來,我記得她昨天也在人群中輕快地鑽來鑽去,不過,合氣道應該沒有那麼迅速的動作……難道只是因為她身材嬌小,以及本身的基礎體能而已嗎?

  「……話說回來……佐籐同學,今天晚上還要再去嗎?」

  「你說老叟的超市嗎?」

  於是她點了點頭。

  「嗯,我有考慮過……因為昨天晚上感覺已經說到必須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啊,太好了。」

  她又微微地露出笑容。

  「雖然我打算把他們一起寫出來,可是腦袋對其他八個成員的印象都很模糊,如果不突顯出他們的個性,就沒有意義讓佐籐同學輪流被……啊……」

  我立刻緊緊地盯著她,她卻是歪著頭拚命逃避我的視線。

  「……那、那個……有、有什麼事嗎……我的臉上有什麼……」

  就算她努力裝傻,故意別過頭的模樣仍然讓我有點火大,我用單手抓著她的臉頰,用力把她的臉轉回我的面前。

  只見她從有如章魚的嘴巴發出「嗚~~」的聲音,看似投降地勉強把視線轉向我。

  「總之,我想說的就是……」

  就在這個時候,白梅梅隨著一道「各位早安」的聲音冒出身影,從她掛著學生會臂章的樣子觀察,她似乎已經把事情處理完畢了。

  她稍微盯著我片刻後,原先的平常表情也突然變得非常不愉快。

  「為什麼佐籐同學會在這裡……而且你在做什麼?如果是強制猥褻,我就要用法律甜裁你喔……嗯?」

  白梅梅把我的手撥開,立刻把臉頰湊近白粉同學,並且輕輕地摸著額頭的OK繃。

  「這個傷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在哪裡撞到東西的?」

  「是昨天在超市……」

  白梅梅歎了一口像是從身體深處擠出的氣,接著把手「嗙」地放在白粉同學的桌上,讓她也嚇得抖了一下。

  「白粉同學,我應該說過不能勉強自己,如果你還是堅持要去,我就不怪你了吧?」

  「……嗯。」

  「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只是稍微摔倒了。」

  「你說謊,就算是摔倒,通常是撞到後腦勺,不太會傷到額頭,如果真的是撞到額頭,請你說清楚整個摔倒的過程。」

  她就像是幼小孩童的母親般質問著。

  「嗯……那個……」

  就算是白粉同學,也沒辦法說出自己是被山原的體味吸引而跌倒的,因此只好支支吾吾地回應。

  「白粉同學,請你趕快回答……唉……你還是想保持沉默嗎?我會有點生氣喔?」

  糟糕,惹白梅梅生氣囉,這樣一定會被甩幾個巴掌,那個還滿痛的喔,白粉同學會不會就這樣被打暈啊?

  ……就在我擔心這些事的時候,只見白梅梅舉起手,一口氣往白粉同學的臉頰……沒揮下去,而是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看起來沒有很嚴重,所以這次我就不追究了,可是如果下次再變成這樣,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知道嗎?絕對不能再受傷囉?」

  她只是無可奈何地如此說道,白粉同學也小聲地表示瞭解。

  「喂!你太偏心啦!」

  「什麼偏心?」

  「換成是我就被你打得很慘!」

  只見白梅梅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後,不知為何把手放在我的頭上……然後摸了幾下。

  「這樣可以嗎?」

  「……不是,我不是要你做出這種反應……」

  儘管我已經習慣被她當成蠢蛋了,但這種舉動倒還是首次見到。

  「小梅,今天早上你在做什麼?」

  「我先簡單對現在的學生會成員做個拜訪,等我三個禮拜後成為會長,我不想突然被一口氣當成敵人,所以現在先一點一點地鋪好路。」

  話說回來,下禮拜的確好像要舉行學生會會長選舉……不,現在更應該在意的是……

  「你已經確定三個禮拜後會當選學生會會長了嗎……你還是一年級的學生吧……」

  白梅梅直勾勾地看著我,只有眼神透露出笑意。

  「這和年級沒有關係喔……我目前已經掌握七成的選舉管理委員了,到二十天後的選舉上我預計會把九成的委員握在手裡。

  接下來,為了不讓別人懷疑我當選,我只要再增加學生的實際投票數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聽起來你好像準備要操弄選票……」

  「這只是以備萬一的保險措施,我還是打算用實際得票數獲得會長的位子,畢竟還有從國中就支持我的同學,所以沒問題的。」

  ……學生選舉會做到這種地步嗎……?

  「……真是恐怖。」

  「佐籐同學,你該不會認為選舉的成敗是純粹由當權者決定的吧?這種想法聽起來很天真喔。」

  「為什麼要這麼努力當上會長?那不只很麻煩,而且頂多只會加點在校成績吧?」

  「只要握有權限,能做的事情也會增加,也能夠臨時應付突然發生的狀況,如果讓個半吊子當選,那還不如由我坐上那個位子,這樣我也不會心浮氣躁地看著別人做事……我認為每個人都有符合自己的職位,而我認為現在的我,就是最適合會長寶座的人。」

  也就是說,如果現在是類似戰國時代的亂世,她就會成為武將……不,應該是成為女皇帝吧……?

  「這件事我們之後再說吧……佐籐同學,麻煩你過來一下。」

  於是,我跟著白梅梅走到走廊上。

  「所以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就是白粉同學與九個被她當成題材的男生做出不能公開的……以下省略。」

  白梅梅不悅地皺起眉頭。

  「你還在開玩笑嗎?我要生氣囉?」

  「啊……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唉,算了。」

  我不好意思地稍微垂下頭,並且把頭轉向她……接著立刻被甩了一巴掌。

  「唔哇!」

  我被打得撞到走廊的牆壁邊。

  「怎、怎麼跟剛剛不一樣!」

  白梅梅毫不猶豫地抓著我的胸口,又往我的臉甩出一巴掌,然後把我壓在牆壁上。

  「昨天晚上白粉同學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快點告訴我。」

  再保持沉默好像會再被打,所以我趕緊說明清楚,而且比之前說得更詳細,甚至連白粉同學聞到山原的味道而臉紅的事都說出來了。

  ……一聽到我的話,白梅梅的表情仍然沒有改變……但不知為何又再度抓著我的胸口,另一隻手還握緊拳頭。

  「咦……我、我應該說得很清楚吧……?」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火大,可以揍你嗎?」

  「我為什麼要被……」

  拳頭立刻揮向我的腹部與臉頰,接著對倒下來的我再補上一腳。

  「為、為什麼我要挨揍……」

  「佐籐同學,這裡是走廊,躺著會擋到別人走路,麻煩你站起來。」

  我只好用手撐著牆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那個……我記得之前好像有問過,你為什麼會對白粉同學這麼執著……」

  就在我問出這句話的瞬間,白梅梅突然「唔……」地露出不如往常的困惑表情,雖然這只出現在一眨眼的瞬間……但我馬上發現這是絕佳的機會,於是把平常累積的怨恨一口氣發洩出來。

  「哎呀?想成為學生會會長的人,居然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這應該不是弄不清楚的事吧?這是自己的事吧?沒辦法說清楚自己的事嗎?這樣不行喔,到底……唔喔!」

  腹部不知為何突然吃下一記膝撞,讓我忍不住痛苦地趴在地上。

  「其實我想讓白粉同學……一直待在我的腳邊。」

  雖然白梅梅稍做停頓地如此說著,但仍然平靜地把剛剛因為揍我而弄皺的制服拉好。

  「我從以前就背負著看她一路走來的責任,而且對她來說,這也是她最應該身處的場聽。」

  她說的「腳邊」應該是「手邊」或「身邊」的意思(注20:日文中的「放在腳邊」也有「待在身邊」的意思。),但從她剛剛看似女皇帝的角度看來……總覺得很像是掌權者和飼養的貓咪……又像是主人與寵物的關係……

  頓時之間,我的腦裡突然閃過身為女皇帝的白梅梅坐在王位、白粉同學則是在大腿上撒嬌的場景……她們說不定還滿適合這種關係的。

  該不會就像是從小照顧的貓開始對別人撒嬌,或是對主人視若無睹地亂跑,所以白梅梅才會開始妒忌我的吧……剛開始我以為白粉同學綁的白緞帶只是裝飾,原來是有當做項圈的意思啊……

  「算了,請你忘記剛剛發生的事,劍道社那邊我會想辦法解決。」

  把人痛扁一頓還叫被害者忘記,這到底是哪門子的理論啊……

  可是,她真的不把我放在眼裡,還準備要走回教室了。

  「啊,等一下,我忘記最重要的事了,麻煩你處理一下這個啦!」

  我把口袋裡皺皺的期刊交給白梅梅……她卻只看了一眼就撕成碎片,並且丟進走廊的垃圾桶,然後便若無其事地走回教室裡。

  我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留下的就只有身體陣陣冒出的疼痛感而已。

  接著,我在下課時找內本問清楚,他卻只是爽快地以「我是幫你節省辦手續的時間」作為回應。說到他的態度有多麼爽快,根本是爽快到讓我無法提出任何抱怨,還讓我有種在看牙膏廣告的感覺。

  而且一聽到他帶著笑容說出「居然連今天早上都……你真是個幸福的傢伙!」這句話,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難道他以為我是甘願被白梅梅揍的嗎……

  之後,我一直纏著內本直到放學,但最後仍然沒辦法退…

  目前是二十點五十七分,我們看到老叟出現在餅乾區。

  「流程就照我剛剛說的,然後要跟旁邊的人好好配合。」

  山原這麼說完後,便將自己發紅的手與另一隻手相互摩擦,因為他剛剛把手放在我身旁的白粉同學肩膀上。

  「連、連我都搶得到便當嗎?」

  白粉同學仍然拿著手帕擔心地如此說道,今天的她並沒有臉頰泛紅。

  在我稍微詢問之下,得知因為只有體育館後面有淋浴室,由於離劍道場有段距離,因此他們常常都是沒沖澡就趕過來了,但因為今天練習比較早結束,所以他的身體頻頻飄散出廉價沐浴乳的香味。

  「沒問題的,今天一定能吃到熱騰騰的便當。」

  山原充滿自信地說出這句話後,注意到老叟已經走至麵包區附近,他也低聲地說著「快要開始了」。

  我與白粉同學對看片刻,並且互相點了點頭,她的臉頰也不知為何微微泛紅。

  「總、總覺得我們就像是夥伴一樣……」

  話說回來,在我們被當成豬處理的隔天,她好像也說過「該怎麼說呢……那種瞬間默默合作的關係不是很棒嗎?」的話。

  「這、這種感覺真的很棒呢!」

  她小聲地這麼說著……然而,我不太清楚她說的「這種感覺」到底是指什麼感覺。

  老叟從熟食區走向便當區,半價貼紙也跟著開始四處飛舞。

  看到老叟貼完貼紙走回工作人員室的模樣,也讓我們的緊張感頓時霍然提高。

  「那我們出發吧。」

  「喔……好……」

  白粉同學勉強地以低沉的聲音回答。

  接著,老叟的身影消失在工作人員室,而門扉也在這時關了起來……

  山原立刻先朝著便當區狂奔,我們也盡可能地跟在他的後面。

  就在這時,獵犬們從店裡的每個區域冒出身影,全員在我們即將抵達便當區時聚合,並且自然而然地分成兩組,這就是與上次相同的波狀攻擊。根據山原所說,先衝進便當區的為甲組,後面跟上的則是稱為乙組,我和白粉同學也按照事前分配參加乙組。

  首先由其中一組負責便當區前的混戰,或許因為這次速度比較快,便當區展開交戰的人數並不多,順利的話也許不用進行波狀攻擊,甲組就能拿到便當了。

  可是,山原卻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那就像是微風「咻」地拂過的聲響,甲組便放棄前往便當架,而是當場與狼群開打,也因此騰出了乙組的通道。

  我們沿著他們做出來的通道往前衝刺,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抵抗就抵達便當架前了。

  這時,我的感想就只有「是怎麼回事」,雖然一開始的動作的確很快,但很明顯地並不只是這樣,和我們剛開始時做的舉動完全不一樣,就像是水滴穿過網孔般,我們毫不費力地就來到最前線了。

  接著,還有一項更驚人的事實。

  居然有十幾個便當留在架上,上面貼的半價貼紙看起來是那麼的鮮艷耀眼!就像是在名為便當的大地種植的鮮花一樣!

  雖然在偵查時就已經鎖定幾個目標了,但我仍然看著美麗的便當呆站在原地。

  「佐籐!快點拿!」

  聽到某只獵犬這麼一叫,我立刻反射地拿起一個便當,那個便當名叫『起司咖哩豬排(大碗)』,表示裡面有起司、豬排和咖哩,而且又強調是大碗的,當我一拿到那個便當,也能夠猜想到這厚實的重量感所含有的熱量。

  我把絕對有一千大卡熱量的便當拿在手中,並且遵照排練的過程轉身向後,慢慢地走離便當區。

  接著,其他成員也同時開始行動,甲組成員便趁機進入乙組成員的空隙,並且伸手把便當搶走,其他狼群甚至連阻擾的機會都沒有。

  隨著便當幾乎從架上消失,我們也從便當區安然地全身而退。

  就在前往收銀台結帳的時候,我的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但我並不清楚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這或許是叫異樣感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舉例來說,這就像回家時有個家俱不見了,雖然很難感覺到異狀,但就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明明有個平常都存在的東西,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這是腦力激盪嗎?

  由於山原約我們一起到劍道場用餐,於是我在收銀台附近的微波爐熱完便當,就走出超市朝著學校的方向邁步前進,最後則是走進劍道場……雖然我在途中一直思考這異樣感的來源,卻仍然沒有得到答案。

  接著,我們就圍成一圈坐在劍道場的地板,並且開始用餐。

  「哎呀~~剛剛根本不像有兩位新人,整個過程直一是順利到不行呢!~~」

  山原就坐在離我很近的地方,拿著免洗筷這麼說道。不過身為說話對象的我,卻毫不在意地兀自想著事情,白粉同學則是喃喃自語著「……要把佐籐……齋籐同學綁架到秘密基地……」,山原只好帶著難以言喻的表情開始享用便當。

  獵犬們就像真正的狗般大口地吃著飯,偶爾還會發出「真好吃!」的叫聲。聽到他們的聲音,我也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動到便當,於是趕緊拿起塑膠製叉匙刺進起司豬排。

  或許因為裡面夾著起司,因此肉質非常柔軟,能夠輕鬆地用叉匙切成適合一口的大小。接著再把豬排放到白飯上,連同咖哩一起用湯匙撈了起來,肉的縫隙裡還流出黏稠的起司。

  雖然這種便當的油炸面衣通常都是毫無酥脆感,但在送進口中的同時,就能感覺到高等級的白飯、咖哩與豬排合為一體的優點。如果面衣很硬的話,就有可能出現感覺只吃到面衣的問題,當然還是很美味,但就會失去合而為一的口感了。

  這麼一想,就某種層面來說,這個便當可說是達到近乎完美的層級了。

  於是,我懷著期待感並雙手合十說「我開動了」,然後將湯匙的食物送進口中。

  ……嗯?

  「邊吃邊聽我說沒關係,今天的感覺怎麼樣?想不想與我們合作了呢?」

  「呃……不……那個……」

  我一邊嚼著咖哩,一邊發出曖昧不清的回應。

  「當然,我不會要求你每次都要跟著我們,如果沒辦法配合我們的時候,你也可以自己一個人到超市。我不希望你想得太複雜,只要像之前說的一樣,跟我們一起行動的時候再合作就好。」

  聽到他的話,我只是重複地「是喔……」如此回答,為了掩飾我無法說出確切的答案,我只好一口氣把咖哩豬排掃進嘴裡。

  「有組織既比較容易搶到便當,情報也會跟著同伴增加逐漸變多,而且就算是擁有稱號的人出現,我們也能互相抗衡,更不會放任ARASHI胡作非為。你覺得怎麼樣?」

  「嗯……你這麼說的確沒錯啦……」

  「……佐籐……齋籐同學很怕別人硬來,所以只好勉強答應……」

  聽到白粉同學仍然低著頭自言自語,我便用力拉了下她後腦勺的髮束,她也立刻發出「啊嗚……」的聲音。

  我看著瞬間清空的起司咖哩豬排便當盒,並且暗自沉吟著。畢竟這只是為了搶到便當的口頭約定,反正之後還有轉圜的餘地……而且硬要說的話,答應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是個很重要的選擇,甚至有種甚至會改變整個人生的感覺。

  「應該沒有會讓你拒絕的理由吧?」

  「說得也是……雖然是這樣沒錯啦……可是……」

  我居然會做出這種不清不楚的回答,旁邊的獵犬群似乎也已經吃完便當,看到其他人聚集而來的視線,反而更讓我難以啟齒。

  我偷偷用斜眼看了一下白粉同學。她剛剛一直在自言自語,但看起來也快要吃完便當了,於是我只好繼續含糊回應,在白粉同學吃完的同時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請讓我再考慮一下。」

  我把吃完的便當盒放進塑膠袋,隨即帶著白粉同學飛也似地離開劍道場。

  當我們兩個走在校園裡時,白粉同學畏畏縮縮地開口說道:

  「那個……剛剛答應他們不是比較好嗎?」

  聽到她的問題,我只是一邊歪著頭,一邊把塑膠袋放進社辦前的大垃圾桶。

  「嗯……是這樣沒錯,可是該怎麼說呢……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什麼怪怪的呢?」

  「我也不知道。」

  我迎著夜風如此回答。其實我真的不知道是哪裡有問題。我只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就只是這樣而已。

  但是,不僅僅是在獵犬群裡時,連其他地方都讓我有種無法言喻的怪異感。

  應該是那個起司便當有問題。

  ……其實那個便當並不是很好吃,雖然肉裡面的確塞滿起司,吃起來的口感也很柔軟,咖哩也有一定程度,白飯的份量也是無話可說,確實可說是非常美味……不過,卻沒有我想像中的如此可口。

  應該是我拿以前月桂冠來比較的關係吧?當時的青花魚可說是入口即化,甚至有種連身體都會跟著溶化的舒服感覺。

  那個真的很好吃,那也是我能打從心底如此稱讚的便當。

  而昨天學姊分給我的東坡肉也是一樣,那個也是非常好吃……

  等等喔?我吃過的兩個便當都是月桂冠吧?也就是說,這單單只是普通便當與月桂冠的品質差異嗎?

  我記得國外的民俗故事裡有段話,意思是指「短暫享受過幸福的人是真正不幸的人,只要不懂得幸福的滋味,就永遠不會發現不幸而終其一生」。

  簡單來說,只要沒有奢侈過,也就不會在意貧窮這件事了。雖然我小時候看過的書裡曾經如此註解,但直到現在,我才覺得自己瞭解這段話的涵義。假設當時根本不知道月桂冠的味道,現在我一定會對起司咖哩豬排便當的味道非常滿意吧?

  可是,我仍然對那個便當懷著期待,所以我才會在吃到便當的瞬間大受打擊,以致於無法回答山原的問題?應該是這樣沒錯。

  明明懷著期待,一吃進嘴裡卻完全出乎意料,這的確會讓人受到不小的打擊,就像是看著溫熱過的冷凍食品,結果裡面卻還沒解凍一樣,又像是蔬菜煎蛋卷裡吃到蛋殼,或懸修學旅行時的行李混有老爸的三角褲等等……這些都是在旁人眼中顯得微小,卻會讓當事人的心情一口氣跌到谷底的事。

  絕對是這樣。嗯,原因一定是出在這裡。

  不,等等喔……好像是在吃飯前就有這種感覺了……?

  「你在思春嗎?」

  正當我用手撐著下巴、獨自默默地想著事情時,身旁突然傳出這道聲音。我在冒出疑問前就從語調知道是槍水學姊了,但當我轉頭望向四周,卻沒有發現學姊的蹤影。

  「在上面。」

  聽她這麼說,我才注意到聲音是從五樓傳來的。我立刻抬頭一看,只見學姊從敞開的窗戶採出頭看著我。

  於是,我向準備回家寫作的白粉同學道別,走進社辦爬到五樓的房間。

  槍水學姊一如往常地站在窗邊沐浴在月光之下,圓桌上還有個放在袋裡的半價便當。

  「今天是在誰家吃飽了?」

  「那個……是在劍道場和壇堂與獵犬群一起吃的。」

  此時,學姊的眉毛也瞬間抽了一下。

  「你又為什麼會和那些煩人的傢伙在一起?」

  「……因為……他們問我要不要加入獵犬群。」

  學姊沒有多說話,只是不同以往地靜靜地盯著我,就像是正在評估我這個人似地。

  接著,學姊便說著「是喔……」並走離窗邊,從袋子裡拿出半價便當丟進微波爐,轉盤也隨著發出嗡嗡聲開始旋轉。

  我看著社辦裡的掛鐘,現在時間已經超過九點半了。

  難道學姊一直等我們等到現在嗎?

  仔細想想,我搶到月桂冠的那天夜晚,還有昨天只拿到烏龍面的時候,學姊都是待在社辦裡。

  說不定今天也是一樣。

  當我心底冒出這個念頭,一股「是否對學姊做出壞事」的恐懼感也油然而生。

  「……對不起。」

  「嗯?什麼事?」

  聽到我的道歉,學姊不解地看著我。

  對於直到現在還等我回來的學姊……我沒辦法再多說任何話。

  這時,微波爐也傳出嗶嗶的加熱完成聲。學姊今天拿的便當不是月桂冠……但和昨天一樣是滷肉便當,當學姊一打開蓋子,濃厚的香氣也立刻傳遍整個室內。

  「別呆站在那裡,過來這邊吧。」

  順著她的話,我也跟著坐在窗邊學姊的座位旁,而且我的手邊不可能會有便當,所以雙手空空也讓我感到更加尷尬。

  「話說回來,你今天晚上吃什麼?」

  學姊一邊吃著冒出蒸氣的美味便當,一邊開口問出這個問題。

  「今天是吃起司咖哩豬排便當。」

  學姊也稍顯高興地發出「喔?」的聲音,然後看著我微微一笑。

  「做得不錯嘛。」

  她那溫柔的笑容也讓我的胸口頓時揪緊,而且是猶如細鋼絲深深咬進肉裡似地。

  我突然覺得有點口乾舌燥,因此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口水。

  「可是,我吃的時候覺得怪怪的……並不是便當很難吃啦……」

  「應該不會難吃吧?那邊的起司咖哩豬排便當從以前就很有名喔,搶的時候沒有人阻擾你嗎?」

  「那個……因為今天定試著跟獵犬群一起行動,所以今天還拿得滿順利的,都沒有碰到什麼阻礙。」

  學姊用鼻子「嗯……」了一聲,看似無趣地把筷子插進便當的白飯堆裡。

  「所以呢?之後你怎麼回答?」

  我回問學姊這句話是在問什麼,學姊一面把白飯撥進口中,一面問我是怎麼回答獵犬群的。

  「我只說我會考慮看看。」

  「嗯?」

  「這次跟獵犬群一起行動,要搶到便當幾乎沒問題,所以我也想過要答應他們。」

  「那你為什麼沒有馬上答應?」

  「因為……那時候我剛好在吃起司咖哩豬排,覺得沒有想像中好吃,所以腦筋覺得有點混亂……應該是這樣吧……我沒辦法說得很清楚,不過有種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

  學姊把筷子放在便當上,手抵在纖細的下巴開始想事情。經過幾秒後,她便恍然大悟地發出「嗯……原來是這樣……」的聲音。

  「應該就是那個吧?你會覺得起司咖哩豬排很難吃的原因是……啊~~沒什麼。」

  「嗯?學姊,是什麼原因?」

  「沒什麼,別太在意。」

  學姊只是這麼回答,就再度拿起筷子繼續享用便當。

  「學姊,這樣會讓我很在意啦,你就別再賣關子囉。」

  「我不是賣關子,我只是現在不想說而已。」

  「那樣更糟糕吧……」

  學姊對我露出微笑,但我發現她的眼神並沒有任何笑意。

  「那我給你一點提示吧,當這個同好會還是社團的時候,社長曾經說過一句話:

  『我認為包括販售方式在內,半價便當可說是無可取代的料理之一。』

  只要你能瞭解這句話的意思,應該就能導出答案了。」

  聽完學姊的話後,我挽起雙手歪著頭開始思考。

  到底是什麼意思?半價便當是無可取代的料理?這樣不會很奇怪嗎?半價便當就只是食物吧?只是把飯菜裝在便當盒裡,賣不出去才會用半價出清庫存吧?

  可是,根據那個社長所說的話,半價便當就像是某種料理的名稱一樣,這到底是代表什麼意思?

  「別想得太複雜,用自然的思維想得簡單一點,這樣應該就能發現答案了。」

  這句話也讓我頓時靈光一閃,我啪地拍了一下手掌,高興地把笑容轉向學姊。

  「我知道了!原來是這樣!」

  學姊則是發出「喔?」的一聲,猶如看著優秀學生的老師般帶著微笑並點了點頭,我便自信滿滿地說出答案:

  「因為那個社長是個白癡吧!」

  就在這個瞬間,我立刻被兩支免洗筷戳中額頭。

  「白癡的是你。」

  「……好痛喔。」

  「我故意的。」

  學姊再度吃著便當,我則是摸了摸額頭,沒有流血,不過倒是深深地留下筷子的痕跡。

  「總而言之,只要做出自己覺得正確的決定就好,我不會再干涉了。」

  我就像做錯事的小狗偷看主人臉色般,低下頭斜睇著學姊。儘管學姊一開始視若無睹的繼續吃,但似乎還是很在意我的視線,於是她的眼眸也骨碌碌地轉而迎向我的視線。

  「你這樣看會讓我很難吃飯吧。」

  「學姊你的吃相還是跟平常差不多嘛。」

  學姊一臉苦笑,並且用筷子把仍然看起來很柔軟的肉夾斷,只見學姊夾起一塊肉,還把那塊肉拿到我的面前。

  「要吃嗎?」

  「可以嗎?昨天看學姊不是很甘願耶。」

  「我還沒有小氣到這種程度,等你下次搶到便當再還我也沒關係。」

  學姊把肉更湊近我面前,我也順勢張開嘴巴,於是沾有濃郁醬汁的瘦肉與肥肉在舌頭上漸漸地化開。

  「好吃嗎?」

  學姊微笑地問著我,我則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很好吃,而且是無庸置疑地好吃,就跟上次的東坡肉一樣好吃。

  跟剛剛吃的起司咖哩豬排完全不能相比,怎麼會有這種味道上的差異?單單比較店舖、廚師與菜色的層面,當然會出現這種程度的差異,可是……

  這時,學姊又用筷子夾起一口白飯遞給我,我也啊——地張開嘴巴。

  「好不好吃?」

  聽到學姊問出與剛剛一樣的問題,我也邊嚼著白飯邊點了點頭。

  既香濃又不膩口的柔軟豬肉,在口中與白飯清淡卻爽口的口感合為一體,也成為一股無法言喻的味道滑過喉嚨。

  就算嘴巴裡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嘴裡殘留的些許醬汁味仍然讓我吞了一口口水。

  我現在的表情到底是什麼樣子?

  學姊看著我的臉,還一臉得意地發出幾道「呵呵……」的笑聲,我現在的臉很可笑嗎?

  「今天就只給這些,我不會再分你囉。」

  學姊說完後,便把剩下的飯菜一掃而空。我望著她,懷念起剛剛吃進肚裡的豬肉。

  剛才學姊分給我吃的肉,好像也比昨天的東坡肉還要大塊一點。

  ●

  「山原,這跟你當初說的不一樣,佐籐那傢伙開始拖拖拉拉了。」

  這時,某只獵犬正將拖把抵在劍道場的地面,並且如此問道。

  「對啊!隊長,看他那副模樣應該已經沒辦法了吧?」

  某個二年級的獵犬邊收拾空便當盒,邊開口問道。

  雖然其他獵犬並沒有出聲,但也用視線頻頻對山原透露出相同的問題,就是是否要將佐籐挖進劍道社。

  聽到這些問題,擦著窗戶的山原則是打從鼻子哼了一聲。

  「這沒問題,那傢伙還……啊,我終於想起來了。」

  只見山原啪地彈響指頭,因為他總算想起來那句話了,就是兩年前準備把金城拉進劍道社時,山原曾經聽金城說過的那句話。

  那句話真的很符合他的個性,當時山原無法理解那句話的意思。只是買個便當,山原不懂他為什麼會說出那句話。

  不過,看到金城提升實力打響名號,而其他HP半價同好社社員與寒冰魔女也……與他們交手幾次後,山原總覺得自己也漸漸瞭解那句話的涵義了。

  但就算如此,山原並不想像他們一樣,畢竟這只是吃頓飯,所以他應該……不,多數人應該都會這麼認為吧?

  「佐籐還不知道自己拖拖拉拉的原因,至少在我眼中看起來是這樣,所以現在還不成問題,他還沒變成金城那副模樣。」

  佐籐還沒像金城一樣擺脫韁繩,他仍站在我們這邊,應該還有冷靜思考計算的腦袋。

  山原轉頭背對同伴們,繼續進行自己擦窗戶的工作,但抹布擦拭的窗面卻映照出歪斜的面孔,那是一張從不悅感衍生的扭曲面容。

  因為山原想起了當時的心情,以及金城的眼神與當時說的話。

  平常的山原都裝作一副開朗的模樣,但如果問到心底的本性,連他自己應該都會回答不一樣吧?可是,即使沒有像外觀如此開朗,他也不是特別陰沉的一個人,只是偶爾會露出讓人生厭的銳利眼神罷了。

  這也是當他感覺到「失敗」時才會出現的反應。

  獵犬群是壇堂為了讓自己方便而組成的組織,但當壇堂缺席時,建構獵犬群組織體系的人就是山原,而這也是他花了兩年時間親手打造的成果。因此,沒有壇堂參加時的獵犬群最能夠反映出山原的思考模式。

  他所追求的就只是「輕取」,雖然那些追求便當的人美其名為狼,但他們並不會群眾合作,頂多只是一兩個人並肩作戰的程度而已,所以只要擁有一定訓練程度的集團衝進去,再從裡面相互支援的話,搶到便當的機率就會大幅增加。

  即使不是全部人搶到,也能有半數以上的成員獲得便當,就客觀角度看來幾乎等同於勝利,以結果與組織的論點都會比較容易取得勝利。

  山原非常討厭失敗的感覺,這並不是他不服輸,而只是純粹不喜歡輸而已,尤其是沒有搶到便當時的空腹感與挫敗感,更會讓他感覺到無法忍受的屈辱感。

  在高中與金城認識前,他認為每個人應該都懷有這種想法。

  仔細一想,會想要把佐籐與白粉拉進社團,總覺得也像是故意與金城作對似地,由於去年山原尚未掌握獵犬群的實權,因此並沒有對槍水展開凌厲攻勢,不過只要今年能將佐籐拉到身邊,就能像是對那時的金城復仇一般……

  當自己這麼認為的時候,山原認為自己就已經輸給金城了,因此他的眼神也更加增添了幾分銳利。

  山原從窗口仰望星空,但映入眼簾的並不是滿天星光的夜空,而是自己從黑色窗面反射的臉孔。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附件: 你需要登錄才可以下載或查看附件。沒有帳號?註冊
若對尊貴或贊助會員有任何疑問,歡迎向我們查詢。我們的即時通或MSN: admin@eyny.com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8
發表於 2009-4-6 01:40 AM|只看該作者
  3

  那天,我很順利地在老叟的店裡搶到便當。為了不讓上次的失態狀況再度重演,我故意選了廣受好評的青花魚類便當,結果我拿到的是鹽烤青花魚便當。

  如果是放鹽烤青花魚,山原說過通常是半隻青花魚再剖半,但這裡的便當是讓半隻青花魚直接躺在名為白飯的床鋪上,假設這不算奢侈的話,那我也找不到任何形容詞了。

  ……把青花魚放在白飯上,這樣腥味不會沾到白飯上嗎?雖然的確會出現這個問題,不過別擔心。

  通常不僅限於青花魚,只要是把烤魚放在飯上,都會放進一片名叫葉蘭的塑膠片,由於塑膠片是切成鋸齒狀,所以常常會有魚肉直接碰到白飯的情況。但這家店卻不一樣,青花魚與白飯之間居然是放進墊生魚片時的紫蘇葉,而且是兩片半的葉子,既不是兩片或三片,而是故意放進需要刻意切半的兩片半,也能讓顧客感覺到製造廠商的努力。專家擁有想要做出優質商品的心態,卻又不得不顧及營收額,而這兩片半的紫蘇葉就是從此種矛盾條件衍生而出的折衷方案。這些葉片漂亮地撐著青花魚肉,不只是扮演與白飯之間的緩衝墊,也能讓青花魚與白飯更加增添幾分爽口的風味。

  其他食材當然也是無懈可擊,舉凡切碎的醃蘿蔔、煎成均勻顏色的荷包蛋、紅白兩色的魚板、以及並非豐角卻顯眼至極,但又不會強出鋒頭的兩顆用牙籤插著的肉丸、一口大小的炸雞、較小只的炸蝦,以及下面墊著的高麗菜絲……雖然有點不起眼,卻還能見到裡面用來配色用的棒狀紅椒與黃椒各一根。

  沒有人會在意這些東西,就算沒有紅椒與黃椒,顧客也不會抱怨,反而在成本面還能節省支出,但堅持放進這兩種配菜,也讓我感覺到廚師對產品的堅持。

  嗯,越看就越完美,甚至不禁讓我開始懷疑這怎麼不是月桂冠。

  「別一直看著便當,趕快過去收銀收銀台結帳吧。」

  聽到山原的聲音,也讓不自覺看傻的我回過神,看來因為便當太過美麗,我的意識也不知不覺地飄向遠方了。

  於是,恢復正常的我便與山原及獵犬群一起在收銀台排隊,便當區前仍然傳來陣陣廝殺的吵鬧聲……裡面有怒罵聲、呻吟聲以及慘叫聲……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些聲音有種遙遠的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就像是聽著毫無興趣的運動廣播似地。

  穿過收銀台後,我就向獵犬群告辭,並且與白粉同學前往學姊等待的社辦。

  說到獵犬群的挖角,我則是請他們再等一段時間。

  就只是「買便當時互相幫忙」這個簡單的要求,為什麼我還會請他們等我等到兩天呢?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原因到底是什麼。

  「白粉同學……我問你喔,你想和我一起參加獵犬群嗎?」

  我走在夜晚的道路上,並且對白粉同學問出這個問題。從我與山原碰面以來,再怎麼說她也是同樣受到獵犬群邀請的人,她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呢?

  不過,雖然我丟出這個問題,她卻遲遲沒有反應。

  我也在這時恍然大悟,她到目前都沒有表示任何意見,難道她也懷著和我一樣的疑問,跟我一樣煩惱這個問題嗎?

  仔細回想起來,從首次半價時刻在便當區碰面開始,我就一直與白粉同學共同行動,也無數次與她一起走在夜晚的道路,甚至是雙雙受傷,並且捧著井兵衛與挫敗感,無數次一起在公園的長凳享用晚餐。

  受到獵犬群的邀請時,為什麼我沒有問白粉同學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呢?她就等於是我的夥伴吧?

  『總、總覺得我們就像是夥伴一樣……』

  昨天她曾經說過這句話,我們只是以眼神交換「要上了」的意思,並且互相點了點頭。就只是這樣而已,她就既高興又害羞地說出那句話。

  可是,我居然只煩惱自己是否該參加獵犬群,我怎麼會這麼愚蠢呢?現在的我真是羞得無地自容。

  「白粉同學,抱歉,到現在才問出這種問題。」

  在打輸的時候、被當成豬痛扁一頓的時候、以及搶不到便當而非常沮喪的時候……我的身旁總是有她陪在身邊。

  剛開始只是偶然碰面,但兩人從不知何時就開始一起前往超市,一起參加HP半價同好會……應該說是被逼著參加,她甚至連我住院時都曾經來探望過。

  我們都是一直行動,她也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為什麼我完全沒有察覺她的感受呢?我甚至認為她待在身邊是埋所當然的事,就是因為太過接近,我才會沒有注意到她嗎?

  就連早上在學校碰面,她也會對我不經意的「早安」兩個字有「很高興」的反應,只是個單純的招呼,她居然會……可是我卻……

  「啊……不是……那個……」

  身旁走著的白粉同學只是低著頭,不讓我看到她的表情。

  考慮到白粉同學的個性,這時她應該不會責怪我吧?不管自己怎麼想,她應該都會替對方著想吧?而這點也讓我一直耿耿於懷。

  「你可以盡情罵我一頓,或是覺得我把你當成白癡,用力揍我一頓也沒關係。」

  聽到我的話,白粉同學只是「啊哈哈……」地發出稍顯乾澀的笑聲。

  「佐籐同學……你、你真的是重度被虐狂呢……」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個……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想的呢?」

  我頓時被問得說不出話,但這時也絕對不能說謊瞞混過去,所以我老實地回答「對不起,是剛剛才開始的」,她則是仍然垂著頭,並且輕聲地「原來是這樣……」如此回答。

  「我完全沒有發現這件事……啊……可、可是,這種事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嗯……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又再度向她道歉,與平常兩個人的立場完全顛倒。

  「那個……我、我對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興趣喔……」

  這時,她的聲音也突然稍微變了個樣。

  「可是……我、我完全不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而且也沒有經驗……所以突然要我做這種事有點……」

  「我自己是認為會跟這兩次的狀況差不多,只要沒有碰到ARASHI,以後大概就會是這個樣子。」

  「ARASHl就是橄欖球社的成員們吧?那個……我還沒看過他們,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情況……不過聽起來有點可怕……所以現在回答會比較好吧?」

  明天是獵犬群會在這個時段出沒的最後機會,接下來他們會在不同時段前往別的超市,因此也代表他們希望能在明天前得到答案。

  不管是答應或是拒絕,好像都要麻煩地前往平常不會光顧的超市……不過,我總覺得與這類理由沒什麼關係,有種反正就是得趕快回覆的感覺。

  「嗯,能早就盡早回答吧。」

  「這樣啊……那、那麼……如果可以的話,能等我累積經驗之後再說嗎……還是按照順序會比較好……」

  「順序?」

  「剛開始希望能……先跟其中一個人……因為我在這方面還是新手,希望能從牽手開始培養感情……」

  她說完後便挽起我的手,然後抬起頭對我露出害臊的笑容。

  總覺得有種牛頭不對馬嘴的感覺……於是,我連忙開始回想剛剛她說的話……也很快地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麼了。

  我立刻甩掉她的手,並且用力往她後腦勺的頭髮一拉,她也隨即發出「啊嗚……」的慘叫聲。

  「……我是在問你想不想加入獵犬群。」

  「咦?可、可是……你不是問我想不想與獵犬群做那檔事嗎……」

  聽到她的回答,我又再度拉了下她的頭髮。

  「有哪個白癡會拿著半價便當找別人玩多P啊!?」

  「……好、好痛喔……」

  「你真是太誇張了,而且不要淡淡地說自己對這種事有興趣,我之後會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相處的。」

  「啊,希望佐籐同學用平常的態度對待我就好……因為我在這方面還是新手……」

  「吵死啦!你這個白癡!」

  算了,剛剛那麼認真詢問的我真正個蠢蛋。仔細回想起來,那傢伙會去搶半價便當也是為了去找小說的靈感,會跟我一起行動也只是把我當成小說裡的主角而已。

  可是我居然……混帳,就算只有一瞬間,可是認真思考的我真是太蠢了。

  我無視仍然莫名奇妙地說著「用猥褻的話罵人也是很高等級的……」的白粉同學,獨白邁步走向社辦。

  今天學姊也是等著我們回來,並沒有先享用從別家超市搶到的便當,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學姊的模樣也不禁鬆了一口氣。

  「喔?今天有搶到便當啊?那就是二連勝囉,白粉呢?」

  「應該等等就會進來了吧。」

  聽到學姊「怎麼啦?你們吵架了嗎?」的問題,我只是隨便找幾句話回應,並且把便堂放進微波爐裡,鹽烤青花魚便當也在盤上不停旋轉。

  「今天情況怎麼樣?」

  「今天也是和山原他們一起行動。」

  「……是喔……佐籐,我問你,昨天的話你有仔細想過意思了嗎?」

  「有想過,可是我還是不知道答案。」

  學姊則是「嗯……」地用手托著下巴,似乎正在思考某些事情,我只好把熱好的便當放在圓桌上,打算拿起她的便當順便幫忙熱好。

  這時學姊突然叫了我一聲,並且走到身邊拉起我的手。我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她只是將一張類似紙片的東西放在我的手上,就像是魚肉片與白飯間夾著的葉蘭似地。

  「這張給你,就當成是補充提示吧。」

  我定睛往手中拿到的東西一看……原來是張萬圓大鈔。

  「你就帶著這張鈔票吧,可是不准用在晚餐以外的用途。」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刻意想借錢給你賺利息,就當成是給你買晚餐專用的零用錢吧。」

  「為什麼……?」

  「這是提示,你就拿著這張鈔票好好思考……如果你還是不知道答案的話,便當就永遠都不會變得好吃喔。」

  學姊說完,從極為接近的距離緊緊盯著我,經過屏息以待的幾秒後,學姊便帶著笑容往我的額頭啪地一拍。

  「別擺出這種奇怪的表情,你沒問題的,這應該是不太需要思考的事吧?

  ……算了,自己獨處應該比較能冷靜思考,我今天就先回去了。鎖門只要從門的內側上鎖,再把門關起來就可以了,不過記得要確認有沒有確實鎖好喔。」

  學姊拿起冷冰冰的便當,打開門準備走出社辦,卻在離開前又轉頭看向站在窗邊的我,月光這時只有照到她的嘴邊,讓我無法看清楚她的眼神。

  「佐籐,對你來說,半價便當只是賣剩的舊便當而已嗎?」

  學姊只丟下這個問題,就轉身離開社辦了。

  我從窗邊往下看,發現學姊的確是準備要回去了,途中還與在社辦前閒晃的白粉同學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帶著她一同離開了社辦。

  就這樣,我在空無一人的社辦裡開始享用便當。

  充滿油脂的青花魚的確很美味,怎麼想都不會覺得難吃,我也認為這一定很好吃,然而卻只有『認為』而已。

  當時的那份感動,不論我再怎麼尋找都已不復見。


 ✩✿✿✿✿✰✩✿✿✿✿✰

  4

  從學姊離開直到深夜十二點,我都始終看著明月獨自思考。

  就算警衛把我趕出社辦,我在回到宿舍的途中仍然不停思索那個問題。

  ——Question便當會變得不好吃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Hint1

  據說只要理解『我認為包括販售方式在內,半價便當可說是無可取代的料理之一』這句話就能得到答案。

  Hint2

  槍水學姊交給我的那張只能用於晚餐的一萬圓鈔票。

  ……所以答案是?

  怎麼想都想不出答案,但當我一直動腦思考的時候,我就像玩遊戲逃避現實般拚命想著這些事,就和認真打電動、回過神才發現已經是早上的狀況差不多。這就是往年SEGA出遊戲時都不容小覷的關係。

  ……嗯,看來我已經沒救了。

  午餐時間,整夜沒睡的我跑到了三年級數室的二樓。

  我整個上午都在想這些事,既然那句話是由HP半價同好會還是社團時的社長說出來的,我認為說不定就是身為魔法師的金城說的,山原也曾經說過是槍水學姊的前任社長,想來的確有這個可能性。

  但問題是,我不知道金城是在三年級的哪班,雖然也能打電話問槍水學姊,但是我不太喜歡這種看起來有點像作弊的做法。

  ……不過,其實我現在做的舉動也跟作弊差不多啦……

  我以盡量不被學姊發現的動作,從樓梯偷偷窺探走廊的狀況,確認走廊沒有她的身影後才繼續前進,接下來就要靠運氣了。

  「咦?你不是小狗狗嗎?」

  我被這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回頭一看,那名褐髮女高中生就在我的面前,就是那位在便當區前碰過幾次面的豐滿野狼。

  「你在做什麼?」

  在這麼近的距離仔細一看……嗯,當時碰到山豬時實在是應該趁亂襲胸的,我也對這件事有點後悔。她身為三年級……大約十七歲就有這種水準……嗯,人體的第二性徵真是讓我太感興趣了。

  「喂,別一直盯著胸部猛瞧。你到底在做什麼?」

  畢竟沒有辦法說自己是後悔當時沒有趁亂襲胸,所以我只好把原本尋找金城優的目的說了出來。

  「那傢伙今天也沒來上課喔。」

  接著,我又聽到某個更驚人的事實。

  據說身為魔法師的金城優是這間學校的特殊優待生,他是個從小時候就被稱為天才的神童,會就讀高中只是雙親為了培養他精神層面的舉動……但那也只是做做表面,現在的他幾乎不再上學,據說他正在某個稱為『補習班』的海外大學日本分校進修。

  「可是,這樣不會因為出席天數不夠沒辦法畢業嗎?」

  「聽說那傢伙決定要就讀的高中時,就已經提出升級跟畢業與出席天數無關』的條件,而且理事長也同意了。先不管實際狀況是怎麼樣,只要能出個揚名全球的天才學者,就能幫學校打響知名度,所以理事長也特別拚命吧?」

  「……這種天才居然會去搶半價便當……」

  褐髮女高中生則是露出苦笑。

  「就是那種傢伙才有到那裡的價值嘛!我說得沒錯吧?就連你也是常常到那邊啊!我有說錯嗎?你應該不是真的沒錢才到那邊的吧?」

  我們便一起說著「怎麼可能嘛!」並發出大笑……聽到這個對話的走向,我實在沒辦法說出自己是真的沒錢才去的……

  不過,就是有錢才有到那邊的價值,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話說回來,我與白粉同學參加……被迫參加HP半價同好會的時候,槍水學姊好像也說過「那裡不單單是搶奪半價便當的場所」這句話。

  而昨晚學姊還把一萬圓鈔票交給我……也就是說,大家都是有錢卻刻意到那裡搶奪半價便當……那原因又是什麼?

  「口訴啊,最近你好像都跟壇堂與獵犬群一起行動吧?為什麼?」

  嗯?剛剛那句話好像怪怪的?「口訴啊」是什麼東西?

  就在我稍微歪著頭思考的時候,只見她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

  「啊,我知道了!原來你還在那段過渡期啊……原來是這樣……

  那我告訴你一件事吧!獵犬群的確很強,雖然主力成員都是劍道社的社員,其實也有很多偶爾參加的候補成員,他們的便當獲得率也是高得嚇死人……可是不參加的人也很多,知道是為什麼嗎?」

  「因為……」

  「你覺得跟他們一起搶到的便當好吃嗎?」

  我搖了搖頭。

  「我記得你在那次對付ARASHI的時候搶到月桂冠吧?那個便當怎麼樣?」

  「超級好吃的。」

  「那跟現在的便當有什麼差別?」

  「我就是不知道原因……」

  「他們很強,獲勝率也很高,甚至有另一個稱號,可是他們畢竟還只是狗而已。

  就在我苦思這句話的意思時,她只是以別有含意的笑容說「那我們超市見囉!掰!」,然後就轉身離開。

  就連下午的上課時間,那幾個問題仍然在腦中不停打轉,所以上課內容幾乎都沒有進腦袋裡。

  在英文小考時,當我看到『上高中後,約翰要對新同學做自我介紹,請參考下列資料替他寫出自我介紹的內容』的問題時,我居然想著為什麼要替他寫介紹文,那時候應該是最嚴重的。

  試題捲上有個穿著美式足球制服、一臉爽朗微笑的白人男性照片,還有詳細的基本資料:年齡是寫十六歲,不過從他的表情與稍顯壯碩的體格來看,怎麼看都像是三十幾歲的海軍陸戰隊士兵。照片裡的他手臂夾抱著一顆球,卻讓人有種乾脆抱飛彈彈頭部還很適合的感覺。要硬說這傢伙只有十六歲實在太難了,也讓我忍不住想起死亡火槍(注21:SEGA於1996年推出的光線槍射擊遊戲,由於太過粗製濫造而被評為最爛遊戲之一)這款遊戲的難度了。

  總之我先照著印象寫看看,我準備描寫出壯漢(toughguy)的感覺,卻在這時出現「不知道到底是GUY還是GAY」的致命問題。如果這裡寫錯的話,內容就會變成『嗨,各位好,我的名字叫做約翰·古德,今年十六歲,是個熱愛美式足球的壯碩同性戀者』。

  如果首次自我介紹就是這種內容,約翰先生應該也沒辦法繼續掛著爽朗笑容吧?就算美國是個自由奔放的國家,這樣的確有點太超過了。

  儘管我認為喜好是每個人的自由,但這樣捏造他人的性向還是有點怪怪的,所以我只好用疲倦的腦袋擠出B計劃。

  方法很簡單,只要把壯漢這兩個字改掉就好了,那就把toughguy改成niceguy!太棒啦!問題完全沒有解決!……最後我只是隨便寫個答案就交卷了。

  不知道是不是整夜沒睡的關係,還是因為早上與褐髮女高中生說話、沒吃早飯而導致血糖降低的緣故……縱然我想了很多原因,最後得到的結論卻仍舊在於昨天的那幾個問題。

  放學後,我準備前往社辦,社辦的樓梯爬起來依然很吃力……

  就在我爬到五樓的時候,也剛好看到槍水學姊正準備打開社辦的門。

  「佐籐,你的臉怎麼了,眼睛都冒出黑眼圈囉……總之先進去吧。」

  我順著學姊的話走進社辦,並且在圓桌旁坐下。

  「其實我從昨天就一直在想那個問題,可是,最後還是想不到答案……」

  對面的學姊則是在圓桌用手撐著臉,還滿臉困惑地看著我,她應該認為我能輕易地導出答案吧?

  看來對她來說,我這樣應該不是個優秀的學生。

  她仍然一臉困惑的表情開口道:

  「佐籐,你到底是個笨蛋還是天才啊?」

  我完全無法回嘴,看著老爸十五年來的蠢樣,我很明顯一定是前者吧。

  這時,學姊只是說了聲「既然這樣的話……」便站了起來,走到房間角落的架子拿出某個資料夾,隨後坐在我的旁邊。

  「這月桂冠的資料夾吧……」

  「這是我的……不,對我們來說,這應該算是我們共同擁有的小小寶物。」

  平常HP半價同好會成員得到的半價貼紙都會貼在牆上,而牆壁也已經累積了幾層的貼紙,確實能讓人感覺到一路走來的歷史。

  可是,只有月桂冠是貼在資料夾裡分類保存,也代表這是如此貴重且具有價值的物品吧?其實不僅限於半價貼紙,只要是紙類的物品,持續受到日光直射就會逐漸變淡。

  學姊打開收藏月桂冠的資料夾,我首次看到那個資料夾是在與ARASHI交手後,那時候因為房裡只有月光,因此我並沒有看得很清楚,但現在仔細一看,發現整個資料夾就像是蝴蝶圖監般五彩繽紛。

  裡面貼有鮮艷的各種月桂冠貼紙……基本色調是紅色與黃色,但各式各樣的設計看起來卻是如此美麗耀眼。

  我頓時對資料夾的內容看傻眼,回過神時才突然發現某件事,貼紙的下方都記載著獲得日期與獲得者的名字,而魔法師的本名金城優也佔了裡面近半數。

  學姊迅速地翻著頁面,隨著日期逐漸翻新,學姊名字的出現頻率也越來越頻繁。

  「像這個。」

  學姊指向某個只用紅筆在黃色圓形貼紙寫著『半』的獨特貼紙,獲得者是槍水仙。

  「這是寒假時,幾個老社員到位於雪山的超市遠征的月桂冠,途中還碰到暴風雪,我們搭乘的遊覽車也在路上出車禍,可是我們覺得既然都來到這裡,所以連我在內還有餘力的六個人就朝著超市,在雪山奔跑了將近五公里的路程。」

  「好、好厲害喔。」

  「嗯,真的很不得了呢,視野大概只有前方幾公尺,不只是雪的深度已經高達膝蓋,走出外面不到一分鐘,暴風雪就能把我的黑大衣染成白色的……那時候真的很辛苦。

  所以抵達超市的時候,社員就只剩下一半了。」

  學姊帶著笑容述說過去的經驗。

  ……不過,這應該不是能笑的事吧?顯然途中已經有三個人遇難,而且從學姊那句「有餘力的六個人」聽起來,應該還有因為車禍無法動彈的夥伴,這應該不是顧著搶便當的時候了吧……

  一旁邊的這張貼紙也很誇張喔,這張也是遠征時搶到的貼紙。明明當時只剩一個便當,現場卻有超過十匹狼展開非常壯烈的爭奪戰。

  可是,最辛苦的還是便當只貼著七折貼紙的時候,因為想要便當的人都怕別人會對七折妥協,而且每個人都知道對手處在能立刻拿到便當的距離,那時候的心理戰可說是非常激烈,只要有個人靠近便當區,其他人就會同時失去冷靜……這種心理戰大概持續了三十分鐘左右吧。但看到半價神的時候,每個人都忍不住想大聲讚歎,而且互相用眼神稱讚對手能撐到現在,之後也展開了一場不論勝負都毫不後悔的痛快戰鬥。我能搶到只能算是運氣很好,那天的勝利者應該是在場永不放棄的所有人……」

  學姊說完後,眼神飄向了遠方。

  接著,學姊又開始說起別張月桂冠的回憶,她的表情的確顯得既高興又樂在其中。

  光是聽著這些回憶,就連我都覺得胸口不停冒出興奮的感覺,而且非常著迷。

  明明只是買個半價便當、只是為了吃到半價便當,為什麼會湧出如此興奮的心情呢?

  這時,學姊說著「接下來這張是……」,然後將資料夾直接翻了幾頁,只見右邊的頁面並沒有任何貼紙,只有左側有幾張貼紙。

  而裡面的某張貼紙則是清楚地寫著我的名字——佐籐洋。

  學姊也指著那張貼紙說道:

  「那這張的故事怎麼樣?」

  我說不出話來,然而光是在看到那張月桂冠半價貼紙的瞬間,腦中就會立刻浮現當時的情景。

  令人恐懼的敵人、差點拔腿逃跑的懦弱心態、出現的魔法師、追逐那道背影時的興奮心情、被ARASHI痛扁時的痛楚感、伸出援手的勁敵們、與他們並肩合作時的感動、勝利時的高漲心情……首次拿到便當時的重量、以及與學姊共同享用便當時的味道……甚至連當時的皎潔月光都歷歷在目。

  啊……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理由就只是這麼簡單。

  怎麼會這樣?

  理由就只是這麼單純。

  心底突然冒出各擴引樣的答案,但每個答案都是單純至極,根本不需要想得太過複雜。

  我哈哈地短笑了幾聲,手貼在額頭上並揚起頭,眼角也變得有點濕潤。

  「佐籐,我問你。」

  聽見學姊的聲音,我轉而望向她。

  「對你來說,半價便當只是賣剩的舊便當而已嗎?」

  只見學姊的眼神微微含著笑意,並且問出與昨晚相同的問題。

  我搖了搖頭,而且清楚地說出答案。

  ……當然不是。

  學姊也緩慢地點點頭,隨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闔起資料夾。

  「真是個麻煩的傢伙,平常這都是不用別人說就能理解的事吧。」

  「對不起,看來是我遺傳到我家那個笨蛋老爸了。」

  「真是的,連白粉那傢伙都很清楚這種事喔。」

  「怎麼會……」

  「她在你住院時搶到便當的那次,我就問過她這個問題了。」

  ……聽到自己居然輸給白粉同學,我也莫名地感到有點沮喪。

  不知道是否因為得到答案而放鬆心情,再加上昨晚根本沒睡覺造成血糖值降低,一股睡意立刻湧進腦中,疲倦的感覺也立刻佈滿全身。

  「不好意思,到半價時間之前,我想先休息一會兒。」

  「嗯,睡眠不足對身體不好。雖然我是想讓你躺在我大腿上,不過睡在地板上好像也怪怪的。」

  說真的,如果學姊肯把大腿給我當枕頭,那我也很樂意睡在地板上。

  ●

  山原一行人走進了老叟的店裡。

  在經過稍熱的沐浴後,當生鮮食品區滿溢而出的冷氣一碰到皮膚,就會有種無法言喻的舒暢觸感。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山原常常都是想先沖個澡再到超市,但特地前往夾在校舍與體育館中間的淋浴間不僅非常麻煩,而且也會有趕不上的問題。

  可是,從今天開始就不一樣了,因為劍道場裡側居然設了一間簡易淋浴間,原先那只是為了預防天災而設的簡易淋浴間,但只要用水管與劍道場的燒水室相連,就能照常順利發揮淋浴間的功能了。

  而且,據說是某個剛加入學生會的會員,在會議裡提出山原一直要求的淋浴間提案,也讓預算在會議裡順利通過,並且在學生會核准提案後的幾個小時,她就直接向業者下訂單,看來她辦事的確很有效率。

  聽說那個女學生正準備競選下任學生會會長,雖然有些社員也猜測她是否有意賄賂,但山原們對這件事毫不在意。既然她想要選票,那麼他們也很樂意做出這點程度的回禮,因為對選舉毫無興趣的山原們來說,這就像是免費獲得大禮一樣。

  就這樣,山原帶著愉快的心情在超市裡四處閒逛,先前群眾的獵犬們也安靜而自然地勢散到各個角落。

  山原又走了一段時間後,便在乾貨區發現佐籐與白粉的身影。

  「佐籐,今天狀況怎麼樣?」

  「還算可以啦。」

  佐籐用斜眼喵了一眼,就繼續盯著眼前粉狀洋菜的袋子,白粉則來回看著佐籐與山原。

  「是喔,總之希望你今天能給我答案,你想清楚了嗎?」

  佐籐卻沒有任何回應。

  「我覺得這絕對沒有損失,我們不會特別規定要做哪些事,只是在場的時候互相合作而已。而且對我們來說,提拔像你這種有潛力的新人,也會讓我們平常的事情變得更順利……啊,希望你不要用自己還不成熟這種理由推掉喔。相信我,你一定會變得更強的,就算沒有變強,跟我們一起行動也能輕鬆拿到便當的。」

  「……因為你們搶到便當的機率的確很高嘛。」

  終於上勾了,山原的嘴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如果錯失這次機會的話,之後就會與佐籐保持這種要上不下的關係,這樣的確不是好事。

  山原於是繼續乘勝追擊:

  「勝率大概有九成吧,而且那個一成與其說是輸掉,有時候是人數只有兩到三個,或是沒有我或壇堂老師而死不放棄的時候。

  這個搶奪便當的領域實在太小了,而且殘酷到必須以搶奪便當為前提,就像是個小型自然生物圈一樣,弱者只能繼續飢餓,唯有強者才能填飽自己的肚子。

  許多冒險家都說過人類在大自然中相當脆弱,但由大自然的觀點來看,人類創造的社會絕對不是弱者,現在反而是襲捲整個地球,甚至強大得會讓大自然感到威脅,而就算是在社會中生存的弱者,也能身為自然哲理的勝利者繼續生活。」

  「也就是說,群眾是為了獲勝而衍生出來的系統囉?」

  「沒錯,只要能群體行動,弱者也能夠變強獲得勝利,但這絕對不能是毫無能力的雜牌軍,要由擁有一定能力的強者互相合作才算完美,而你也是其中的一個人。

  雖然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你應該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吧?」

  「當然有囉。」

  這回應讓山原立刻轉頭看向佐籐,也與佐籐視線相對。

  山原的腦中瞬間閃過不祥的預感,因為他感覺到佐籐的眼神與以往完全不同,但他並不清楚是哪裡不一樣。

  可是,如果要舉例的話,現在他的眼神就像是成人看著某個不乖的小孩一樣。

  不……或許是剛好相反吧?山原也對自己的感想抱持著疑問,看起來的確像是成人看著不乖的小孩,卻也像是孩童看著「只會賣弄權威的大人」一般。

  但山原能夠確定的是,他總覺得佐籐正從更為崇高的位置看著他,即便沒有藐視的意思,卻絕對不是以羨慕的眼神抬頭仰望山原……他的眼神就是帶有此種意味。

  山原曾經看過幾個人露出這種眼神,而這些也是全部拒絕挖角的人們。

  「你用這種方法挖角,到底有幾個人答應你的要求?」

  「嗯,有幾個人曾經拒絕,但我也不會對很多人這樣說,所以這些人算是少數份子吧。」

  「那他們是用什麼理由拒絕你?」

  「有很多理由囉。」

  「真的嗎?這只是我自己亂猜的,可是拒絕的每個人都沒有說過很類似的理由嗎?……就是這樣會很無聊吧。」

  佐籐露出得意的笑容繼續說道:

  「混在獵犬群裡拿到便當的時候,與其說是從某個人手中搶過來,倒還比較像是直接從架子拿起便當,或許這是你們貼心保護我的舉動……不過,那樣吃到的就只是單純賣剩的便當,就算裡面的菜很好吃,也沒有任何會讓人感動的因素。

  這大概就跟『自己做的東西怎麼樣都很好吃』的道理一樣,就是要辛苦過後得到的才有價值。玩遊戲也是一模一樣,靠金手指改成無敵根本不會覺得好玩。」

  「……也就是說,你要拒絕囉?」

  「沒錯。不好意思,這幾天一直拖拖拉拉沒有給你們答案。」

  「就算確定能輕鬆吃到便當也不答應?」

  「我當然想吃頓好吃的飯,所以我很樂意接受這點程度的努力,這樣做起來一定也會比較有趣。

  而且,我一直沒辦法忘記那個便當的味道,那是魔法師與其他狼群拚命搶到的便當,那個便當裡有讓我幾乎會噴淚的感動與勝利的味道。」

  看見佐籐笑著如此說道,山原也不禁想起兩年前金城的模樣。

  那時聽到山原的挖角,金城只是半含著笑容這麼說:

  這樣到底有什麼好玩的?已經決定結果的比賽太無聊了。

  當時只要能穩定地吃飯,這樣就夠……不,除了吃飯以外還有什麼好奢求的?難道你不想打贏那些人嗎?因此山原並無法理解金城的話。

  但隨著時間經過,陸續挖角幾個新人被拒絕後,山原覺得自己總算漸漸瞭解那些人的想法了。

  只是吃飯填飽肚子,是沒辦法滿足那群傢伙的。

  把極為狹窄的領域當成狩獵場,甚至接受落敗而拚命讓自己達到頂點,只為了獲得活生生的血肉而不是狗食……這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

  山原發現,自己正自然而然地瞇起雙眼。

  就在這個時候,某只獵犬來到山原的身邊說道:

  「山原,情況有點不妙,今天便當只剩下九個,如果要算佐籐的份就會……」

  此時,老叟也從工作人員室現出身影,所有人的視線也跟著一同轉向老叟。山原看著老叟跨著如常的步伐,然後這麼說道:

  「……已經沒關係了。」

  「什麼?這是怎麼……喔,原來是這樣……」

  只見獵犬滿臉不屑地這麼回答,看來他已經從山原與佐籐的樣子瞭解原因了。

  佐籐點點頭,接著山原試著詢問白粉的答案,她也莫名奇妙地說著「我還沒辦法決定這些事」,就這樣拒絕山原的請求了。

  「雖然這樣說有點難聽,不過我還是要說,你們真是蠢到極點了,吃飯這個行為在這裡並不是兒戲。」

  「你說得沒錯,就是要認真打才會有趣,在這裡吃飯並不只是單純地填飽肚子而已。」

  山原與佐籐分別說出自己的意見後,便以眼神互瞪。

  「……你應該知道敵人要越少越好的道理吧?」

  「所以你要把我修理一頓嗎?」

  這時,只有白粉「好帥喔……」的脫線聲音在兩人間不停迴盪。

  老叟把所有熟食與九個便當貼完貼紙後,就慢慢地準備走回工作人員室了。

  為了跟山原那群人保持距離,我走到冰淇淋區前面,看著商品開始思考一件事。

  ……說不定,我今天會沒有辦法搶到便當。

  可是這樣也沒關係,我就是懷著這種想法才會來到這裡,來到這個強敵與獵犬群環伺,而且準備舉行最終半價時間的這個地方。

  如果只是單純拒絕山原,其實還能用很多方法回絕他的邀請,但為了證明自己在這裡的存在價值,我認為只有這個方法能讓自己下定決心。

  就算失敗也沒有關係,到時候還有井兵衛能溫暖地填飽我的肚子。使出全力不放水的滿足感一定也會成為整場戰鬥的精髓,甚至是讓我體驗到無法言喻的味道吧……所以這樣就可以了。

  但問題是,白粉同學仍然跟在我的身邊,我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麼,不過她怎麼不到油神的超市搶便當呢……

  「白粉同學,你為什麼會跟著我過來?」

  聽到我突然這麼問,白粉同學則是「呃……」地停頓片刻,隨後便垂著頭低聲回答:

  「如、如果沒有我的話,你應該會覺得很困擾吧……」

  「並不會。」

  「……那個……其實說真的……因為我看到佐籐同學走出社辦時很有精神……所以……我想看看之後到底會有什麼發展。」

  雖然她說完又一臉傻笑,不過應該只是對小說的題材有興趣而已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倒是讓我的罪惡感減輕不少。

  就在這時,老叟的身影消失在工作人員室裡,門扉也隨著動作漸漸闔上。

  「白粉同學,就照我們事先說好的內容行動。」

  她點了點頭。說是事先說好的內容,其實只是大略配合的程度而已,但總比什麼都沒做還好。

  這次恐怕沒辦法像ARASHl那場用上那麼多時間,當時有魔法師替我擋住敵人,我們還有辦法深入敵陣,可是這次他並不在場,而且便當的數量與在場人數相差太多,所以這交絕對會演變成快速決戰,一開始的動作也會決定勝敗的關鍵。

  於是,我和白粉同學注意聆聽起週遭的動靜。

  工作人員室的門扉也在此時關了起來。

  隨著這道「碰」的聲響,店裡的氣氛立刻改變,瞬間變成充滿殺氣與焦燥感、喉嚨光是吸進一口氣就會疼痛的殺戮戰場。

  身旁頓時傳出無數鞋靴蹬著地面的聲音,猶如攪亂空氣而四處揮動的無數手腕,以及瓤數彷彿能刺穿的視線。

  一群空腹的野獸們立刻衝向便當區前。

  首先有兩隻沒見過的狼率先抵達便當區,毫不猶豫地分別將手伸向便當,但後方趕到的狼群並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他們完全不管對方是否背對自己,除了用身體衝撞或掃腿,裡面甚至有高跳起對延髓踢出一腳的人。

  現場立刻形成混戰的景象,相互搭配的獵犬群第一陣『甲』也衝進人群中,裡面也紛紛出現像沙堆被拳頭擊散而飛出來的人、發著抖接下攻擊的人、以及當場趴倒在地而無法動彈的人……

  就這樣,甲組在人群中以蠻力開拓出後面成員的道路,這時他們還沒有抵達便當區前,接著則是由第二派的『乙』衝了進去。

  這時,我與白粉同學也瞬間做出「就是現在」的判斷。

  「我先出發囉。」

  白粉同學衝過我的身旁,以無法目視的速度鑽進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然後緊緊地跟在乙組的後方。

  就像是自然地隨著乙組的誘導般,白粉同學便成功地衝到混戰中心處的前方。

  可是,她的動作也立刻被獵犬發現。儘管獵犬群想要把她甩出去,白粉同學卻往後方一退輕鬆地躲開攻擊,並且讓自己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這時,獵犬群的行動也頓時產生些許亂象。

  接下來,就是看我能不能衝到那裡而已了。我並不打算對獵犬群出手,而是將在混戰之中處於後方亂晃的傢伙當成踏板全力一跳,沒有藉由天花板就來到獵犬群的頭頂,然後隨著重力落到地板上。

  我落在剛剛白粉同學做為誘餌而拉開的細小縫隙裡,也就是拓出道路的甲組與往前衝刺的乙組的中間。

  這時,乙組正準備化為第二陣衝擊進入人群,一看到我卻瞬間露出錯愕的表情。

  從上空觀看的話,這就像下黑白棋時,在白棋的正中央放進黑棋一樣。

  但是,問題在於我們並沒有事先敲定後面的動作,畢竟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葡也沒有想到這件事。

  我們只是想先衝進敵陣,只要互相合作的獵犬群受到阻擾,動作就應該會受到影響。

  總之我先一腳掃倒身邊背對我的獵犬,也就是拚命替乙組開路的甲組成員,接著順勢朝身旁的另一個甲組獵犬踢出一腳後,隨即遭到乙組重創在地。

  雖然我瞬間差點失去意識,並且在地板不停翻滾,但他們並沒有像ARASHI能直接把人撞飛的蠻力。

  我趕緊撐起身體,眼前也在這時突然飛來一道踢擊,此時的我當然無暇防禦而吃下這腳,於是只得勉強讓自己用臀部著地,並且重整姿勢看向對我發動攻擊的人。

  原來是山原。

  他毫不猶豫地對我拳打腳踢,無力躲避或反擊的我也只能一一吃下攻擊。

  「只要加入我們,就不會受到這種折磨而能吃到便當喔。」

  寒冰魔女曾經說過,那個領域並不是單純搶奪半價便當的地方。

  現在的我完全能夠瞭解,如果只是想吃晚餐,我根本不會來到這裡。我的錢包裡仍然放著她交給我的一萬圓鈔票,要是只想吃頓晚飯,我應該就會用這些錢去『小廣』吃飯了。

  我……不,在這裡的所有人想要便當,也正在尋求超越便當的精神。

  「這樣你還能說……」

  山原的攻擊確實地鑽過我的防禦空隙擊中身體,讓我忍不住雙膝跪地,山原又接著踢出一道猛烈的踢擊,我也再度被踢得滾倒在地。

  「很有趣嗎!」

  「……當然可以。」

  我用手撐著地板這麼回答。這不是我逞強,現在狀況的確可說是非常不利,但套句魔法師曾經說過的話,會讓人最為興奮的……就是顛覆每個人都認為會失敗的情況。

  「山原!你跑太遠了!」

  獵犬的聲音也讓山原回過頭。仔細一看,山原與獵犬群確實出現一段微妙的距離〕裡面還有幾隻狼群混進他與獵犬之間。

  「……嘖!別管我!你們先拿!」

  聽到山原的喊叫聲,抵達最前線的半數獵犬也一口氣拿起便當,然後形同牆壁般轉向後,頓時成為阻隔人潮的棒狀屏障。這時原本應該由後面的同伴通過這道縫隙……結果我、山原與獵犬群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瞪大雙眼。

  只見先前混進人群的白粉同學突然冒出身影,並且穿過拿著便當的獵犬群之間,既沒有發動任何攻擊,也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就這樣成功地搶到一個便當。

  她的動作就像水滴滑過岩石縫般,毫無阻礙地就把手「咻」地伸到架上了。

  看來我那「如果我擾亂獵犬群,白粉同學應該也可以趁機搶到便當」的想法還滿愚蠢的……不,現在根本沒時間後侮,既然這樣就只能考慮自己的處境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便當只剩三個,包含山原在內的獵犬群卻還有四個人,便當已經不夠一個了。

  此時山原立刻拔腿狂奔,把前方阻擋的狼群撞開衝向便當區,我也趕緊跟在他的後面。

  還沒拿到便當的獵犬群也將手伸向便當。然而,或許是看到了山原慌張的模樣,獵犬群顯得有點茫然失措,因為他們不曉得是否該比身為隊長的山原早拿到便當,這也是平常不會出現的亂象,兩匹狼也在此時趁虛而入。

  那兩匹狼分別是以前交手過的光頭男與褐髮女高中生,只見女高中生瞬間用視線掃過我,我也點點頭感謝早上的事。

  他們擋住獵犬群,不讓獵犬群順利拿到便當,同時準備伸手拿起便當,而後方也突然冒出另一群阻礙前方的狼群。

  就在這個瞬間,應該能確實取得便當的戰法也頓時崩解。

  便當區前的最前線再度展開激烈的混戰,這時已經有半數的獵犬群搶到便當,因此無法參加戰鬥,也不能再度回到前線,只得乖乖地前往收銀台結帳。

  現場還有四隻獵犬,只剩下三個便當,而發動襲擊的狼群則有七隻。

  現在的狀況已經無法繼續合作,因為連合群的獵犬們都被打散成普通的個體了。

  領域內可說是混亂至極,也就是這裡原先應有的模樣。

  每個人都不分敵我地展開亂鬥,只要有伸向便當的手就會被撥開,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攻擊也像雨滴般不停落在身上。

  每個人都拚命地想搶到那些賣剩的半價便當,有時會微微發出呻吟聲,有時是雙膝跪地,有時則是流出鮮血,但我們仍然將手伸向只便宜幾百圓的便當。

  ——半價便當只是賣剩的舊便當而已嗎?

  不,這些需求者並不只是想要便宜的便當。

  沒錯,搶奪為數不多的便當,將其他競爭者一一擊退,並且用自己的手抓起戰利品,這樣才算是完整的『半價便當』,因為這樣才會添加名為勝利的最後一道滋味。

  只要出現實力越強的敵人……那滋味就會越發強烈。

  這是準備好的餐點所沒有的,也是不論累積多少金錢都無法得手的無價之寶。

  因為如此,我們才會聚集在這個極為狹窄的領域裡。

  並且將手伸向稀少的便當,就算手頻頻被他人撥開,我們仍然拚命把手伸向前方。

  就因為理解半價便當的價值……

  儘管已經想過很多次了,我還是覺得社辦需要裝台電梯。

  尤其是現在身體的狀況,爬到五樓真的是累死人了。

  「佐籐同學,你還可以嗎?」

  白粉同學提著裝有便當的袋子如此問道,看來與平常沒什麼兩樣。這也難怪,因為她剛剛根本沒有受到任何攻擊。

  而說到我,我可是被打得遍體鱗傷,進行到最後混戰的時候,我已經不記得誰曾經打過我,或是我曾經把誰痛扁一頓了。

  我只是懷著「總之先拿到便當」的信念奮戰到最後而已。

  我先站在樓梯間的平台稍微喘口氣,然後看向自己手邊提著的袋子,裡面裝的當然是半價便當。

  最後剩下的三個便當分別由褐髮女高中生、其中某只獵犬獲得,而我則是從山原的手中搶到最後一個便當。

  這是從曾經說過「能夠安全地吃到飯」的山原手中搶到的便當。

  光想到他應該正在吃著杯裝泡麵,我就有種類似凌虐他人的快感,嘴角也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們就這樣爬著樓梯前往五樓,並且打開502號室的門。

  房內也有個籠罩在月光之下的女性正等著我們,她就是寒冰魔女槍水仙。

  她回過頭,看著我們手邊提著的東西。

  「今天怎麼樣?」

  「我們很努力了。」

  聽到我語帶曖昧卻充滿自信的話語,學姊則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明明只是個菜鳥,沒想到居然能從獵犬手裡搶到便當呢。」

  「都是托學姊與白粉同學的福。」

  「我?」

  「就是我搶到月桂冠的那天,學姊曾經說過要勇敢踏進對手的陣地裡,就和把小石頭丟進齒輪裡一樣吧?」

  學姊也恍然大悟地發出「對喔……」的聲音,隨後露出了笑容。

  「原來是這樣,我也很高興能幫上你的忙喔。」

  說完後,學姊從圓桌上的袋子裡拿出半價便當,並且把便當放進微波爐開始加熱。

  「那我現在再問你一次。對你們兩個來說,半價便當只是賣剩的舊便當而已嗎?」

  學姊看著盤子不停旋轉,對我們丟出這個問題。

  「不,是更有價值的東西。」

  我這麼回答,白粉同學也跟著點了點頭。

  聽到我的回應後,學姊只是輕輕地瞄了我們一眼,就從口袋裡拿出某樣物品,然後往我們的位置丟了過來……原來是一把鑰匙。

  「原本我在三天前就想交給你們,可是因為爭辯蕎麥面與烏龍面的事就忘記了……那是這間房間的鑰匙,你們拿著吧。」

  接到學姊丟過來的銀色鑰匙,我也滿心感慨地用手緊緊握住。

  總覺得,我們現在才是真正「照著自己的意思」加入了HP半價同好會。

  我與白粉同學互相看了看並相視而笑。

  「……啊……這種感覺很不錯呢……」

  當白粉同學又在胡言亂語時,微波爐也發出加熱好的電子聲。

  「佐籐,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把之前借你的一萬圓鈔票還給我。」

  「學姊,你不是說可以用來買晚飯嗎?」

  「如果你當真的話,我會要你付出相對的代價喔。」

  「開玩笑的啦。」我邊說邊把鈔票還給學姊,她也跟著嗯了一聲。

  「好吧,這次就當學姊體貼照顧學弟妹吧,我請你們喝罐樓下自動販賣機的飲料,你們要喝什麼?」

  白粉同學回答汽水以外的飲料,我則是表示什麼都可以。聽到我們的回答,學姊於是認真地說「那兩個人都買咖啡吧」,於是我們趕緊改口說要喝蘋果汁與芬達汽水,畢竟時間還太早了,何況沒有人吃飯類食物會配咖啡的吧……

  我一邊聽著學姊走下樓的腳步聲,一邊準備幫白粉同學熱便當。她今天拿到的是「酥炸魚塊夾塔塔醬便當」,這大概是結合現代科學技術與專家手藝而首次完成,擁有各種詭異主要家常菜的便當吧?

  「真是個深奧的便當……這裡面到底放了什麼菜?」

  我知道起司在烹煮之前還是固體狀,可是塔塔醬就不是這樣了。

  「那佐籐同學等下要吃看看嗎?」

  「可是這樣會……嗯?」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有件事不太對勁。

  我以為自己已經很瞭解半價便當的美妙之處,但現在又冒出無法理解的問題了。

  以前吃著靠獵犬群獲得的便當時,我並不認為便當很美味,我一直以為是便當從天而降、沒有辛苦付出、沒有經過競爭與獲得勝利才會這樣。

  可是,當我在社辦裡吃到學姊分給我的東坡肉時,我還是覺得很好吃,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異?明明兩邊都不是自己拿到的,為什麼學姊的會……這兩者間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我繼續歪頭沉思說不定會讓白粉同學擔心,所以就把疑問直接說了出來,結果她只是尷尬地用手指搔了搔臉頰。

  「那個……這是應該認真思考的事情嗎?」

  「好像不是很重要吧。」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好像不是需要認真思考就能知道的事……啊,剛剛那句話不是在取笑佐籐同學喔……」

  「等等喔,嗯……意思就是……?」

  她面帶微笑地回答:

  「因為不管是朋友、夥伴、搭檔或是喜歡的人……只要能跟這些人一起用餐,一定都會覺得餐點很好吃吧?」

  看到我頓時傻掉的模樣,白粉同學則是突然露出擔心的表情。

  「啊……還是我有說錯……?」

  「不是……」

  的確就像她說的,就是因為太過理所當然,所以才會沒辦法發現最根本的原因吧?這時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只見手裡有把全新的備用鑰匙,我也用力握緊這把還留有學姊些微體溫的銀色鑰匙。

  「白粉同學,我問你喔,之前你是怎麼回答剛剛學姊問的問題的?」

  白粉同學回問我是不是剛剛「半價便當是賣剩便當」的問題,我也點點頭表示肯定。

  「嗯……我說那不是賣剩的舊便當,而是會讓人吃起來很快樂的便當。

  佐籐同學,你不覺得是這樣嗎?因為如果只是買個普通便當,根本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吧?不只是讓我學到很多東西,還能和學姊與佐籐同學成為朋友……所以……我、我覺得很快樂,而且我一直很擔心上高中後沒辦法交到朋友……」

  只見白粉同學的臉頰微微泛出紅暈,如此笑著說道。

  看到她的表情,我也跟著笑了出來,因為我總算知道自己愚笨的地方了。

  話說回來,為什麼昨晚我會想了一整個晚上呢?而且自己居然沒辦法得到答案,還靠著褐髮女高中生和學姊的幫忙。

  雖然覺得很不甘心,但我也很確定自己絕對是那個笨蛋老爸的蠢兒子了。

  因為能與擁有稱號、遵循禮儀並賭上自尊的狼群……與他們一同奮戰讓我感到非常駁奮,拿到便當時更是高興地無法自拔,和學姊與白粉同學一起用餐也是充滿歡樂……所以便當才會這麼好吃。

  ……便當是因為快樂才會美味,理由就只是這麼簡單吧?

  我們不停地笑著。因為我平常不是個愛笑的人,這模樣甚至到了白粉同學都要擔心的地步。

  如果有不高興的事,或是跟自己不喜歡的傢伙吃飯,便當也絕對不會多好吃。

  這時,微波爐也發出「叮」的一聲,我拿出白粉同學的便當,然後把我的便當放進裡面,便當也與上次的『起司咖哩豬排(大碗)』一模一樣。

  那次我並不覺得難吃,便當真的很好吃,只是那個便當給我的感覺就只有那樣而已。

  那這次又會讓我嘗到什麼滋味呢?我忍不住對著旋轉盤如此詢問,便當當然也沒有給予任何回應,所以我決定把期待留到用餐時。就算便當的蓋子是透明的,但不論是打開蓋子才開始享用,那味道肯定能再帶給我一次震撼。

  隨著一道久候多時的叮叮聲,我的便當也加熱完成,於是我立刻拿起學姊與白同學的便當,一如往常地擺在月光灑落的窗邊座位前。

  這時,門扉喀嚓地應聲敞開,學姊也拿著果汁走進房間裡。

  「好囉,那我們吃晚飯吧!」

  學姊的聲音就像一聲令下,我們隨即跟著打開蓋子,便當裡立刻湧出白色蒸氣,讓飢餓的腸胃為之一震,引出食慾的香氣隨後也瀰漫整個室內。

  「我要開動囉!」

  這麼說完後,三人開始在皎潔月光的照耀下用餐。

  那天便當的味道……想必不用我再多加形容了吧。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9
發表於 2009-4-6 01:41 AM|只看該作者
  後 記

  各位讀者大家好,我是想寫四頁後記、結果惹編輯生氣的朝浦。

  這麼說或許有點突然,但我寫這部作品時可是用了很多點子,因為責任編輯要我「下部作品用男主角寫個故事」,所以我打算寫個經營落後澡堂的大叔型男主角,或是某個喜歡槍的刑警與只信奉肌肉的大叔型刑警的故事等等,結果寄給編輯後不僅被罵了一頓,還被叫到東京一趟……雖然我覺得全部都很有趣啦……但編輯還是都打回票了。

  而且,編輯一碰到我就說「我正在處理(負責的)『紅』、『初戀魔法電擊』、『戰鬥司書』的多媒體化,現在真是忙到翻掉,所以不要拿很長和有點難的故事給我看,你就穩定地寫戀愛喜劇吧?什麼?寫不出來?沒辦法寫?那就去掉戀愛寫篇喜劇吧!喜劇喜劇!」,編輯就像只會說這句話一樣重複說著,連我聽到後來都好像變成卡巴迪(註:喜劇Comedy與卡巴迪運動kabaddi類似。)了,卡巴迪、卡巴迪!

  可是,當我告訴編輯「自己沒寫過喜劇,之後發生什麼事我可不管喔」的時候,編輯卻說出「如果是別的作家,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冒這種風險……你失敗應該沒什麼關係吧?」這種很誇張的話,我只好試著用以前不曾有過的風格寫寫看了。

  然而,就算已經決定作品方向,當然還是不能輕鬆地出版……因為我用了太多與主軸劇情毫無關係的責任編輯與主編的題材,結果被他們迅速刪掉,還被罵說「這些題材不只是太超過,而且我根本笑不出來!」或「你打算破壞那個人的家庭嗎……這些都是真實故事吧!」等等,實在是很淒慘。

  因此雖然有些被強行刪掉的部分,但如果各位讀者能一邊看著主軸劇情,一邊尋找『這句話應該是某種搞笑橋段』,相信一定能夠更加增添閱讀本作品時的樂趣。

  那麼,接下來是致感謝詞的部分。首先感謝百忙中仍然畫出美麗插圖的柴乃老師,替本書設計出強烈視覺效果的百足屋小姐,過著不怕找不到搞笑題材生活的集英社主編與各位編輯,以及明明提出幾十個候補標題,結果不知為何在官方網頁公開完全不同的標題,最後還說著「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看習慣了,我覺得這個標題也不錯喔」這種很誇張的理由,最後真的讓本作品順利出版的豪爽體貼責任編輯,這段時間真的非常感謝各位的照顧,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各位能再助我一臂之力。另外,在我撰寫本作時所麻煩的諸位朋友,以及購買本書的讀者都讓我感動得痛哭流涕,非常感謝。

  由於篇幅已盡,期待日後能與各位再度相會,下次見!

  朝浦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若有安裝色情守門員,可用無界、自由門等軟件瀏覽伊莉。或使用以下網址瀏覽伊莉: http://www.eyny.com:81/index.php

使用道具檢舉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Powered by Discuz!

© Comsenz Inc.

重要聲明:本討論區是以即時上載留言的方式運作,對所有留言的真實性、完整性及立場等,不負任何法律責任。而一切留言之言論只代表留言者個人意見,並非本網站之立場,用戶不應信賴內容,並應自行判斷內容之真實性。於有關情形下,用戶應尋求專業意見(如涉及醫療、法律或投資等問題)。 由於本討論區受到「即時上載留言」運作方式所規限,故不能完全監察所有留言,若讀者發現有留言出現問題,請聯絡我們。有權刪除任何留言及拒絕任何人士上載留言,同時亦有不刪除留言的權利。切勿上傳和撰寫 侵犯版權(未經授權)、粗言穢語、誹謗、渲染色情暴力或人身攻擊的言論,敬請自律。本網站保留一切法律權利。
回頂部